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绝大多数人告诫你那条路走不通时,你是否还会坚持前行?当绝大多数人选择后退时,你是否选择前进?很多时候,我们害怕与众不同,究竟是因为内心对失败的恐惧,还是因为前行的孤单?其实,坚持真理也需要足够的勇气。
那天,我和老丁边聊边训练,在俱乐部里竟待了整整一个下午,傍晚时又特意找了一间母校附近的大排档吃烧烤。也不是为了吃饭,主要想回忆一下同窗之情。回到家时,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已经感觉不到身体摔打后的疼痛,整个人按捺不住地亢奋,于是拨通了兰芝的电话。
“喂,还在会馆吗?”
“刚进家门。”
“我也是。”
“你喝酒了?”
“什么也瞒不过你,不过我现在很清醒。”
“我知道,酒精麻痹不了你的神经。”
听这话锋,兰芝对上次她醉酒在我家过夜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现在着急想了解一个项目。”
兰芝笑了笑:“说吧,什么项目?”
“最近城建投公司正在筹划一次招商会,政府要公布几个市政项目,其中有一个是人民广场的馆廊改建。我想去试试,你能不能侧面打听一下项目资料?”
“我才刚听说这个项目,你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
我将遇到老丁之事悉数说与她。她虽然为我高兴,但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担忧。
“老丁是你同学?”
“是呀,初中同学。这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吧!”
“你最好还是找城建投公司的人详细了解一下这个项目,以及老丁这个人。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一见面就向对方透露这么重要的商业机密,有点奇怪?”
“奇怪?我们上学时可是顶好的哥们儿!”
“好哥们儿会这么多年不联系,你不是一下子都没认出他来吗?”
兰芝这话乍听难以接受,但事后冷静想一想,很有道理。倒不是小人之心,毕竟人民广场馆廊是热门项目,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老丁与我又多年未见,一见面就泄露给我这么重要的信息,难免不让人生疑。我正思量着,兰芝已经查到资料了。
“我刚刚帮你查了一下,这还真是一个公开招标的项目。不过就因为是公开招标,不知道有多少家大公司得打破脑袋去抢这个项目,咱们公司无论从资质、技术,还是资金方面,都处于劣势,中标概率太低了,所以我不建议你去碰这个项目。以公司目前的情况,还是找一些成本低、动作周期短的小项目来做,用最快速度完成公司的资金积累。”
“小项目现在也不好找,这段时间我和公司里几个人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像样的项目一个也没找到。我想试一试这个项目,没准儿能成!”
兰芝深知劝不住我,便没有再劝。不过在兰芝的再三提醒下,我还是借助城建投公司的内部关系侧面打听了一下老丁。他在城建投公司是中层管理人员,人缘不错,热心肠,虽然小有名气,却也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做起来的,加之缺乏学历优势,上升空间不大。有这些消息,兰芝和我的顾虑也就打消了。于是,那个周末,我迫不及待地请老同学出来喝茶。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找你,想必你也猜到是为了什么事。”
“有兴趣?”
老丁托了托眼镜,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与在跆拳道俱乐部初见时截然不同。
“有。还想向你请教请教。”
“请教啥,老同学了。不过我不管那个项目,能跟你说的东西有限,再说我是招标方,你要是投标就变成投标方了,咱们这么私下见面,让人看见不太好。”
“这有啥不好的,咱们是同学,出来叙旧,顺便聊一聊彼此工作近况,这算是老同学的相互关心,有啥不可以的。再说,要是我日后中标了,城建投公司就是甲方之一,我们公司可以要求甲方派驻工作人员,到时候没准咱俩还合作呢?”
老丁见我这么说,当下便笑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好吧,我一定知无不言。但是资料我不能提供,得你们自己去找。”
老丁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周围,确定四下没有熟人后才向我传授机宜。他本是小心谨慎之人,告诉我的那些资料,从别人口中也能打听到,无非是一些项目性价比的对比,顶多出于友情教我如何避开几个项目的“坑”。虽然老丁所说的消息称不上多有用,至少我比其他人早获取这个消息。要知道,投标是一个充分印证“时间就是金钱”的商务活动,除了内部消息,另外两个重要利器也是必不可少的。
一是启动资金,就是项目需要垫资的款项。这是极其重要的。特别是一些PPP项目,由于主要资金来源是社会资本,政府或不出资金,或仅提供少部分资金,需要企业一定的筹集时间,所以这些项目通常需要垫资开工,启动资金就成了中标的一个重要考察因素。二是专业化标书。专业化标书需要专业化的人员才能完成,这可以让专业化公司配合给出一些标准化方案。随着项目招标越来越公开化,各家企业的实力和技术都相差无几,公司运营能力以及标书的制作水平就成为中标的关键了。
对我而言,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资金问题,即使不参与馆廊项目投标,其他项目投标也同样需要资金。
“什么?你要启动新项目?”
“启动资金从哪儿来?现在公司账面上可没有多少钱了。你拿去启动项目,咱们连下个月的薪酬都发不出来了。”
“这种项目一般需要先垫资,咱们又不是没干过垫资的项目,到现在还没回全款呢,要不公司能成今天这样儿么?”
“这么大的项目,咱们这么家小公司能拿下来吗?”
“你跟甲方啥关系,咱们能赚着钱吗?万一投标时价格报太低了,别说赚钱,不赔本就不错了。”
“我看咱们还是先接点小项目,把公司资金盘活了再说吧?”
我准备投标市政项目的消息不胫而走,一连几天,耳畔都充斥着各种“良言”。然而,我已经做好了逆行的准备,跟大众心目中的真理再唱一次反调。当我决定逆行,也就意味着我已经处在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我需要新的支持和后援,于是一个新想法在我脑海里萌生了——召开一次公司内部的推动会。
推动会在公司会议室举行。由于这个项目还没有对外公布,所以我只邀请了小部分股东参与,总共8人,加上财务总监,一共10个人参加会议。我顶着诋毁和质疑走进会议室,每一步都格外沉重。真正的考验开始了,我必须在大火中淬炼,才能成为一块好钢,带领公司在风雨飘摇的环境中走向光辉的顶点。我没有万丈雄心,但我背得起上百名员工的希望,希望今天也能赢得股东们的信任。我把今天定义为自己重新起航的日子。
“新公司成立一个多月了。很多人问我,老邢啊,这一个多月你都在干什么,公司怎么不见有什么动静啊?甚至有人开始担心公司的老底儿迟早会被耗干。今天,这些问题终于有答案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市场调查,以及对公司客户资源的重新梳理,公司决策层决定将主营业务方向定在市政工程和PPP项目上。”
话音未落,质疑声就响起了。
“老邢,你为大伙尽力了,我们都看在眼里,可好项目哪儿那么容易就让咱们给碰上。再说,就咱们公司现在这情况,搁谁也不敢把工程交到咱们手上做啊。我看啊,咱们还是别做市政项目了,上次咱们就是因为做那个市政项目,一直回不了款,公司资金才这么困难的。”
此话一出,跟风者比比皆是。
“是呀,这话在理儿。邢总,这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做工程启动资金太大,我们这些人身上都有外债,谁也不敢夸口说不指着公司这份红利过活,还是把钱抓在手里最保险。”
接连几个股东附和,会议室顿时弥漫着抗拒情绪。股东们不断地窃窃私语,有些股东甚至表现出了不耐烦的情绪。我不得不设法控制住这股情绪蔓延。
“现在是公司成立以来最艰难的时刻,总不能坐吃山空呀!我实在是不甘心。我想大家也不会甘心。咱们还是得干,只有接了新项目,公司才能盘活,是不是?”
“邢总,我们都知道您说得有道理,可我们的确不想接市政工程了。您要是实在想接,那咱们不如把W县那个工程的回款都追回来再接,做完一个项目再接下一个,要不咱们这小公司可吃不消呀。”
“这次的工程不一样……”
我赶忙向股东解释,但股东们似乎并没有兴趣听我解释,有些人在玩手机,有些人则开始联系业务了。但也有例外。有两位股东主动站起身来发言,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咱们大伙安静一下,这还开着会呢,再说邢总给咱们介绍新项目,那是为公司好,也为大家好。我觉得咱们不如耐心听邢总讲一讲这个项目,也没准咱们有机会把项目做大呢?再说PPP项目虽说回款慢一些,但是风险共担,对咱们来说,比其他项目的风险要小很多……”
“你这么大方,你去垫款啊?”
“是呀,有多长时间没分红了,左一个工程,右一个工程,就是我们口袋里不见钱,这算怎么档子事儿?”
我原本以为把项目分析透,再说一说公司目前的困境,会赢得股东们的谅解和支持。可结果10人的会场,居然一边倒。股东们的坚持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好不容易有两位表示支持的股东,结果没说两句话就被其他股东的声浪压下去了。那一刻,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此时的会场气氛已经不在我控制范围内了。看得出,大家只是在等我的一句“散会”罢了。况且,股东们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如果再不收场,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武斗”。但我不能放弃!为了那两个支持我的股东,为了那么多为公司付出青春的员工,我绝对不能退让!
“今天把大家请来,原本打算集思广益,看看大家对这个项目有什么高见,现在看来,我们的工作还需要进一步细化。这样吧,我们回去再加加班,尽快做一份评估报告出来,送到大家手上。行与不行,咱们用数据说话,心明眼亮,不过希望大家对项目做好保密工作。”
在介绍项目时,我并没有言明是馆廊项目,只是笼统地说是市政项目。虽然这样一来保护了项目,但也在沟通上形成了天然屏障。
一场并不成功的推动会以失败告终。所幸,那两位支持我的股东给了我最后的希望。会后,我特意留下他们,想详细聊一聊这个项目,以便争取到更多的支持。我坚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两位请留步,我看两位对今天的项目很有兴趣,如果有时间的话,咱们不如再进一步讨论一下。”
“邢总,我们今天还有事,先走了。”
“那改天也行。咱们再约时间。”
“不用了,邢总,这个项目我们也多少有些了解。我们相信您的眼光,也乐意跟着您干,项目就不用再讨论了。”
面对我的邀请,二人脸上竟流露出一丝尴尬,这不免引人生疑。我不禁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这么一问,二人俱是矢口否认,但直觉告诉我,背后一定有事。
“你们不是有事瞒着我吧?今天其他股东都不支持新项目,就你们两位支持,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邢总,您别多心,真没事。我们就是相信您的眼光,就这一点。”
“是呀,邢总,您看我们还有事,要不就先走了?”
二人这样说,我也没有理由再留,便交代秘书送他们走。可这二人的举动着实让我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