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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明，大内皇宫隐约有几处宫殿亮着灯，零星的灯火在静谧的紫禁城内仿佛是天上的星子坠了几颗。
西宫中一名宫婢手里捧着一盏琉璃灯脚步不停地走到殿中，将手里的衣裳披到廊檐下遥遥望雪的紫衣女子身上。
“娘娘，这年关雪冷得很，仔细别冻着了。”
那女子容貌生得极美极精致，周身的气质跟那一身深紫长裙融为一体，绝色中带着三分清冷难以接近，仅仅只是站着就已倾国倾城。
鱼欢系紧了披风带子，看着女子一直盯着某个方向，忍不住问道：“娘娘这么一年到头都朝着南边看，是在看什么？”
紫衣女子闻言回过神来，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热气在眼前凝华成雾，轻轻闪了闪眸子，鸦羽似的羽睫抖了抖。
鱼欢过了好半晌才听见她清冷的声音：“看人啊。”
人？
鱼欢忍不住顺势看过去，看了许久也只瞧见了一个连一个繁复的宫角和四方四正的天。
鱼欢满脸疑惑地收回目光来，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把守门太监传来的消息上报道，“殿下来人说，过年节了，想进宫来看看娘娘。”
鱼欢笑弯了眉眼，语气里透着融融的关切：“母子连心，殿下心里挂念娘娘呢。”
紫衣女子身形怔了怔，拢了拢披风袍子转身进殿：“说我不见。”
“娘娘……”鱼欢被驳得哑口无言，愣愣地看着萧瑟瑟，迟疑片刻后跟上。
永乐宫正殿，皇帝身边总管太监抬了诸多稀罕的珍宝来，讨好地站在堂下想讨得萧瑟瑟一个笑脸：“给贵妃娘娘请安，朝臣和邦国的节礼到了，陛下吩咐先挑了最好的给娘娘送来。”
“有劳。”萧瑟瑟简明扼要一句，还没等那个太监回一句不打紧，就只听萧瑟瑟声音更加清冷道，“有劳你怎么抬来的，再怎么抬回去。”
萧瑟瑟目光轻屑扫过他，容色冷冷：“本宫不要。”
路公公一听这话立刻就吓得脸色大变，跪下不住磕头：“娘娘恕罪！陛下吩咐奴才等送来，您再让我们原封不动的送回去，这不是要奴才的命吗？求娘娘放奴才一条生路！”
萧瑟瑟见状眉眼间更加厌烦了，皱眉瞧着地上跪着的人：“御凌要你的命，你就去跪他，跪本宫做什么？”
御凌正是当今皇帝的名讳，听到这两个字路宗跪在地上抖得更厉害了。
放眼整个后宫，敢直接称呼皇帝名讳，拒了皇帝赏赐的人，除了萧贵妃，再挑不出第二个。
萧瑟瑟嫌恶地站起身，一秒都不肯多待，最美的脸却说着最狠的话：“你的命，跟本宫半点关系都没有。”
……
宣承殿，龙椅上的男人盯着完好无损的节礼，脸色阴沉得厉害。
路宗吓得大把大把的汗顺着脊背淌下：“贵妃娘娘说……说她不要，让奴才们怎么抬来怎么抬走……”
越说声音越小，男人的视线太过摄人，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路宗伏低身子，几乎要将整个人跪到地里去。
皇帝深深看一眼那些节礼，意外地抬了抬手：“起来吧，她的性子惯来如此，怪不得你。”
路宗如获大赦，这才站起，上前殷勤地给皇帝斟了一杯茶：“奴才听贵妃身边的鱼欢说，贵妃总是站在檐下往南边儿瞧，许是惦记着什么东西，陛下若想博娘娘欢心，不如叫人寻了来？”
“南边？”皇帝正在写字的手一顿，若有所思道，“南边是江南前陈的方向……”
她身边的宫女取名鱼欢、莲意，这些都是江南的名字。
这么多年，她果然一直都在怨他。
＊
韩佳人经过底下丫鬟一番“激烈”的打扮之后总算大功告成出了门。
于妈妈满意地瞧着她，点点头：“不愧是咱们院儿里的小姐，模样就是生的俊俏！诶诶诶小姐你把背挺直了啊，这么弯腰驼背得可不行。”
于妈妈话没说到一半，韩佳人就被脑袋上好几斤重的点翠玉冠给压弯了弯，苦着脸道：“妈妈，我一定要顶着这么好几斤的金属在头上吗？”
她的头还小，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受的重量。
“小姐说什么呢！”于妈妈板着脸虎她一眼，“这是官眷才有的朱冠，是御赐的荣耀！你适才说的那些话是大不敬！”
“……”韩佳人面露苦色，抬手扶着自己的脑袋悄悄缓解脑袋的压力，“陛下御赐我自然是恭敬得不能再恭敬了，但并不是我顶个这么重的东西在头上就等于说我恭敬了啊，我在心里骂他王八蛋他又不知道。”
郑懒儿正好从云懒院里出来，听见这声立刻变笑了，韩佳人看她，只见郑懒儿也是一身觐见朝服打扮，头上的冠看着比她的还要重，韩佳人看的后排牙一阵阵酸倒。
“你就放弃挣扎吧，”郑懒儿瞧她一眼，抬手正了正鬓发，“这东西我都戴了二十几年了，年年都有这么一回，你趁早习惯吧，省得次次都磨叽。”
于妈妈嗔怪地看她一眼，无奈地皱皱眉：“夫人！怎的都做了人家母亲了，还跟当年在郑家一样爱胡闹，这是母亲该说的话吗？”
“噢，咳咳……”郑懒儿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母亲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佳人，不得放肆，这冠是陛下御赐，你合该感沐圣上恩德才是。”
“是是是，母亲说的很是，不能再是了。”韩佳人一秒会意，顺着于妈妈心意演戏道。
郑懒儿这次仪态极佳，一改之前高位截瘫的样子，行走之时裙摆都不动一下，韩佳人都看呆了，惊愕道：“母亲今日怎的如此……如此……”
韩佳人如此了半天都想不出来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最后选择用理科直女不拐弯的表扬方式：“瞧你今儿这逼装的，跟平常那五迷三道的样儿完全不一样色儿的！”
“那是自然。”郑懒儿得意地睨她一眼，大放狂词，“怎么说我当年也是京城第一仙女，下凡这么多年，不亮点真本事出来别人怎么知道我魅力大？”
说完韩佳人便瞧着郑懒儿颠着凌波微步，裙摆风吹不动便正院儿飘过去，用最少的力气走最远的路。
……内阁大人的两位小姐都是京城才女不假，但几时，才女之名变成仙女了？
于妈妈瞧着她这幅不稳重的样子，只得跟在后面叹气。
雁字姑姑微微抿唇发笑，于妈妈忿忿瞪她一眼，朝郑懒儿身后追过去。
韩佳人看得摇头感叹：“果然啊果然！”
虞宁不解问道：“果然什么？”
“果然仙女们说自己胖啊懒啊都是闹着玩的，”韩佳人看着郑懒儿离去的曼妙身影，咂摸一下道，“你瞧瞧懒蛋小公主这样儿，绝逼艳压同龄太太夫人，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