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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火光

与迪士尼签署新协议并不是1997年2月份发生的唯一一起重大事件。同年,苹果电脑公司(Apple Computer)收购了NeXT,这对史蒂夫来说也是一件大事。史蒂夫创立NeXT的初衷就是公开反抗苹果公司,结果这家公司被苹果收购了,这真是无比讽刺。那时候的我无法纵览全局,但迪士尼新协议的签署和NeXT被卖给苹果这两件事触发了一连串事件,这些连锁事件标志着我与史蒂夫的合作关系发生了转变。一股非常轻柔的力量将我们两人带往不同的方向。我花了一段时间才看清楚自己要去往何方;而对史蒂夫来说,这种转变来得更快一些。

史蒂夫对于苹果收购NeXT感到非常兴奋。NeXT在1988年推出了它的第一台电脑,但在新兴的工作站计算机市场,这款产品铩羽而归。1993年,NeXT关停了硬件业务,转而专注于操作系统销售和软件开发工作。通过将公司卖给苹果,史蒂夫为NeXT找了个合适的归宿,这不但保全了他的面子,而且使NeXT的尖端软件技术得以保留,难怪他如此兴奋。

“NeXT的软件将是苹果新一代操作系统的核心,”在公司被收购之后,他告诉我,“他们真的需要这款软件。”

随着史蒂夫在NeXT的职责越来越少,我很想知道他在皮克斯的日常活动是否会从目前每周来一次变得更加频繁。结果什么都没有改变。皮克斯在稳步推进《虫虫危机》和《玩具总动员2》的拍摄工作,并开始实施扩建计划。史蒂夫似乎对于皮克斯的工作进展非常满意,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改变现状的意思。

在这段时期,我和皮克斯的关系不断升温。与过去两年相比,我的工作压力更小了。我们只用了两年半时间,就完成了我们原以为需要十年才能完成的目标。随着皮克斯成功上市并与迪士尼签下新协议,史蒂夫轻松多了。他经常在周末闲逛到我家,我们要么出去散步,要么坐在后院闲聊。我们的对话天马行空,从皮克斯聊到国际时事,又从国际时事聊到我们的孩子和私人生活。

有一次,我去探望一位急救病人,我们的一位直系亲属的身体健康可能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问题。某天晚上,正当我们商量该怎么办时,史蒂夫打电话给我。接电话的是希拉里,史蒂夫问她近况如何,她立刻情不自禁地大哭起来。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史蒂夫马上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找到世界上最好的医生,让他马上过来。”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位最好的医生就在旧金山市,距离我们家只有一小时车程。我们很幸运,这件事最终顺利解决了,并没有动用他医生朋友的关系。不过,希拉里从未忘记史蒂夫的好意,一直很感激他主动帮忙。

在这段时间,尤其是在NeXT被出售之后,我跟史蒂夫交谈过几次。在谈话中,史蒂夫对苹果公司有所思考。他认为,苹果在很久以前就迷失了方向,它比以前更加随波逐流,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他把这归咎于苹果历任首席执行官,他认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重塑苹果的辉煌。史蒂夫觉得,收购NeXT会对苹果有所帮助,但作用还远远不够。

慢慢地,我开始意识到,史蒂夫的想法实际上是他内心的熊熊烈火溅出的一缕火光。史蒂夫对于苹果未来的设计并没有停留在理论层面;在1997年夏初的某个周六,当我们在帕洛阿尔托见面时,我证实了这一点。

“我在考虑重回苹果公司,”史蒂夫说,“苹果董事会问我是否感兴趣。”

“哇!”我说,“这可是件大事啊。你怎么想?苹果公司已经随波逐流很长一段时间了,迫切地需要帮助。你确定你要承担这份责任吗?”

“我不确定,”史蒂夫说,“但我可以尝试一下。我甚至可以不领工资。回去之后,我就有机会分享我的想法,评估需要采取的措施。”

史蒂夫此话一出,我就知道他已经做好决定了。史蒂夫并没有拯救苹果的把握。如果他回到苹果,却又没有成功拯救这家摇摇欲坠的公司,那他就要为此负责,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局。不领工资这个举动就相当于说:“你没有给我开工资,所以,如果公司垮了,千万不要怪我。”如果他真的让苹果起死回生,以后有大把机会得到回报。这是一种万全之策。

但他想从我这里听到不同意见。

“听我说,如果你决定这样做,就不要担心皮克斯,”我说,“一切尽在我们掌握之中。现在,我们已经跟迪士尼签订了新协议,我们知道后面该做些什么。况且你又不是撒手不管,即使你不能像以前那样经常来里奇蒙角,我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保持联系。”

我猜想,史蒂夫想通过这番对话确定我们不会认为他要放弃皮克斯。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希望皮克斯默许和祝福他回到苹果公司。我知道他会与艾德和约翰进行同样的对话,我也知道他们会完全支持他。这是因为,在过去几年发生的变化当中,有一种变化在某种程度上给予他极大的信心;我敢肯定,这种信心非常重要。在过去十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史蒂夫与皮克斯的关系并不融洽,而在经历了多年的起起伏伏之后,史蒂夫终于收获了我加入公司时他唯一缺少的东西:尊重。

在我看来,这点在皮克斯的一次观影会上体现得非常明显。有一天,皮克斯要放映一部正在制作的电影,公司高管们都受邀观影。按照惯例,我们所有人聚集在放映室里,观看这部电影的最新片段。放映结束时,约翰转身对史蒂夫说:“史蒂夫,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不错,”史蒂夫说,“不过,我的看法不太重要。”

“你的看法很重要。”约翰坚持说。

“不,由你们来决定,”史蒂夫说,“我相信你们。”

“可我们希望知道你的想法。”约翰强调说。

那是短暂的一刻,我怀疑是否有人注意到那一瞬间的对话。在我看来,这是我之前在皮克斯从未见到过的某种东西。这支我们很久以前就赋予其自由创作权的团队居然在乎史蒂夫的看法。在皮克斯内部,没有比这更大的荣耀了,这意味着最大的尊重。实际上,皮克斯公司上下对史蒂夫的敌意早已消退。为公司尽心竭力的他不再被员工视为令人生畏的老板,而是值得信赖的守护者。我们从来没有探讨过这个话题,但我下意识地觉得,这对他意义重大。

事实上,现在回想起来,我认为史蒂夫在皮克斯的经历使他的内心发生了转变,而这些转变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至关重要。

其中一个转变就是史蒂夫对娱乐行业的深入了解。现在,他不仅是一家高科技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还是一家娱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很少有高管敢说自己在这两个领域都游刃有余。正是有了这种必不可少的资历,他后来才能带领苹果公司在音乐与娱乐的复杂环境中跋涉前行。

我和史蒂夫曾反复思考皮克斯的业务与战略挑战,我觉得这也对他产生了影响。他在苹果、NeXT和皮克斯初期的失败在很大程度上归咎于他无视商业现实。丽莎电脑、麦金塔电脑原型机、NeXT电脑以及皮克斯图像电脑都败走麦城,因为它们定价过高或忽略了重要的市场因素。在皮克斯,我们把商业现实与创作优先权结合在一起,这是我们之间的合作永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然了,史蒂夫终于重新披上了成功的外衣,他已经加入了亿万富翁的行列。回归苹果公司之后,无论结局是喜是悲,任何人都无法剥夺他的成就;即使苹果垮掉,他的回归依然是完美的。

细细想来,在皮克斯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对史蒂夫产生了重大影响,比如:成为亿万富翁、在众目睽睽之下高调回归苹果、深入娱乐行业、与皮克斯关系好转、将业务需求和创作需求变得和谐一致。这些影响与史蒂夫的美学天赋和产品构思结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他有勇气去接受苹果所面临的巨大挑战。没错,皮克斯也许只是史蒂夫人生旅途中的一段插曲,但迄今为止,它仍然是史蒂夫大部分财富的来源。有人提出,如果没有皮克斯,史蒂夫重返苹果之后所引领的科技革命也许永远不会发生。

对史蒂夫重回苹果公司的可能性进行一番讨论之后,我十分感动,于是与他分享了另一个想法,作为这次讨论的总结。

“我知道你很渴望回到苹果,”我说,“但你的地位今非昔比了,你也要注重生活的其他方面。你和家人、朋友的关系可以朝其他方向发展。千万别忘了这点。”

史蒂夫没有对此做出回应。我只是暗示他,我觉得人生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他去关注。在我加入皮克斯的时候,我敏锐地意识到他的严苛行为给他带来不好的名声,他也因此而出名。不过,在我们的个人关系当中,我从未看到他表现出这种行为。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合作一直都是积极的、相互尊敬的,甚至在我们意见相左的时候也是如此。在我的记忆中,我们两个人从来没有恶语相向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从未看到史蒂夫对其他人举止粗鲁或不屑一顾。他也会翻脸无情,不能容忍别人犯一点点错误。

但在皮克斯,这种情况是很少出现的。我们一起公开表达对所有事情的看法,而且史蒂夫不是皮克斯的产品制造者,这与他在苹果和NeXT的职责不同,这是有所帮助的。他不会制作电影,皮克斯想真正崛起的话,他就得依赖其他人。现在我觉得,我们在皮克斯体验到的信任感和合作精神也许能以其他方式让史蒂夫受益。

1997年7月,史蒂夫重返苹果公司,我的内心略感失落。这意味着我们过去这几年来风雨同舟的旅程走到了终点。我们曾经一起散步、聊天、争论、策划、欢笑、分享,并为了皮克斯的发展方向而操心。现在,史蒂夫正在去往一个全新的世界,而我并不会踏足那个世界。我的职责在皮克斯,我要将皮克斯与迪士尼签订的新协议付诸实施,坚持执行我们的经营方针,与华尔街和我们的投资人合作,时刻留意着为皮克斯谋福利。

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我与史蒂夫的关系继续以我意料之外的方式演变。他在2003年被诊断出患有癌症,并在随后几年接受了一系列的治疗。在他与病魔做斗争并接受化疗的时候,我花了很多时间陪在他的病榻边。我经常去他家看他,偷偷溜进屋子里,看他是否在家。去看他的时候,我们经常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一集他最喜欢的电视剧。

在身体状况较好的时候,史蒂夫会迫切地把他正在苹果研发的产品展示给我看。我用i Pod听音乐,用i Phone聊天,并在史蒂夫的家庭办公室里用i Pad打游戏。他邀请我参加苹果所有重要产品的发布会。每一年,我都安静地坐在旧金山的莫斯克尼会议中心(Moscone Convention Center),看着史蒂夫向全世界的粉丝介绍苹果产品。史蒂夫甚至还梦想着建造一艘独特的游艇,我曾看到过这艘游艇的绝妙设计。史蒂夫的美学天赋已然跨越了科技领域的限制。

但是,也有一些生活细节是史蒂夫没有与我们分享的。史蒂夫将他的生活分成不同“隔间”,而进入各个“隔间”的钥匙都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如果你在某个“隔间”里面,就几乎不可能进入其他“隔间”。随着史蒂夫的名人地位急剧上升,他一直忙于会见世界各地的领导人和名人,我感觉我在他生命中的重要性已经逐渐减弱。但是,只要他的健康状况有所好转,他就会闲逛到我家,邀我出去散散步或一起闲坐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很欢迎我从他家侧门溜进去,走进他的办公室去看望他。

在一个人经历疾病和苦难的时候,人们很难知道他是否在说正确的话或做正确的事情。这世上没有帮助人们把事情做对的指导手册或公式。也许史蒂夫天生就是一个行动派,不受世人约束,不太会检讨自己,不会屈服于疾病。我经常在想,我是否能为他多做点什么;而这个问题是不可能有答案的。在此期间,史蒂夫显得非常珍惜我们的友情,这让我觉得很高兴,我当然也有同感。

我没有资格去评价一个人,然而,我坚信我与史蒂夫在皮克斯的合作经历对我们俩都十分重要。我很荣幸能与史蒂夫共事,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合作伙伴。直到今天,每当回想起他在1994年年底给我打的那通电话,我仍然心存感激。

在患病期间,史蒂夫依旧是苹果的掌门人,我们还有一段冒险经历,我们还要开辟一条新的航线。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共事,它将我们的皮克斯之旅带向完美的结局。 VCnxAhfmg+0iaJuOMXUNY0M9YX5ihGL1z5HD1pWCZMO16IHQYoy0q18ITAfCbm1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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