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渡期的存在,有其复杂的原因。
自文学发展之角度考察,隋朝建立前夕,文学的发展有三种可供选择的方向。梁、陈之际,有重抒情的一支,创作上的代表是阴铿、何逊、吴均等人,理论上的代表是钟嵘。这一支有很高的成就,但其时并非处于主要潮流的地位,自发展趋势言之,亦无成为主流之可能。在北方,文学的发展虽然吸收了南方的词采的华美,特别是庾信、王褒北来之后,艺术技巧的运用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但就其特征而言,与南方的文学实甚为不同,那是一种较为质朴的、刚健的文学。隋统一中国之后,这种较为刚健的文学极有可能成为文学的发展方向,但是其时北方的作者在文坛上并非主要的力量。隋统一全国之后,南方的作者占着文坛的主体地位,特别是杨广周围,聚集的基本上是南方的作者。北方文学作为其时文学的发展的主要选择,事实上也不可能。第三种可供选择的文学方向,是以宫体诗为代表的娱乐的文学。就其时之作者群落与影响言,娱乐的文学实是隋朝建立前夕的文学主潮。入隋之后,它也仍存在巨大影响。如果从这一点说,它有可能成为文学进一步发展的方向。但是,事实上它也没有能成为文学发展的方向,原因颇值得探讨。
魏晋之后,文学的艺术特质不断地得到体认与发扬。它在自己的发展过程中着眼于抒情与艺术技巧、艺术形式的完美,而一步步远离政教之目的。从建安的重抒情,到两晋之引入哲思,到宋、齐间复归于抒情,再到齐、梁间的走向娱乐,都是沿着远离政教这样一条道路发展的。不论是抒情还是哲思,它都把题材拓广了,在它面前展开的,是一片广阔天地。但是,当它走向娱乐时,它却把自己又封闭在一个小天地里。它所涉及的,只是咏物、闺阁情怀和日常琐事。它的社会地位已类同博弈与酒色,它已经完全失去了它动人魂魄的震撼力量。如果继续沿着这条道路发展,它将走向萎缩。
问题还不止此。娱乐的文学当然是远离政教目的的文学,但它却与政治紧密纠缠在一起。这一娱乐的文学思潮的核心人物,正是梁、陈的亡国之君。这就不可避免的提供一种口实,把它与国家败亡连在一起,让它承担起亡国的若干责任。这样一种文学,可能在习惯中继续存留,却不可能为新的朝廷所公然提倡。
由上可见,从文学发展的角度考察,隋朝建立前夕的文学现状所能提供的三种选择,都没有能成为这个统一全国的新王朝的文学发展整体风貌的代表。终有隋一代,还没有形成文学的统一进程。一切都似乎是在等待,需要时间。整个隋代,文学发展处于一种过渡期的状态。
这个过渡期的特点,主要表现在下列几个方面:
一、文学创作相对沉寂。有影响的、哪怕是略有成就的作家,已经退出文坛,而新的杰出的作家还没有出现。谢朓去世已八十二年,沈约已死六十八年,江淹已死七十六年,何逊已死六十八年,郦道元已死五十四年,王褒死于开皇三年,南北朝最后一个重要作家庾信,死于隋朝刚刚建立这一年,即开皇元年、公元581年。而在中国文学史上稍有影响的另一批作家,例如初唐的“四杰”,要到隋亡后七八十年才在文坛上出现。与它的前后朝代相比,隋代文坛显着冷落和沉寂。那原因,可能是十分复杂的。一个伟大的作家的出现,需要合适的社会生活的土壤(例如,一个思想比较活跃的社会),需要一定的民族文化的积累,需要有一大批有成就的作家组成的创作环境和创作基础等等。但是,隋代文坛沉寂之一原因,恐怕与这个朝代的短促和它的统治集团的不重视文艺有关。公元581年,杨坚夺取北周的政权,建立了隋朝,是为隋文帝。隋朝刚建立时,江陵还有一个后梁政权,江南有陈叔宝的陈朝。虽然后梁政权形同虚设,陈朝也极其腐败,南北统一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南北分裂的局面终究还是实际存在着。杨坚建立隋朝之后,注意力集中于政治改革和统一全国的准备工作上。加之他是个不重视文化的人,史称他“不悦诗书,废除学校”。开皇七年废后梁,八年下诏伐陈,九年灭陈,统一了全国,结束了三百七十余年战乱、分裂的局面,这才有了发展文化的社会条件。二月统一全国,四月隋文帝即下诏:“世路既夷,群方无事,武力之子,俱可学文,人间甲仗,悉皆除毁;有功之臣,降情文艺;家门子侄,各守一经。”(《隋书·高祖本纪》)十二月,下诏改定音乐。十四年,颁行新乐。看来,在统一全国之后,隋朝的统治者注意到文化问题了。但是,对文化的这种注意,并没有进一步发展下去。不久,文帝就废学校。而更主要的是在全国统一之后才十五年,杨广即位,骄奢淫逸,残暴腐朽,营建东都,三幸江都,大兴徭役,挥霍无度。刚刚恢复和平生活不久的人民群众,又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刚刚复归统一的局面又迅速陷入了战火。也就在全国统一之后二十一年,即公元611年,王薄于长白山(今山东章丘县境)起义。从此,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就风起云涌,席卷全国。整个社会都卷入到这场大风暴中,虽留下来一些反映这场起义的很好的民歌,但作家们却无暇于创作了。《隋书·经籍志》对隋朝作家们的未能得到发展而民歌却兴盛起来的原因,有一段议论:“属以高祖少文,炀帝多忌,当路执权,逮相摈压。于是握灵蛇之珠,韫荆山之玉,转死沟壑之内者不可胜数,草泽怨刺,于是兴焉。”这个说法是比较符合于历史实际的。
二、南北文学互相吸收,但并未融合为一个统一的文学进程。
魏征在《隋书·文学传序》中论南北朝文学的差别,说:“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便于时用,文华者宜于咏歌。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南北朝文学的这些不同特征,在隋朝建立以前,事实上已经开始互相影响、互相吸收。庾信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他早期仕梁,是宫体诗的重要作者。四十二岁以后,历仕西魏、北周,诗风为之一变,变清绮而为刚劲,充满深沉的乡关之思。但就在他后期的那些充满深沉的乡关之思的作品里,也仍然保存有早期那种描写细腻,声律和谐,讲求辞藻的特色。所以杨慎说他的诗“绮而有质,艳而有骨,清而不薄,新而不尖”(《升庵诗话》卷九)。为庾信所赞赏的北朝诗人卢思道,也写了像《美女篇》、《采莲曲》、《夜闻邻妓》那样的类于宫体诗的作品。最有意思的是北齐中书侍郎刘逖荐辛德源表,称赞辛德源的才能之一,是“文章绮艳,体调华清”(《隋书·辛德源传》)。南朝文学的基本特征居然成为北朝用以衡量人才的文学才能的标准。辛德源的诗,也确实有南朝情调。他的《芙蓉花》、《浮游花》、《东飞伯劳歌》、《短歌行》诸篇,写来均似宫体。如《短歌行》:
驰射罢金沟,戏笑上云楼。少妻鸣赵瑟,侍妓转吴讴。杯度浮香满,扇举轻尘浮。星河耿凉夜,飞月艳新秋。忽念奔驹促,弥欣执烛游。(《隋诗》卷二,《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下同)
乐府旧题《短歌行》原为慨叹岁月不留,人生短促而作,往往写得悲凉梗概,即使有的梁诗人写此题,亦多类此,如张率《短歌行》:“盛壮不留,容华易朽,如彼槁叶,有似过牖。往日莫淹,来期无久。秋风悴林,寒蝉鸣柳,悲自别深,欢由会厚……短歌是唱,谁知身后?”(《全梁诗》卷七)而辛德源写来,则成了艳情诗,纵乐而已。情思柔靡,词采亦雕饰。《隋书·薛道衡传》称:“江东雅好篇什,陈主犹爱雕虫,道衡每有所作,南人无不吟诵焉。”北朝的文学也影响着南朝。这些都说明,南北文学的交流,是早已存在了的。待到庾信、王褒北去,这种交流就又前进了一步。
隋统一全国之后,消除了南北地域的限制,南朝大批文人北来,为进一步的交流和互相吸收创造了更为有利的条件。于是文学出现了南北混一的局面。不以地域的南北分,而以作家群分,南北错落。在隋朝短促的文学发展史上,我们可以看到各个作家群的大致轮廓。首先是在晋王杨广周围,聚集了一大批文人。这批人大多是从南朝来的,历仕梁、陈。《隋书·柳 传》称:“( )转晋王咨议参军。王好文雅,招引才学之士诸葛颍、虞世南、王胄、朱玚等百余人以充学士。而 为之冠,王以师友处之,每有篇什,必令其润色,然后示人。尝朝京师还,作《归藩赋》,命 作序,词甚典丽。初,王属文,为庾信体,及见 以后,文体遂变。”柳 诗文,唯用力于繁辞丽句,供消遣玩乐而已。如其《奉和晚日扬子江应制》:
……日斜欢未毕,睿想良非一。风生叠浪起,雾卷孤帆出。掞藻丽繁星,高论光朝日,空美邹枚侣,终谢渊云笔。
又其《阳春歌》:
春鸟一啭有千声,春花一丛千种名。旅人无语坐檐楹,思乡怀土志难平。唯当文共酒,暂与兴相迎。(均见《隋诗》卷五)
从他的诗文看,他是以诗文为消遣宴乐之用的。史书所载他在杨广身边的情形,实在是被当作俳优蓄之的。虞世基是杨广顾遇甚隆的又一南朝北来的文人。他现存的十首诗中,渡江北来时的那几首如《初渡江》等篇,稍有一点真情实感,而北来之后,备受礼遇,又复如其旧,雕琢文辞了。试以他的《出塞》二首与杨素、薛道衡的同题诗比,辄可了然。杨素《出塞》诗:
……风霜久行役,河朔备艰辛。薄暮边声起,空飞胡骑尘。(《隋诗》卷四)
此诗朴素质实,有一种雄厚沉深的情思贯串其中,纯为历尽征战者的甘苦之言,非亲历者不能道。薛道衡《出塞诗》:
绝漠三秋暮,穷阴万里生。寒夜哀笛曲,霜天断鸿声。(《薛司隶集》)
诗中虽有一种边地的悲怆情调,然粗犷壮大之气,弥漫全篇。而虞世基的《出塞》诗:
穷秋塞草腓,塞外胡尘飞。征兵广武至,候骑阴山归。庙堂千里策,将军百战威。辕门临玉帐,大旆指金微,摧朽无勍敌,应变有先机,衔枚压晓阵,卷甲解朝围。翰海波澜静,王庭氛雾晞……(《隋诗》卷六)
杨、薛诗中那种真实、浓烈的感情氛围不见了,而纯为雕琢词采,无病呻吟。他的弟弟虞世南的诗作亦大率如此,讲求词采,而少有情思。他写得最好的一首《奉和月夜观星应令》:
早秋炎景暮,初弦月彩新。清风涤暑气,文露净嚣尘。薄雾销轻縠,鲜云卷夕鳞……(《虞秘监集》卷三)
可以看出,他的这诗在修辞上是下了许多工夫的。为与“清风”对,而称“文露”,以“轻縠”形容“薄雾”,以“夕鳞”形容“鲜云”,雾而言“薄”,云而言“鲜”,费了许多工夫,终觉做作,有词采而无情思。诸葛颍诗亦如此,然词采更其华美,如《春江花月夜》:
张帆渡柳浦,结缆隐梅洲。月色含江树,花影覆船楼。(《隋诗》卷五)
写江中月色花影,词采是很美的,然其中并无动人情思在。杨广周围另一文人王胄的作品,于华美词采之外,更时有庸俗情趣。如其《为寒床妇赠夫》,与宫体诗人们写闺怨者同,而着眼于性生活,并无远念征戍的内容在内,淫靡轻艳,比一些宫体诗尚进一步。但王胄有一点与杨广周围其他文人不同的,就是他也有一些情思凄凉而且词语亦较清新的诗作,如《言反江阳寓目灞涘赠易州陆司马》、《酬陆常侍》诸篇,大抵皆叹人生之无常,从情思与词采看,颇受北朝诗风之影响。
要之,杨广周围这一作家群,在文学创作的主要倾向上仍沿梁、陈之旧。杨广自己的诗作也是这种倾向。他是一个写宫体诗的能手。他的《东宫春》、《江都夏》诸篇,写来全像萧纲的诗作,而又杂以江南民歌的色彩。他的《春江花月夜》,写得是很美的: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隋炀帝集》)
此诗之意象,或对后来张若虚的同题之作有些影响。他的乐府,写得清新明快,充满江南的明媚情调。他的另一些诗,词采华美,充分展示了南朝文学的特色。他在《叙曹子建墨迹》中说:“陈思王,魏宗室之子也,世传文章典丽,而不言其书。仁寿二年,族孙伟持以赠余。余观夫字画沉快而词旨华致,想其风仪,玩阅不已,因书以冠其褾首。”可见他的文艺思想也是重华致的。
与杨广周围这一作家群并存的另一作家群,是北朝入隋的作家们,如重臣杨素,历仕北齐、北周而入隋的卢思道、薛道衡,以至现存作品不多的元行恭、孙万寿、尹式诸人。他们的创作都表现得比较质朴刚劲,情思亦较浓烈真挚。重情思是这些作家的主要特色,但他们也有一些作品表现出受到南朝文风的明显影响,如薛道衡的《昔昔盐》:
垂柳覆金堤,蘼芜叶复齐。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采桑秦氏女,织锦窦家妻,关山别荡子,风月守空闺。恒敛千金笑,双垂双玉啼。龙盘随镜隐,彩凤逐帷低;飞魂同夜鹊,绻寝忆晨鸡;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前年过代北,今岁往辽西,一去无消息,那能惜马蹄。(《薛司隶集》)
全诗对仗工整,辞采绮丽,描写铺排,颇为细腻,而与他的其他诗作比,则显得情思不足,有南朝类似诗作之气味。
另一些作家,如刘炫及其门人,大抵崇尚质实。他们的作品不多见,而从仅存的看,似与时文大异。如《隋书·刘炫传》引他的《自赞》,就很有特色,流畅动情,虽骈散间行,但已大有冲破骈文桎梏之势。
上面这些都说明,当时文坛上存在着不同倾向的作家群,他们错落并存,虽时有互相影响处,而主要创作倾向却并不相同。南北文学在有隋一代处于混合状态,而并未融合为一统一之文学进程。因之,也就没能形成一种反映它自己的时代特征的共同创作特色。许多时代都有自己的创作特色,如建安风骨,梁陈绮艳,盛唐兴象等等,但是短促的隋代,却没有自己文学的鲜明的独特印记。它实在还处在一个过渡的时期中。
三、但是,它之所以是过渡期,不仅仅因为它反映了上述两个特点,还因为它究竟表现了一点生气,就是一点真实质朴、刚健雄深的东西。薛道衡的诗就是一例。关于他,各种文学史多有论及,此处不拟赘述。这里要着重介绍杨素、卢思道和其他一些不大为人论及的作家反映出来的这点征象。杨素是隋朝的开国功臣,他的诗有一种粗犷壮大的气概。他的十四首赠薛道衡诗,皆质实深厚。其叙思念之情,谓“还望白云天,日暮秋风起,岘山君傥游,泪落应无已”。杨素与道衡深相爱重,时值仁寿中,道衡正检校襄州总管,已届暮年,不爱外任,不胜悲恋。杨素知其悲凉心绪,想象其登岘山而感慨之情景,亲切动情。其叙离情,则称“衔悲向南浦,寒色黯沉沉,风起洞庭险,烟生云梦深。独飞时慕侣,寡和乍孤音。木落悲时暮,时暮感离心。离心多苦调,讵假雍门琴”。道衡前此曾配防岭表,道出江陵,杨素此诗盖记此事,而质实沉深之外,又复梗概苍凉。首言其南行之悲:风起洞庭,烟生云梦,木落岁暮(道衡坐苏威事遭遣。苏威坐事除名,在开皇十二年七月,道衡道出江陵,当已入冬,故诗称时暮。事见《隋书》高祖本纪、苏威传、薛道衡传),已是一派悲凉景色。继言其遭遣南行,于此景色中,倍增其迁客之寂寞与感慨。挚友亲爱之情,感人颇深。杨素诗类皆如此。清人刘熙载称其“诗甚为雄深雅健。齐、梁文辞之弊,贵清绮不重气质,得此可以矫之”(《艺概·诗概》)。可谓知言。杨素给文坛带进来一点生气以其诗,卢思道给文坛带进来一点生气则以其文。其《劳生论》作于入隋之后,抨击世态之“谄谀谗佞”,激昂慷慨:
朝露未晞,小车盈董、石之巷;夕阳且落,阜盖填阎、窦之里。皆如脂如韦,俯偻匍匐,啖恶求媚,舐痔自亲;美言谄笑,助其愉乐,诈泣佞哀,恤其丧纪。近通旨酒,远贡文蛇。艳姬美女,委如脱屣;金铣玉华,弃同遗迹。及邓通失路,一簪之贿无余,梁冀就诛,五侯之贵将起,向之求官买职,晚谒晨趋,刺促望尘之旧游,伊优上堂之夜客,始则亡魂褫魄,若牛兄之遇兽,心战色沮,似叶公之见龙。俄而抵掌扬眉,高视阔步,结侣弃廉公之第,携手哭圣卿之门。华毂生尘,来如激矢;雀罗暂设,去等绝弦。贻蜜非甘,山川未阻,千变万化,鬼出神入。(《卢武阳集》)
文虽仍为骈体,而中有激奋之气,言之有物,已非“为文而造情”者可比。薛、杨、卢之外,孙万寿实不亚于薛、杨。其《远戍江南寄京邑亲友》,为其配防江南时所作,长达四十二韵。以文弱书生而配防江南,不胜凄楚悲概。首言其拙于谋生,而致被弃置;继言其配防江南时一路所见:“吴江一浩荡,楚山何纠纷,惊波上溅日,乔木下临云。”继叙其思归之情怀:“数载辞乡县,三秋别亲友。壮志后风云,衰鬓先蒲柳。”复忆往昔为滕穆王文学时之欢娱,而慨叹如今之寂寞。忆往昔而伤沦落,刚健梗概,以其质实真挚而动人情怀。他的《赠别》、《庭前枯树》、《东归在路率尔成咏》诸诗亦皆类此。还有一位尹式,存诗二首,其一为《别宋常侍》:“游人杜陵北,送客汉川东,无论去与住,俱是一飘蓬。秋鬓含霜白,衰颜倚酒红。别有相思处,啼乌杂夜风。”亦颇质厚沉深。文坛上出现的这一点刚健的生机,透出了一点讯息,报告着将会有一种新的文风要在文学的发展过程中出现。虽然道路还漫长而曲折,但亦唯其有这一点讯息,才标志着过渡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