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陈兰此时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哪里还有方才的意气风发,原以为这劳什子靖平军在自己骑军之下,还不是溃如蚁穴遭水,可现在虽说冲乱了对面的阵型,但要达到摧垮的地步,远远不够。
如今自己骑军已经算得上彻彻底底陷入与靖平军的混战当中,可那姓萧的主将身前,怎么也有甲士护命,杀不绝似的,这儒生模样的主将,驴日的究竟是什么来头,好精强的一支兵马啊。
双方打到这等程度,就是换命而已,可是自家麾下骑兵都是宝贝疙瘩,死一个就少一个,每一个骑兵的培养,没有累年的沉淀,哪里能见得世面,现在就整整少了一半,这一百五十余骑,在混战的场面下,也没了多少气力,只是凭借着本能在厮杀。
虽说如今的伤亡依旧是靖平军居多,但已经到了陈兰所能承受的底线,但为将者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这等境地,只有咬牙,继续杀下去,势要冲透阵型,将那主将斩于马下。
饶是郭雄这等近身护持的武将,也毫不犹豫的投入了混战,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直直的扑向陈兰。
说到武艺和厮杀本事,三个郭雄绑在一起也不是陈兰的对手,但这等时候,靖平军麾下士卒也是不惜命,不遗余力的配合遮掩,甚至不惜用命掩护郭雄。
为的便是郭雄能够在这员勇将身上留下伤口,郭雄转眼之间又和陈兰换了一招,身前皮甲已经被陈兰长刀划出了好大的口子,刀已入肉,鲜血立时便渗了出来。
而陈兰亦在遮护不及的情况之下亦被郭雄往肩头捅了一记,陈兰顺手便向着郭雄持枪的长臂斩去,郭雄毫不犹豫的撒手,枪杆应声而断。
陈兰一把扯出枪头,手疾眼快刺死了一员趁机涌上的靖平军士卒,郭雄稍稍退后几步,喘了一口气便是骂道:“娘的,老子看你到底有多少气力!”
“枪来!”
一员靖平士卒便是立刻从地上捡了一根中长枪扔给郭雄,郭雄接过长枪,单手扣住,扯下战袍一角,将伤口匆匆扎好,便又上前和陈兰扭打了起来。
靖平军一营所在,本来就只余下两百号人,到了这个时候,几乎就是全灭的状态,而萧鼎直领的亲卫,也几乎折了将近一半。
而他们面对的是近乎对等数量的骑兵,这个时候几乎也是军心动摇了起来,一般的军马,折损到达三成,便是宣告崩溃,可靖平军的整训模式,注定承受伤亡的能力要强得多。
更不用说作为拱卫统帅的萧鼎亲卫,饶是如此,现在几乎都已经达到崩溃的边缘,若是萧鼎这个时候稍稍表现出来一丝退意,憋在嗓子眼的那口士气便是要一泻千里,可那位年轻的统帅,却是没有丝毫动摇,只是静静的立在马上,冷眼看着厮杀的战场。
萧鼎至此,也是无喜无悲,眼前只有众将士使力拼杀的画面不断的变幻,身边只余少数几人在不断的劝他往后再退远一些,可萧鼎只见到他们的嘴巴在动,说的什么却一句也没听清。
萧鼎只是紧紧抓住剑柄,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后退半步,若然后撤,则乱大局,身边甲士一个一个的战死,身为一军之主,若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又如何能统御麾下。
萧鼎不知道的是,正因为他的这份执着,在正面厮杀的战场之上,胜利的天平已经逐渐倾斜到了靖平军这一边。
两处厮杀的战团,一处是萧鼎亲领五百余甲士与陈兰三百骑兵,而另外一处则是正面靖平军主力和潜山主力的较量。
双方的将士都是接近两千的数量,值得一提的是,双方居然都没有主将坐镇,作为陈兰一方,似乎从来都没有将自己的主力兵马作为胜负手,他心中寄予厚望的反而是手中这为数不多的三百精骑,麾下步卒也是草草的驱至阵前便任其打杀。
这个时候,靖平军赖以生存的组织性就充分的显现了出来,在萧鼎那一面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正面战场,胜负已分。
潜山兵马已经趋于溃败,靖平军之中已经有一营将士腾出手来,正在重新集结,就要反身配合萧鼎,对陈兰进行前后夹击。
对于这一切,正在奋力厮杀的陈兰并没有察觉,双方交战伊始就各有胜负手,陈兰的底牌是骑兵强大的破阵能力,为的就是将萧鼎亲卫后队彻底压垮,行那斩将夺旗之事。
而萧鼎所倚仗的便是整体靖平军的战斗能力,在这一刻,萧鼎将自己的性命就置于陈兰的铁蹄之下,双方堵的就是一个时间差,看样子,萧鼎已经赌对了。
陈兰身在局中,自然不知道潜藏的危机,可是在城头之上观战的雷薄却是一清二楚,城门距离陈兰拼杀之战圈的距离大概就是十里出头,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全军集结出城,也要两盏茶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之内,作为拼杀之主将陈兰,可以说定然险死还生,雷薄心中亦是惊疑不定,这支靖平军的战斗力,从一开始他们就小觑了,早知如此,必搏全力。
正面之溃败,没有主将坐镇,委实太快,若是自家亲领兵马指挥正面,陈兰突袭后路萧鼎亲卫,那么胜利必将归属潜山一边。
但是战场之上,没有那么多假设,这个苦果,雷薄只有吞下去,为恐陈兰有失,这个时候只有鸣金收兵一途。
可以预见的是,鸣金之声一起,正面已经是颓势的潜山兵马付出的伤亡更大,崩溃之势更甚,而后面的陈兰因为快马轻骑,撤出战场并没有什么难度,但亦要付出一部分断后代价。
雷薄心中心念急转,却再没有迟疑,只是微微的挥了挥手,“鸣金收兵!”
身后几员亲卫,早就是将鸣金一应器物挂在了城墙之上,雷薄一声令下,尖锐的鸣金之声便是传到了战场之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