从相府到皇宫路途不算近,马车晃晃悠悠地招人入睡,韩佳人上眼皮跟下眼皮打了三四五六七八场架,最后直接倒在了韩铭晓肩上呼呼大睡。
韩铭晓推了推她的头:“起来三妹妹,把发髻睡散了怎么面圣?”
韩佳人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韩铭晓认真等她回话半天,最后挫败地捏了捏眉心。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贤诚不欺他。
“哼,没规矩!”同坐一辆车的韩千金很看不惯地瞪她一眼,再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脊背正视前方。
高贵优雅的样子没维持一会儿,韩千金的身子也开始前后摇晃起来,眼睛渐渐合到了一块。
韩千金脑袋重重往下一点之后瞬间清醒过来,搓了搓自己的脸,用力眨一下眼睛。
不行!她不可以犯困!困也不能睡!
她是嫡女,是相府小姐荣耀之光!
她不能被瞌睡虫打倒!
趁着没人注意,韩千金伸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小脸揪在了一块儿,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转头看见韩佳人趴在她二哥哥背上睡得那叫一个香,忍不住隔空在她头上打一下。
睡得跟猪似的,白长这么好看了。
*
冬贡朝拜要走过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整个一上午下来韩佳人就感叹出一件事情,那就是古代这等级森严的制度下要跪的人实在是太他妈多了!
她面无表情地混在乾清宫门口浩浩荡荡的人群里,如同个没有感情的磕头机器,随波逐流地跪下磕头,然后就听到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叽里咕噜说了一些场面话,紧接着就是皇帝发言,皇帝发完言之后他老婆皇后还要发言。
再然后就是各宫娘娘等等等等……
而且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所有这些领导发言的过程中,他们底下的这些人都是跪!着!的!
韩佳人膝盖跪得直发软,疼得咧了咧嘴。
那些文武百官们日常见皇帝都要下跪,跪久了已经跪习惯了,可像她们这些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哪里跪的下来?
韩佳人小声地抱怨,韩千金听见了瞪她一眼:“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成天在外面野,什么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关你屁事?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韩佳人毫不逊色地怼回去。
“你还有理了?”韩千金眼睛一立,说着便要跟韩佳人开撕。
在一边跪得笔直的韩铭晓听见声音不悦地扫了他们一眼:“都闭嘴!”
长兄如父。
韩佳人见识过她这位二哥哥的念功,立刻知趣地闭上嘴。
韩千金被训斥了虽有几分不快,但也只得白了韩佳人一眼之后就作罢。
经历过高考魔鬼折磨的韩佳人,已经自动练就了一番“坐着睡觉、站着睡觉、甚至是走着睡觉”的本事。
于是乎,此时此刻她便合上眼睛,周身像是有一道屏障一样,把她跟外界隔绝开来,任凭上面皇帝的大老婆小老婆怎么大讲特讲,她自睡得岿然不动。
她瞌瞌睡睡地跪在地上听皇帝讲话,磕磕睡睡地跟随其他人一起站起来又跪下,三跪三拜。
紧接着还磕磕睡睡地跟随着人群一起退出了乾清宫大门,往大门外边走。
虞宁守在门外头,扶着她往御花园走,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惊叹道:“小姐你也太牛逼了,这走着路呢,您都能睡着?”
“诶!那边有水坑您别往那边走!”虞宁赶紧把闭着眼睛的韩佳人往好路上拽,“御花园那边有个亭子,你奴婢先带您到那边去小眯一会儿吧,这般瞌睡的样子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岂不是把相府的脸都丢尽了?”
虞宁在边上絮絮叨叨,然而韩佳人却十分的不以为意。
开玩笑!她好歹是高中课堂上睡了三年的人,这点本事还没有吗?
她早就打算好了,闭着眼睛往前走,但凡听到对面有脚步声来的,便睁开一点小眼睛,若是鞋面上有龙纹的那就跪下;若是没有,那就是普通官眷,随便做做样子也就过去了。
如此完美的计划与打算,怎么会有失仪态,怎么会丢相府的脸面呢?
韩佳人觉得自己简直聪明得不像话。
正这么想着,便听到从对面传过来几道稳健有力的脚步声,韩佳人掀开一点点眼缝扫了一眼,缎黑鞋面上绣着的是盘金龙纹。
于是还不等虞宁说什么话,韩佳人便第一时间跪了下去,双手贴地,头贴在手上:“见过殿下。”
宫里面除了皇上之外,不论是娘娘、皇子还是公主,都可以称为殿下。
韩佳人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继续合着眼睛,半跪半睡。
紧接着头顶便传来一声轻笑。
虞宁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尴尬地跪下:“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殿下?
韩佳人嚯地一下抬起脸,果然瞧见那狐狸一样的男人正眯着一双狭长魅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韩佳人今天为了觐见皇帝皇后,特地穿了一身殷红袄裙,头上照着世家小姐的模样扎了两个双丸发髻,绑着两个白狐毛的圆球,毛绒绒的,很是娇俏。
她脸上描了淡淡的眉,视线从下面看他,脸上多种表情闪烁而过,薄薄的嘴唇因恼怒抿在一起,漂亮得鲜活又生动。
“三小姐今日的礼数,果真十分周全,爷很满意。”御流挚眸光闪了闪,一开口便是讥讽的声音。
韩佳人咬了咬牙,二话不说就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打在对方身上:“臭垃圾,你还我二十两银子!”
御流挚脸上精心调配的完美表情瞬间皲裂,原本他还顾忌着那日韩明晓说的话,打算在这大内皇宫里面,跟韩佳人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用他一贯接人待物的方式来待她。
谁知道这女人如此的不见外,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私下里有瓜葛的样子。
御流挚深感失策,垂眼看了看自己紫金长袍上被砸上的雪,抵了抵后槽牙:“爷瞧着,你是几日不打皮又痒了是吧?”
说着,御流挚身后跟着的随从,拎着一只机灵可爱的绿鹦鹉上来。
韩佳人眼睛一亮,“宝爷?”
宝爷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煞是可爱,却在见到韩佳人的一瞬间,惊恐地叫了一声,两只翅膀扑棱扑棱的,一副等不及要逃走的样子。
御流挚挑了挑眉:“你玩傻宝爷这账,爷没跟你算,你还敢跟爷要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