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趋安此时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青年,他却早已显得那样地老成持重:他身上的短褂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肌,从这点不难看出,他是个庄稼好手;他那唇上如春天的小草一般有着勃勃生机的胡须也在肆无忌惮地生长着!
牛趋安给父亲捶着背:“爹,我们已经离家不远了,很快就到家了,都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咱们出门转眼已经要三个月了呢,哎……”牛望良叹了口气,那深邃的眼光看着远方,阳光还有些耀眼,他忙用手搭起凉蓬遮在眼前,”也不知家里的庄稼怎么样,今年的收成能不能维持咱们一年的生计……”
牛趋安笑着安慰父亲:“爹,你就别太担心了,家里有大哥照看着,我看咱们的庄稼一定会很好的!虽说大哥人是老实了一点,但是做起庄稼来,我可不是他的对手呢!”
牛望良看了儿子一眼,怜爱的目光里有着一种希冀,有着一种渴望,更有着一种对儿子无限的关怀!
他想着过去,那累得没有多少幸福欢乐的日子已经远去,所以目光中不再有过多的忧伤;他也在想着现在,儿女已经多少能为自己分担一些负担了,所以他的目光中多少也有着一些安慰;可当他一想到明天,那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
自己现在这个模样了,看来也不知能在这个世上呆多久了,如今这世道这么乱,孩子们的明天会好么?能够比今天过得更好么?他就这样想着,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所以也就不再剧烈地咳嗽了。
当他回过神来,就忙着招呼儿子:“老二,时候也不早了,走,咱们还是尽快赶回家吧!”
父子俩站起身,牛望良去拿那大包裹,牛趋安赶紧拦住他:“爹,来,让我来拿吧!”
他看看儿子笑了,就把包裹递到儿子背上,然后转身拿起小包裹,背在了背上,父子俩上路了。
夕阳中的田野闪着金黄色的诱人的光。忙碌的男女老幼,有的在收割,有的在锄草,也有的在田边看着今年的庄稼长势在谈论着什么。不时的,有认识牛望良父子俩的,就回头同他们打打招呼。
父子俩早就已经归心似箭了,那脚步匆匆地跨过地上的泥坑,踩在尖尖的石头上,幸好脚上穿得是家人特做的千层底布鞋,也没有磕痛脚!
离家不远了,牛望良却又累得咳了起来!牛趋安一听到父亲在咳嗽,就赶紧转身放下包裹,扶着父亲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爹,你瞧你,咱们很快就到家了,你就不应该这么急呢,瞧你,咳得多厉害!”
牛趋安正用汗帕给父亲擦汗时,路上传来了一个小孩子叫声:“爹,二哥,你们回来了!”
牛趋安站起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是大哥牛趋平带着小弟牛五四赶来了。牛趋平在后边跟着,光着的膀子闪着光泽;小弟牛五四在前边飞快地跑着,七岁的他,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他笑着跑着叫着,转眼之间就到父兄跟前。
牛望良还来不及看清小儿子,他却已经撒着娇扑到了自己的怀里:“爹,你可回来,我可是想死你们了!”
牛望良笑着看着他:自己才近三个月的时间没有看到小儿子呢,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这么多了!不但长高了一截,还比以前结实了一些,越来越可爱机灵了。
“爹也想你们呢!”牛望良点着儿子的头说,”你该不会只是想我给你买点什么东西回来吧?”他脸上有着一种幸福,虽然怎么也无法掩盖的疲惫神色让他显得有些精力不足,但此时此刻的欢聚就让他忘记了太多!
这时牛趋平也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爹,二弟,你们累了吧!”他脸上挂着笑容问道,唇上由于忙碌而来不及剪除的男人风采也笑着跳跃,舞蹈,他那鼓起的胸肌和臂膀散发着浓浓的男人味,就连厚重的嗓音也透露一个庄稼汉毫不遮拦的浓厚气息!
牛趋安看看大哥,又笑着回头对父亲和小弟说:“爹,咱们回家吧!小弟,你瞧爹累成那样,你还在他怀里撒什么娇呀!”
牛五四在兄长的注视下不情愿地离开了父亲的怀里,牛望良站起身,父子四人起身向家中走去。
晚霞中,牛望良拉着小儿子的手走在前边;牛趋安背着小包裹和背着大包裹的牛趋平在后边紧跟。
牛趋平问:“二弟,爹怎么咳得那么凶?”
牛趋安眼里一下子就涌起了不满:“大哥,你难道还不知道那是爹的老毛病么?”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在外边我也劝过他好几次呢,要他去看医生,可他就是不肯,他说他那是老毛病了,再怎么医也是医不好了,看也是白花钱!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老样子,只要一累得慌,就咳个不停!”
牛趋平不再言语了,低着头跟在兄弟后边,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漠然,也有些惊讶,更有一些无所谓的样子!
两三个田远的地方,翠竹掩映下的小小院落就是他们家了:
远看:小小四合院显得那样庄重朴素,房子虽然是草房,但整齐洁净,特别是屋后的墨绿竹子和高高的树木,就给这个家平添了几许温馨,几许可爱,更有几许斩也斩不断的厚厚深情!
近看:院中竟然飘出了淡淡的花香,是胭脂,是月桂,是夜来香?好沁人心脾让人陶醉!半开着的院门,斑驳的样子虽然已透露了这一家子的辛酸,但依旧整洁的面貌却丝毫让人看不出它的寒酸!从半开的院门往里看,首先看到的就是红红绿绿的花,它们正开得艳开得急开得醉人!院子里很干净,眼下虽然正是农忙,但丝毫不乱的院子让人看得出这一家子是那么地爱整洁!
四爷子还在院门外,牛五四就叫开了:“娘,爹和二哥回来了!”
当四爷子都进了院子时,牛秦氏从屋里出来了,她在围裙上揩着手,笑盈盈的脸上展示着壮年妇女的丰韵:由于常年累月地劳作,她的脸庞显得黝黑,喜悦的笑容挂在脸上,再加上喜悦的泪儿,就犹如一朵带露的荷花,是那样地让人感到可亲可敬!她虽然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浅蓝色土布衣衫,但依旧不失她成熟女性的风采!
牛趋安走过去,站在母亲身旁,甜甜地叫道:“娘,我和爹回来了。你可好?”
牛秦氏笑着抚摸着儿子的手臂:“安儿,你回来了,身体好吧!”当看着儿子笑着点着头时,她欣慰了,”安儿,你瞧你,又黑瘦了一圈了!”
牛望良在旁边笑道:“你们两娘母怎么能把我给忘了?”
牛秦氏这才转过身笑着说:“你这老头子,谁还敢把你给忘了?”说着就走到牛望良身边,和他并肩向屋里走去。儿子就跟在后边,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进屋了。
堂屋里虽然陈设简单,但上边丝毫没有灰尘,摆得整齐的一应坐具是那样有致。
牛望良刚坐好,牛三妹就端着茶出来了:“爹爹,你累了,快喝点茶解解渴!”
牛三妹轻盈地走到父亲跟前,送上她亲手为父亲泡的茶。
牛望良笑着看着女儿,接过她递来的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不冷不热,正好解解渴,于是他喝了两口,就递给牛趋安说:“老二,你也渴了,来,喝点吧!对了,没看到老四呢,哪儿去了?”
牛三妹哼了一声:“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儿,都出门好几天了都没音信,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呢!”
牛趋安接过父亲递过来的茶,含笑看着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