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被周芷若的电话吵醒,昨天晚上见色忘友就算了,今日还扰她美梦,简直罪无可恕。
“几点了还不起床,速速赶到极光餐厅,第一次约会别给对方留下迟到的坏印象。”
耳提面命之后,周小姐迅速挂了电话。唐诗懵里懵懂,她们有约吗?翻了信息和扣扣才看到周芷若的留言:明天中午十二点,极光餐厅,青年才俊,不见不散。
这丫动作还真快,青年才俊招手即来。
她洗了把脸就去赴约,周芷若在落地窗中看到她从车里下来就一直朝她使眼色,一副恨不得把她塞回去的样子。
唐诗领悟能力差,坐到她身边悄声问:“你一直朝我放电是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好歹是相亲,你也拾掇拾掇自己,至少擦个口红抹点粉啊。你这样子我怀疑你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确实是啊。”
周芷若:“……”
对面坐着的才俊是精英,很好修养,笑眯眯说:“作家都是这样不修边幅,我理解。”
唐诗也笑眯眯说:“谢谢理解。”
她昨天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又睡到现在,早就饥肠辘辘,菜一上来就埋头苦吃,不顾周芷若提醒她和才俊交流的各种提示。
相比周芷若的恨铁不成钢,才俊十分淡定,时不时帮唐诗倒水递纸,服务周到,在唐诗风卷残云后还体贴地问:“够不够?要加菜吗?”
周芷若凑到她耳边说:“看来他是真的喜欢有才气的女子。”
才俊叫徐轻与,名字有点像女人,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设计总监。唐诗同他交换了姓名职业和联系方式,如此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块金子?这么好的苗子怎么没见你上?”徐轻与眉清目秀,手指纤长,也许做设计的都有这样耐看的修长手指。气质也好,懂得第一次见面点到即止,饭后即同两位女士道别,识相地不打扰她们逛商场。
周芷若仇视她,“你以为我不想?”
他们是工作时认识的,去徐轻与那家广告公司物色书模,因为听说有位才色双绝的徐总监,周芷若抢在前头。
甫一见面,徐轻与总监就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您是周编辑吧?幸会幸会。”
这样热情亲切,周芷若晕乎乎,感觉自己的桃花要来了。
“您是唐诗的编辑吧?我可喜欢看她的书了,您能介绍我们认识吗?”
徐总监继续热情亲切,周芷若只觉这朵桃花越飘越远了。
“不知不觉就成了旁人的梦中情人,真是不好意思。”唐诗羞答答捧住脸。
周芷若追着她打,她连忙转移周小姐的注意力,“哎哎哎,昨天晚上你那青年才俊呢?”
周芷若一脸愤恨,“别提了,跟我说还有节目,我以为是去唱卡拉OK或是看电影什么的,谁知道丫拉我上床。要不是我跑得快,早就失身了。”
“你昨天层层叠叠穿那么厚,要失身也不容易啊。”
“唐诗你找死。”
周芷若骂骂咧咧来推她,她一边躲一边笑,忽然就听芷若喊:“小心……”
撞到人了,她手里还有个冰淇淋,全扣人家衣服上了。唐诗想道歉,一看宋词那张脸,“对不起”卡在嗓子口出不来了。
商场里人来人往,宋词脏着衣服,面上瞧不出喜乐,静静看着她。
倒是他的女伴,一位任何天气都穿短裙露大腿的姑娘为之大动肝火,“走路不长眼啊,还是故意撞上来?现在的女孩子,为了攀龙附凤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
大腿姑娘拿餐巾纸,心疼地帮宋词擦拭。
宋词淡淡说:“不用擦了,擦也擦不干净,回头丢了就是。”
大腿姑娘就朝唐诗冷笑,“这件西装多少钱你知道吗?意大利的手工西服,量身定制,比得你一年薪资。”
被人当众羞辱的感觉真不好啊。
周芷若捋起袖子,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唐诗抬起手,轻轻放在宋词的肩膀上,柔声细语说:“昨天晚上我走了两个小时才到家,脚上起了好几个泡,脚后跟还磨出了血,所以走路有点不稳当,请你见谅。”
她柔情似水凝视宋词。
宋词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在请他配合,他居然无法视而不见。
于是演技同样高超的宋词也凝视她,“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临时有事,你也无须吃这样的苦。”
“这套意大利手工西服……”
“没关系,你说好看我才穿的。”
来来去去,大腿姑娘终于听出端倪,并察觉到危机,颤抖着问:“你们认识?”
唐诗龇牙笑,“昨天我在他家跳舞吃饭的,你说我们认不认识?”
宋家家规多人耳闻,这女子居然已经可以登堂入室得到宋家长辈认可?大腿姑娘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前一刻还在做嫁入豪门的美梦,此刻梦碎,泪盈于睫。
然宋词没有怜香惜玉,不耐烦驱她,“你先回去吧,我有空再找你。”
大腿姑娘咬着唇,一步三回头,不甘不愿地消失在唐诗三人的视野里。
周芷若的声音陡然高起来,“宋三少爷,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叫每一个女孩子都以为有机会嫁入豪门?”
宋词的桃花眼一横,却去问唐诗:“昨天晚上你当真走了两个小时?”
唐诗是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的典范,冷笑一声,“自然是假的,我叫了出租车。”她挽住周芷若的胳膊,“走了。”
“就这么走了?”周姑娘犹疑。
宋词遣走女伴,明显是打算同她们结伴啊,这样打他脸不好吧?
走出很远,周芷若偶然回头,还能看到宋词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不,看着唐诗的背影,目光哀怨忧愁凄凉失望难过,好吧,隔着远是看不清楚眼神的,这是周姑娘的丰富联想。周姑娘甚至有点同情宋词,想当然认为唐诗勾搭上了徐轻与就抛弃了宋词,并在脑海中上演了一部二男一女的狗血言情剧。
实际上徐轻与是唐诗的粉丝,对唐诗十分推崇,看过她的所有小说,最大兴趣是和唐诗在QQ上讨论她笔下的人物,偶尔提出建议。
然后唐诗悲催地发现,徐轻与同志真的只是她的粉丝,而已。
他对她没有非分之想,他们的成功仅仅停留在迈出的第一步,此后的相处更像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电影、鲜花、烛光晚餐,这些相亲之后的标配,从来没有按部就班出现。
周芷若听闻此消息大喜过望,顿觉自己还有机会,仰天长笑足足五分钟。
唐诗就笑着附和,“听说设计师大都喜欢神经质的女子,芷若,你的机会很大。”
“真的?”周姑娘喜笑颜开,然后发觉这不是什么好话,又龇牙咧嘴扑上来掐唐诗的脖子。俩人一阵打打闹闹,顺势定下了拿下徐轻与的种种计策。终身大事解决了一半,周姑娘这才说明来意,露出和善的小眼神,“诗诗,你得帮我一个忙。”
唐诗警惕了,一般周芷若的忙都不怎么好帮。
“说。”
“宋词吧,他有个长篇连载在杂志上。然后吧,他拖稿了,说心情不好,不想写。连载这种事哪能看心情,没几天就是交稿日了……”
“等等。”唐诗果断掐住,“你又不是他的责编,你管他做啥?”
周姑娘羞羞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宋词的编辑是任飞扬,20岁的小鲜肉长得又好看,巴巴求到我跟前来,我这个做姐姐的能不答应吗?”
“请不要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我觉得我牙口还不错。”
唐诗鄙视她,“五分钟之前你打算上徐轻与的。”
“我这把年纪了,要向整片海洋撒下大网,要知道凡事皆有可能。”周姑娘眨巴眨巴着眼睛,“你去向宋词催稿,我总觉着吧,他会听你的话。”
唐诗迟疑,“我……跟他也不算熟……”
“任飞扬说宋词按时交稿了就请我吃饭。”
“我也可以请你吃饭。”
周芷若虎视眈眈,“你可以把我嫁出去吗?”
“呃……我试试催一下宋词。”
周姑娘露出得逞的笑容,立刻打蛇上棍,奉上唐诗的手机,“现在,立刻,马上。”
“要不要这么赶?”她觉得她和宋词的关系越来越恶劣,她给了他一巴掌,给了他那么多难堪,指不定他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想挂电话,“我得组织组织语言。”
“特么催稿你还组织语言,唐诗你别拖延时间,我们家任飞扬还等着呢。”
她只得不甘不愿拨了宋词的电话,“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接电话。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刚想挂电话,那头响起宋词低沉的声线,“有事吗?”
难得听他严肃,唐诗有点不习惯,便也紧张起来,一板一眼说:“你该交稿了,连载不能断。”
太生硬,完全不是周芷若想要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周芷若在旁边冲她挥拳头。
他却说,“我肚子饿了。”
“啊……”牛头不对马嘴啊。
“肚子饿了写不出稿子。”他继续挖坑。
唐诗好像没有其他选择了,“我请你吃饭。”
“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她有点懵逼,周芷若连忙问:“怎么样了,他说什么了?”
她结结巴巴,“他说……马上来?”
“来你家?现在?”周姑娘兴奋起来,“我马上走,不影响你们。”
果然是重色轻友啊,不久前极力反对她与宋词来往,生怕她落入花丛老手的陷阱中。现下为了讨小鲜肉欢心,亲手将她推入火坑。
看周芷若甩着包走得迫不及待,唐诗却犯难了,下午这个点去哪里请宋词吃饭?他不会真要她请吃饭吧……
这个宋词,出身富贵,受家主宠爱,又被外头的女人众星拱月捧着,按理说该是个自尊心特强的男子。事实上他确实是这样的人,独独对唐诗例外,她算是三番四次羞辱他,他生气归生气,事后仍然对她趋之若鹜。
不怪唐诗怀疑他另有所图。
宋词却是真的要吃饭,说是坐着思考人生太入迷,错过了午饭时间,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有点憔悴,有眼袋和黑眼圈,像夜夜笙歌的后遗症。
他是交际高手,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自来熟在唐诗的零食柜中翻检。
唐诗就有点尴尬了,支吾道:“我……去给你做碗面……”
他老是不客气,“加鸡蛋和火腿,不要青菜。”
还挑三拣四,你大爷的……
煮面对唐诗这种宅女来说驾轻就熟,一会儿厨房中就香气扑鼻热气腾腾。宋词挤进来端面,满满一大碗,泛着油光的汤汁几乎要溢出来,唐诗只来得及说:“小心烫。”
宋词就“啊呀”一声,烫得手松,一碗面统统洒到唐诗身上。
好在深秋衣服厚,不觉得烫,只是油腻腻,一身狼藉。唐诗怒了,原形毕露,“你是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对不起,面泼了我比你更肉痛啊。”他拿了抹布往她身上擦。
泼成这样哪里擦得干净?唐诗十分嫌弃,一面小心翼翼往浴室走一面吩咐宋词,“我去洗澡换衣服,你把厨房清理干净。”
他委屈,“人家还没吃饭。”
吃屎吧。
唐诗才不去管他。就是洗澡的时候有点忐忑,毕竟宋词是个男子,她脱光光在里头总归不大合适,不过这一身面条又不得不洗……
她锁了门,又拉上浴帘,方觉安心一点,提心吊胆却还是有的。
忽然她听见开门声。
唐诗以为听错,连忙关了花洒,这下连脚步声都听见,她尖叫,“你进来干什么?你怎么进来的?色狼,滚出去!”
“你门上插着钥匙啊。”宋词慢悠悠说。
她抑郁得想死。她素来一个人住,卫生间门上的钥匙就从来没拔过。
唐诗急得想哭,宋词就笑了,“拉着浴帘你怕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呃……看到印在浴帘上的身影……身材应该不错……”
“宋词!出去!”她咬牙切齿。
“其实我是有话想问你。”
“你可以等一会儿问。”
“我就要在这里问。”宋词的声音十分欠扁,“据说人在赤身裸体的情况下不容易说谎。”
我擦!
唐诗一字一句,“有话快说。”
“唐诗,我就想问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顿一顿,他的语气恢复吊儿郎当,“记住哦,我阅女无数,但凡察觉到你说谎,我可就掀帘子了。”
妈蛋。
她呼吸急促,不知怎的就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棘手,在里头沉默着。这次,宋词倒很好耐心,一边等待一边评价她的内衣,“原来你穿B罩杯,你喜欢黑色啊,我也喜欢黑色。”
她觉得她若是随意胡诌,他真的做得出掀帘子这种事。
唐诗有点冷了,她一丝不挂,头顶有明晃晃的取暖灯照得她纤毫毕现,此时此刻,连她都忍不住正视自己对宋词的感情。
讨厌吗?那是自然的。可是这讨厌中,不是没有其他感情,还未成熟,也许源于他某一刻的倾城倾国,也许因为那个晚上的突然一吻,又也许是他不厌其烦的靠近。搀杂在一起,是连唐诗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讨厌。”良久,她淡淡说。
“嗯,我知道了。”
他终于出去,唐诗掀了帘子一角,确定他确实不在,连忙胡乱冲洗掉泡沫穿上衣服。他却是已经离开,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灶台子比唐诗平日里还要光洁,想不到他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家公子,还会打扫。
唐诗忍不住露出笑容。
忽然,她觉得不对劲。一摸脖子,神笔不在,浴室里找一遍,也没有。刚刚洗澡的时候,她明明解下神笔放在衣服上的。
她慢慢在沙发里坐下,自嘲,“唐诗啊,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女子,如何斗得过情场浪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