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快到七岁的王子奇来说,9月1日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从这一天起,他成为新棉镇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
这是一个秋风送爽的好日子。许多六七岁的孩子都穿上了漂亮的衣服,背着各式各样的新书包,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向学校走去。大街上变得像过节一般热闹。
王子奇穿着小海军服,那带着一道蓝杠杠的宽领子,被风儿吹拂得如旗帜飘扬,显得格外神气。这是外婆托人从省会成都买来的呢。与其他孩子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王子奇是自己来上学的,他不要爸爸妈妈或外婆来送。爸爸妈妈和外婆站在家门口,不放心地问:
“你不会走丢了吗?送送吧,你第一天上学呢!”
“不,我自己走。你们要送我,我就不上学了!”
王子奇吓唬着三个大人。其实,他恨不能长出翅膀马上飞到学校去。昨天,他已经悄悄去过新棉镇小学,每一条路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会迷路的。
他自豪地在街上走着,双肩书包在身后一颤一颠的。李悄然打扮得像个童话里的小公主,一手拉着爸爸,一手拉着妈妈。她尖着嗓子喊:
“王子奇,你怎么一个人哇?”
王子奇回头看了她一眼,骄傲地说:
“我是男子汉,自己走!”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小和尚从另一条街上拐出来。小和尚今天居然戴着一顶帽子,也背着双肩书包,身后跟着个银白头发的老婆婆。王子奇这才想起一个奇怪的问题:怎么从来没见过小和尚的爸爸妈妈?小和尚谁也不看,低着头急匆匆地走着,害得老婆婆直喘粗气,叫道:
“小明,慢着点,你慌个啥子嘛!”
新棉镇小学在一条普通街道的北侧。戴着瓶子底模样镜片眼镜的老校长站在校门口,满面笑容地迎接每一个学生和家长。王子奇认识他,听说他曾是二叔的小学老师。
王子奇规规矩矩地给他鞠了一个躬,大声说:
“校长好!”
老校长的眼镜儿凑近他的脸,端详了一下,问了他的名字和班级,笑眯眯地说:
“去吧,一楼东头第三个教室,魏老师在等你们!”
魏老师是女的,跟妈妈差不多年纪,只是个子特别小,但她有惊人的本领。王子奇刚走过来,她就笑着招呼道:
“你就是王子奇吧?坐第一排靠窗那个位子。”
王子奇很奇怪:
“老师,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没见过您呀!”
“因为我是老师啊!”
魏老师神秘地笑了笑,这笑容令王子奇印象很深。
这一天,新鲜事儿真多!一年级三班简直像个大斗,把王子奇熟悉的同年龄的孩子差不多都收进来了:齐军、二顺、王涛、刘大鹏、赵铁。小和尚也在这个班里,而尖嗓子的李悄然竟和他同桌!当然,还有些不认识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本来,他想和齐军坐在一起,可看见都是男女生同桌,便不吭声了。
李悄然很愿意与王子奇同桌,她叽叽喳喳像只花喜鹊一样,跟王子奇说这道那。她还打开书包,取出一小包山楂片给王子奇,王子奇拒绝了:
“还过家家呢?咱们都是小学生啦!”
李悄然吐了吐舌头,把山楂片装进了书包。不过,魏老师喜欢李悄然,让她喊“起立”。这一来,王子奇遭殃了。同桌的尖嗓子经常吓他一大跳。因此,每次上课时,他得小心地等候同桌发布命令。
从第一天起,也许从“你就是王子奇吧”那句话开始,王子奇就很喜欢听魏老师讲话。她一讲话,教室似乎变得温暖又明亮,平凡的生活也顿时有趣味了。所以,魏老师一提什么要求,王子奇都努力去做,并且尽量做得出色一些。可是,他却没想到,自己竟因为好心闯下了入学以来的第一个大祸。
那天,魏老师说:
“学校就是我们的家,同学们好比兄弟姐妹。那么,我们能不能通过自己的劳动,譬如采集野花呀、剪纸呀、绘画呀、采集动植物标本呀,等等,把咱们一年级三班布置成一个可爱的家呢?”
放学后,吃过中午饭,王子奇便约着齐军上山了。因为“这是老师说的”,外婆和妈妈没有反对他上山,只叮嘱他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他俩从这道山坡爬到那道山坡,采了不少鲜艳的野花。在一片油茶田边,李悄然和一个名叫杨波的女同学也在忙着采野花。王子奇沮丧起来:
“嗐,咱们跟小姑娘一样采花呢,算什么男子汉?”
他一撒手,把一大束野花扔在山坡上。齐军也把花扔了,临离开这里时,叫着李悄然的外号:
“喂,巧嘴八哥,这里有野花,来拿吧,不要钱!”
等小姑娘过来的时候,两个男孩子已经朝山里走去。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李悄然捧着一大把五彩斑斓的野花,得意扬扬地走进教室。她碰了碰同桌:
“昨天好大方啊,谢谢你和齐军!”
她的话只开了个头儿,还想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却见王子奇用手捂着书包,根本没心思听她演讲,便问:
“啥子宝贝,拿给我看看嘛!”
王子奇低声说:
“巧嘴八哥,别嚷嚷,你看了会害怕的。”
“什么?我会害怕?”
李悄然用指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点儿也不服气地反问王子奇:
“我啥时候当过胆小鬼?在幼儿园捉大豆虫,我不也捉了吗?连狗我都不怕呢!”
王子奇见她声音越来越大,皱起眉头,说:
“好吧,只许看一眼。”
胜利了的李悄然被好奇心驱使着,利利索索地解开王子奇的书包,摸到一个圆玻璃瓶,边往外拿边开盖儿。她兴冲冲地低头去看,却见一条小青蛇正昂着头向上蹿,差点儿撞到她的鼻子尖上。
“妈呀,毒蛇!”
她尖叫一声,便朝外逃去,一边逃,一边哭喊:
“毒蛇!毒蛇!”
这一阵骇人的尖叫,把全班同学吓掉了魂儿。动作快的,逃出教室;胆子小的,坐在位子上发抖。这一乱,把隔壁的一班、二班也搅翻了天。
最麻烦的是,由于李悄然一哆嗦,玻璃瓶子掉在地上摔碎了,蛇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急得王子奇和齐军趴在地上东寻西找。
恰在这时,魏老师夹着书来上课,见同学们乱作一团,忙进教室问:
“怎么回事?谁引起的?”
天下事真有巧的时候,就在魏老师发问那一瞬间,小青蛇溜到了她的脚边上。王子奇一见,急得不知所措,只好大叫:
“魏老师快跑,蛇!”
魏老师低头一看,果真是蛇,“啊”的一声,拔腿就逃。没跑几步,也吓得哭出声来,浑身颤抖着。
直到这时,王子奇和齐军才把小青蛇捉住,装进一个塑料袋里,去见魏老师。魏老师一看他手里的东西,不知不觉退后好几步,连声说:
“快打死它!打死它!”
王子奇和齐军互相对视了一下,恋恋不舍地将扎了口的塑料袋扔在墙角,捡起石块砸了一通。他俩又检查了一遍,见蛇确实死了,便把它扔进了垃圾堆。
教室里逐渐恢复了平静。
魏老师已擦干了眼泪,重新站在讲台上。这时候,小和尚举起了手。她点点头,说:
“胡小明,你有什么事?请讲吧。”
小和尚站起来,说:
“报告老师,王子奇故意把毒蛇带进教室,吓唬女同学,不,吓唬全班同学。”
李悄然也举起了手。但是,魏老师宣布:
“现在不讲蛇,我们继续学习汉语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