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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个讨厌的怪物

按常理,剑龙族群本来是不会收留像青芒这样外来的雄性剑龙的。

一个剑龙族群是以雄性剑龙占统治地位的家族群体,也可以说,是一个父系社会。受同性相斥的天性驱使,雄性剑龙本能地排斥一切外来的雄性同类。即便是外来的少年雄性剑龙,也不例外。

但对于外来的雌性剑龙,情况就大为不同了。尤其是在侏罗纪末期,随着干旱和饥荒的加剧,剑龙的种群数量日益下降,每个剑龙家族都面临着灭绝的危机。在一个剑龙族群中,每多一只雌性剑龙,就能多产出一些剑龙蛋,就能为剑龙族群未来的繁荣壮大多提供一份希望。因此,每个剑龙族群都会想方设法地留下外来的雌性剑龙。

为了获得青芒母亲露茜的信任,为了能够将露茜留在自己的剑龙族群中,克鲁温接纳了露茜的孩子们。当然,也包括少年雄性剑龙青芒。

青芒几乎令这个剑龙族群中的所有成员反感。

谁都不会忘记,它是一只外来的雄性剑龙。

尽管青芒的样子和这个族群中的其他雄性成员并没有很大差别,但它们还是将青芒视为异类。以凯顿为首的少年剑龙群体联合起来孤立青芒,排斥青芒,都不和青芒打交道。当剑龙首领克鲁温白天带领成年剑龙外出时,它们就明目张胆地去围攻青芒,根本目的是想将青芒逐出剑龙族群。

对于这件事情,族群里的成年剑龙不予理会,它们当然也不希望青芒这样一只外来的雄性剑龙长期待在它们的家族中。

只有当剑龙首领克鲁温回到族群时,以凯顿为首的少年剑龙群体才会稍微收敛一些。毕竟,是剑龙首领克鲁温决定将青芒接纳进剑龙族群的。

为了获得食物和水源,剑龙族群再次踏上了迁徙之路。迁徙目的地已经在几天前由几只外出的成年剑龙探察过,剑龙族群将会很安全地到达那里。

炎炎烈日悬挂在天空中央,炙烤着干旱的大地,裸露的黄沙和石子从科罗拉多平原的尽头一直往远方的森丹斯海延伸。昔日奔跑在大平原上的嗜鸟龙 不见了,只有一只孤独的翼龙飞翔在没有一片云朵的天空中。它飞了一圈又一圈,艰难地寻找着食物。

剑龙沉重的脚步叩击着贫瘠的土地,踏起滚滚黄尘。在燥热的天气里,血液在剑龙背部的骨质板上迅速流动,调节着剑龙的体温。成年剑龙们都微微低着头,顶着尘埃,自顾自地赶着路。

少年剑龙跟随在成年剑龙身后,它们的小眼睛在眼眶中灵活地转动着,恶劣的天气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它们玩耍的兴致。它们自从出生以来还没有经历过几次降雨,自小在干燥炎热的环境中长大,已经适应了这种气候。

少年剑龙们将凯顿围在中央,边跟着族群行进,边来回抛着石子,玩起了“抛石头”的群体游戏。米妮也在其中,并且玩得很开心。

在现在的剑龙族群里,米妮没有理由不感到快乐。米妮在少年剑龙群体中有很多朋友,并且剑龙族群里还有许许多多关心着它的长辈。米妮自出生起就踏上了流浪的旅途,现在,它再也不用像小时候跟着妈妈流浪时那样,过着寂寞乏味、忍饥挨饿的生活。此外,在少年剑龙群体中,凯顿始终对它很友好,每次都让它在“扔石头”的游戏中第一个抛起石子,让它始终被大家众星拱月般地围在中央,扮演着群体游戏中最核心的角色。

只有两件事情使米妮觉得有些沮丧。

第一件事情是:妈妈露茜要求它每天和哥哥用剑尾交锋,进行训练。但是,其他的剑龙妈妈并不像它们的妈妈一样,强迫自己的孩子每天操练。米妮的伙伴们每天刚睁开眼睛就可以成群结队地去玩耍,但米妮必须完成每天的训练任务之后才能去玩,这使米妮有些难过。尤其是当米妮和哥哥正在训练时,伙伴们自由自在地从它的身边走过,令它觉得格外沮丧。

但是,这件事情还不是最令米妮感到不愉快的。

只有青芒行走在队伍的末尾,与少年剑龙群体格格不入。

一颗石子从半空中划过,不偏不倚,正中青芒小小的脑壳。少年剑龙们暂时停下了行进的脚步,纷纷转过头去,看着行走在它们身后的那个古怪的家伙,眼神中无不包含着一丝得意的笑。

相较于身体,剑龙的头很小,是剑龙全身最薄弱的部位。石子敲击在青芒的脑壳中央,使青芒觉得头晕目眩,视线模糊,不由得跌倒在地。一般而言,成年剑龙是不会去击打同类的脑壳的——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行为,甚至有可能使对方丧命。然而,少年剑龙们玩心正盛,顾忌不多,况且它们并不把青芒当作自己的同类。

它们已经不止一次地这样欺负青芒了。

青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面对对手时,青芒无论如何都要站起来。

青芒并没有向对方还击,它已经习惯了这种凌辱。它只是抬起头,继续独自朝前方走去。

少年剑龙们原本打算瞧瞧青芒发怒时的样子,然后狠狠地揍它一顿。见青芒没什么反应,它们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便不再去理会,再次玩起了“扔石头”的群体游戏。

石子在半空中画出一道道优美的灰色弧线,像波浪一样上下起伏,在少年剑龙们的剑尾之间来回传递。忽然,灰色弧线不见了。

“啪!”石子击打在了米妮的骨质板上,米妮的骨质板被震得有些发麻。不过,米妮觉得也没什么,在游戏过程中,磕磕碰碰本来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米妮摇了摇尾巴,准备再次甩出石子,继续玩耍。

正在这时,它的哥哥青芒突然扬起剑尾,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少年剑龙们所在的方向冲刺!

青芒以为它的妹妹受到了欺负。它可以忍受少年剑龙们的欺凌,但它不能容许有谁欺负它的妹妹。无数次在岩石上的打磨使它的剑刺锋利无比,经这样的剑尾划过的皮肤,一定会留下深深的伤口。它那一副拼命的架势居然使相当一部分少年剑龙感到有些畏惧。

但是,凯顿却没有。每次凯顿率领它的伙伴们围攻青芒时,青芒总是摆出这么一副使凯顿觉得非常不舒服的架势。本来,凯顿就对青芒这样一只外来的雄性剑龙感到厌恶,青芒毫不屈服的样子更是使凯顿反感。在青芒出现之前,族群里没有任何一只少年剑龙敢于挑战凯顿的权威,即使凯顿有时候会欺负它的同伴,也没有谁胆敢还击。

而青芒,即使身上被打得伤痕累累也不肯屈服。

那么,凯顿就要继续欺负它。

凯顿挥舞开剑尾,沉着老练地走向青芒。它的伙伴们会意地跟随凯顿,舞动剑尾,朝青芒包围而来。

以往,在这种时候,青芒的妹妹米妮会躲到一旁,既不参与对青芒的围攻,也不去帮助青芒。可现在,米妮走过来,立在了青芒与少年剑龙们中间。

米妮缓缓地抬起剑尾,这是青芒与米妮每天早上训练时准备发起格斗进攻的姿势。

青芒心中流过一丝温暖,这是妹妹第一次在它遭遇少年剑龙们围攻时援助它。但是,这是一种危险的行为,一旦米妮发起攻击,就会有数十根剑刺同时向米妮还击。青芒不想让妹妹和它一样被刺得鲜血淋漓,它爱它的妹妹远远胜过爱自己。每当青芒觉得米妮在少年剑龙群体中间遭受欺负时,青芒就会立即冲进少年剑龙们中间,朝所有的少年剑龙亮出它的剑刺。

米妮的剑尾在半空中划开,抡出一个漂亮的弧形。

向整个少年剑龙群体发起进攻是非常危险的,青芒不想让妹妹和它一样受伤。青芒想要制止米妮,但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青芒愣住了。

米妮的剑刺没有落在别的地方,而是在空中漂亮地抡转之后,刺在了青芒的身体上。鲜红的血从青芒刚刚被划开的伤口中流淌出来,让青芒不得不相信这一事实。

青芒震惊地向前望去,看见米妮也正在望着它,眼神中充满着轻蔑与不屑。

米妮的力气很小,划开的伤口也不深,却让青芒觉得无比刺痛。青芒是那样深爱着它的妹妹,那样不顾一切地想去保护它的妹妹,可换回的却是一道流血的伤口。

继米妮之后,少年剑龙们抡起剑尾,毫不留情地朝着青芒击打。青芒第一次既没有躲闪,也没有还击,而是孤单地蜷缩在那里,任凭少年剑龙们击打。它似乎麻木了,既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流血。

少年剑龙们打累了,它们丢下青芒,去追赶成年剑龙迁徙的脚步。

米妮行走在少年剑龙的队伍中,俨然是它们之中不可缺少的成员。无论是在少年剑龙的群体中,还是在整个剑龙族群里,米妮都很受欢迎。剑龙族群里的所有成员都对它很友好,将它完完全全地视作它们当中的一员。

在剑龙繁殖能力日益低下的年代,任何一只外来的雌性剑龙都会被剑龙族群所接纳。处境的差异,使米妮既无法体会到它的哥哥青芒所遭受到的羞辱,也无法理解青芒的孤独与愤慨。

米妮只是将它的哥哥视作一个怪物。

自己的哥哥青芒是一个讨厌的怪物,这是最让米妮感到沮丧的事情。青芒从来不和大伙儿一起玩耍,它只会在石头上不断磨砺它那几根又短又细的剑刺,就像一个怪物一样。这个讨厌的哥哥总是使米妮觉得心烦。只要一看到哥哥青芒,米妮原本的好心情马上就飞走了。

哥哥总是处处给米妮制造麻烦。在进行训练时,青芒是那么卖力地挥动剑尾,没有一丝松懈,以至于米妮也不得不用足了力气去训练。训练结束后,米妮往往累得筋疲力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自由自在地和伙伴们玩耍了。它在和大家一起做群体游戏时总是感觉体力不足,这使它常常无法准确地接住同伴扔过来的石子,有时还会被石子打中身体。

更糟糕的是,当米妮在少年剑龙群体中间玩耍时,青芒时常会毫无道理地横插进来,朝几个正和米妮玩得热闹的同伴发起进攻,凶狠地亮出那几支整天在岩石上磨来蹭去的剑刺。同伴们自然不会示弱,立即把青芒团团围住,双方当即扭打起来。米妮起初还会为哥哥流血受伤而感到难过。后来,这种无理取闹严重干扰了米妮的正常生活,它只会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怪物似的哥哥而感到羞愧。

除了在母亲的逼迫下进行每日训练之外,米妮尽可能回避着它的哥哥。每当看见青芒靠近自己时,米妮就会远远地躲开。

现在,米妮被裹挟在它的伙伴们中间,开开心心地向前走着,连看也不看它的哥哥一眼。

青芒踉踉跄跄地爬起,缓慢地跟在少年剑龙群体后面,与行进中的剑龙族群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青芒的双眼蒙上了一层尘埃,但它并不在乎。它也不急于去追赶剑龙族群,在这个族群里,没有谁把它视为同类,几乎每只剑龙都曾对它扬起过剑尾。

剑龙扬起剑尾,为的是保护自己的同伴,驱逐那些侵犯它们的异类。可现在,青芒似乎再也没有扬起剑尾战斗的理由了,就连它的妹妹也在用剑尾驱赶它,把它当作一个怪物似的异类。

夕阳拉长了它的背影,显得那么孤单。

异特龙的低吼隐隐地传入它的耳中。 hkVwa1LTxL2rF5+lV+cBm/cVvAa2tFdX05atUyIRQn+pbsUjlYa5Th6cfAO5Nu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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