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丑事五五纵然抵死不认也没关系,左右她已经睡了岛主心目中的女婿人选,何况还使得这等下作手段,在唐嘲风眼里简直罪无可恕。本要拖下去杖行,打死算数,不过唐一霎念在五五多年忠心耿耿,替她求情,最后只掌嘴六十,丢出流波岛。
打人就是要打脸,唐诗深以为然。
她琢磨着那厢宋词也该发现她不在车中了,更深露重的,莫约他已经打道回府睡到床上了。唐诗便拧了神笔回到车上,这是神笔唯一的缺点,从哪儿去还要回到哪儿。
是以,唐诗只能回到宋词那辆迈巴赫里。
宋词还在车中,不过已经不在睡觉。
他身下的女子大汗淋漓化了眼妆,衣衫半褪,裸露的双腿很是修长,唐诗根据对娱乐圈有限的了解,认出此女是三流小演员朝暮。宋词很冷静,望着身下的娇嫩肌肤,嘴角浮现一丝残酷笑容。
所以,他注意到了唐诗,并且没有惊讶。
唐诗刚刚在藏书阁看了一出活色生香,没想到回来又看了一出,小心脏着实有些受不了。未免宋词日后赖她占了便宜,她闭上眼睛,请他继续。
可惜双眼闭上,眼前浮现的竟是宋词精壮的身躯……
这春宫片看多了委实不好啊。
小小车厢多了一个人,朝暮很快察觉异常,扭了脖子就要转过来,唐诗一记手刀切过去,虽切在侧颈,但她下手又快又狠,朝暮叫都没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哟,功夫不错。”宋词的夸赞听上去刻薄无比。
唐诗拉开车门就要下去,宋词慢悠悠道:“这里是宋家停车场,四面装有摄像头。”
唐诗动作一顿,又把脚收了回来,蹙眉看着眼前一颗颗扣扣子的男人,“请你把车开出去。”宋家家风唐诗有所耳闻,宋老先生正派严谨,孙子辈不许超过十二点归家,不许带异性回家。外头怎么样他管不着,但到了他眼前,就得装洁身自好柳下惠。
宋词是家中老三,因为是搞文学的,同两个满身铜臭的异母哥哥不一样,因此很得宋老先生欢心。他的父亲认为他不务正业,偏爱两个哥哥,他的母亲醉心美容,整日与丈夫身边年轻貌美的女子斗法,无暇顾及儿子。宋词可以说是爹不疼娘不爱,宋老先生是他在宋家唯一倚仗。
不想宋词太嚣张,不把宋老先生放在眼里,竟把人带到家中乱搞,还是在停车场,委实刺激。
唐诗也慢悠悠道:“你若不把车开出去,恐怕你爷爷就要来了。不过你既敢带人回来,想必也不会怕你爷爷吧?”
“出不去。”这个时候的宋词像暗夜的蝙蝠,眼底全是阴霾,“他们既然把人送到我车上,想必出口留了人把守,指不定就等着我自投罗网。”
宋家的三子争斗,这是家丑,他倒是不忌讳。
唐诗大奇,“不是吧?人送到你车上你就上了?”
“我一开车门她就衣衫不整地扑上来,好歹是青春靓丽的女明星,不能浪费啊。”他笑得老淡定,仿佛比起被算计,他更乐意看唐诗的窘态,“想来大哥和二哥该领着爷爷过来了,眼下这两女一男的光景,你猜他们会怎么想?来,发挥你的想象……”
“所以聪明女人知道对你们这些富家公子退避三舍。”唐诗不想平白无故惹一身骚,宋家内斗与她无关。
她从衣服里掏出神笔,宋词盯着看,眼睛一眨不眨。将将她凭空出现,他并没有惊讶,想来知道这支笔的存在,唐诗也就没有顾忌了。
但宋词知道得比她想的更多,他蓦然扣住她的腕子,近乎无赖地笑:“带我一起走。”
只要手手相连,便能随她一起走。
唐诗饶有兴趣地盯住宋词:“看来你知道得很多。”
“你现在恐怕没有时间听我细说。”
停车场内已经响起脚步声,听上去是一群人。用这种方式叫他失了爷爷的欢心,哥哥们还真是费心。宋词的眼眸一点点沉下去,仿若周身有杀气散发。
大家族内斗层出不穷,唐诗毫不怀疑宋词的成长之路布满荆棘。她看了一眼宋词,又看了一眼昏迷的朝暮,说:“把她也带上。”
宋词看她的眼神就有些意味不明。
“留她一人在你车中,就算你不在,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唐诗扬眉笑,“正好,我就喜欢看害人的人吃瘪。”
他不知怎的微微一笑,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像孤军奋战的兵终于等到援军。
宋词一手抓住朝暮,一手握住唐诗。他只觉朝暮的手滑腻腻,不知擦了多少油膏,而唐诗的手清凉无汗,柔若无骨,他甚至触到她指腹间的老茧,不由轻轻摩挲……
“下面的人看到三弟开车回来,却在停车场许久没有出来。我琢磨着莫不是喝多了睡在车里……”大宋宋讯忧心忡忡。
宋老爷子横他一眼,“喝酒了还开车,老三在你眼里如此不懂事吗?”
“大哥也是担心三弟才如此做想,毕竟睡在车里不是什么坏事,只怕三弟心悸的老毛病犯了,晕倒在车里也未可知。”二宋宋证是个奸猾的人,他如此一说,宋老爷子一颗心高高提起,带着身后的医护人员加快了步伐。
宋讯和宋证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压抑的兴奋。
朝暮这么长时间没出来,他们就知道计划成功了。宋词这小子机灵是机灵,可惜对美女没多大抵抗力,此刻说不定正与朝暮在车中颠龙倒凤呢。届时老爷子看到这不堪入目的一幕,还不狠狠发作宋词?
宋讯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却见前头的老头子打开那辆迈巴赫的车门,神色并未见得动怒,倒是向他们看过来:“你们确定老三在车里?”
难道不在?
宋讯与宋证急步而至,见车中果真空无一人,不由面面相觑。宋讯不敢相信双眼,他明明在监控室看到宋词的车进来,明明看到朝暮扑进车中,这才教唆了老爷子过来。现在,不仅宋词不在,朝暮也没了踪影。
他一时想不到说辞,宋证使了个眼色,宋讯连忙道:“莫不是晕倒在停车场哪个角落里?大家快找找。”
两个医生并六个护士便散开了去找,宋老爷子倒是不急了,冷冷扫过来一眼。宋讯和宋证皆是商场上杀伐决断的人物,到了老爷子跟前却是没了牙的纸老虎,被这一眼看得几乎沁出冷汗。
“老爷子,没有找到三少爷。”宋家停车场此时不过停了八辆车,足够空旷,一眼便能望到头,医护人员也是够给二宋面子了。
“恐怕是老大和老二眼花了!”宋老爷子何等人物,虽不清楚其中猫腻,也猜到这二人绝非好心,冷哼着带了人就走。
宋证悄声问大哥:“要不把监控调出来给老爷子看?”
“你傻了?朝暮随我的车进来,自然是从我的车中下来,我早叫人把这一段抹掉了。”大宋心有不甘,“真是见鬼了。”
二宋冷笑,“那小子素来运气好,又奸诈,看来是洞悉了我们的计划,悄悄溜走了,停车场有几个死角摄像头照不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狠狠甩上车门,“下次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是啊,他们兄弟两个替宋氏打下的江山,凭什么要同这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野种平分,坐享其成?他休想!
***
“这是哪里?”
“旸州最大的留夏客栈,这天字一号房是本姑娘长年包下的。”唐诗自屏风后面走出来,一身略显简单的素白齐胸襦裙,只裙摆和袖口秀了几朵金线白梅,肩上搭一浅紫披帛,走起路来露出脚底下一双缎色绣花鞋。
她在这房中备着古装与现代装,以备不时之需。可惜衣服好换,头发不会梳,只稍稍挽起,做个样子。她耸肩:“抱歉,没有男装供你更换。”
宋词的目光漫不经心落在她面上,“我以为你们女孩子喜欢那种层层叠叠的繁复纱裙。”
“我也喜欢啊,可惜走路容易摔跤。衣箱中确实有一套,要不给你换上?”唐诗笑眯眯打量他,“你这般模样,扮作女子倒也混得过去。”
“我宁愿不出去。”
看他七尺男儿哪里也不能去,唐诗心情大好,一边戴上面纱一边开怀笑:“我会给你打包美味佳肴的,若你实在无聊——”唐诗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朝暮,“就去同那女演员交流交流感情吧。”
宋词推开窗户看底下的街道热闹非凡,心底痒痒,但到底气节高,无论如何不肯扮女人,只道:“你又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戴面纱做什么?”
唐诗解释给他听:“书中的女主角同我有七八分相似,我这是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话音未落宋词就很欠扁地笑起来:“敢情你还是个自恋的,女主角竟以自己为原型,不会是聪明机灵善良美丽,还温柔大方家境优越众星拱月吧?”
“咳咳……”唐诗的嗓子有点痒,莫名心虚啊,赶紧走人。
宋词又拉住她问:“这旸州城为何如此热闹?”
“神机铸剑山庄即将举办新剑的祭祀大会,自然吸引了诸多剑客。那庄主阁休正当弱冠,英俊潇洒稳重多金,意欲娉一名门淑女为妻,自然又吸引了更多美女。”她正了正衣襟,微微一笑,“此刻的旸州城汇聚了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和环肥燕瘦的绝色佳人,连带着旸州城的经济贸易也增进了不少啊。”
宋词把窗户关上,终于说:“我同你一起出去。”又欲盖弥彰地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你笔下描述的旸州城。”
“是是是,绝对不是凑热闹。”
“朝暮不会醒过来吧?”他有点担心。
说完就见朝暮手指微动,呻吟着就要醒过来。唐诗眼疾手快又一记手刀劈过去,美女朝暮再一次晕过去。
唐诗拍拍手,“好了,她暂时醒不过来了。”
宋词:“……”
宋词跟着唐诗来到书中世界,也许是唯一的一次,自然不甘心枯坐客栈,到底屈服在强烈的诱惑下。
那是累珠叠纱粉霞茜裙,裙摆云朵似的铺到地上,又拿同色头纱一层一层戴在头上遮住他的板寸头,纵使宋词此刻一脸生无可恋,也称得上倾国倾城妖艳魅惑啊。
他甫一出客栈就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一路走过去,那些男子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净是盯牢宋词的面孔看。宋词恶狠狠地瞪回去,有些登徒子就笑:“哟,小娘子挺泼辣。”
又听到有人议论说:“这粉衣姑娘如此美貌都没有戴面纱,想来旁边那位戴面纱的姑娘更加漂亮了。”
唐诗羞愧啊。
忽然,她感觉一道目光如三九寒冰将她笼罩,不由头皮一阵发麻。抬眼望去,只见对面茶楼上坐着一优雅的黑衣男子,目光沉静如深海玄铁,遥遥望去,如有端华之貌。最抢眼的是他的一头白发,在风中轻轻舞动,宛如邪恶的白蝴蝶。
唐诗知道他是谁。
他是神机山庄的庄主阁休。
此刻他的目光同她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如刀剑交锋,火花四溅。她有与唐一霎相似的容貌和身形,即使面纱遮面也引起他的怀疑。他目光中有一闪而逝的杀气,毫不掩饰地盯牢她看,灼灼目光仿佛要将那层薄薄面纱烧出洞来。
“那人是谁?”宋词也注意到阁休。
唐诗低声道:“我的男主角。”
男主角阁休嘴角扬起,清冷淡笑,毫无预兆下,忽然腾身而起,一鞭子朝唐诗抽过来。那鞭子活蛇一般,要卷去她面上的轻纱。唐诗不过三脚猫的功夫,只来得及捂住脸,那鞭子“啪”一声,在她手背上抽出一道火辣辣的伤痕。
宋词悄声问:“你打得过他吗?”
“男主角自然拥有天下无敌手的绝世武功,不然怎么做男主角?”唐诗痛得龇牙咧嘴,“我的功夫也就打得过你。”
那阁休冷冷看他二人窃窃私语。在微风吹拂面纱扬起的瞬间,阁休窥到半张顺滑细腻的肌肤,干脆利落收起鞭子,毫无诚意地道歉:“认错人了,抱歉。”又甩出一锭银子,言简意赅,“汤药费。”
唐诗便捡了银子,拉着宋词赶紧回客栈。
宋词可劲鄙视她:“他给的银子你也要?太没骨气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阁休是唐诗笔下的人物,她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这银子我若是不要,他便又要怀疑我了。他这个人啊,疑心病最是重。”
这话是不错的,阁休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他的心腹侍卫吴道子凑过来问:“庄主可是怀疑那女子是流波岛的千金唐一霎?”
“大约只是有几分相似。”阁休收回目光,负手而立,“唐一霎已经毁容,纵然流波岛主医术高超,也不可能使唐一霎短时间内恢复容貌。况且五五飞鸽传书,说唐一霎将将出岛,不会这么快到达旸州。”
吴道子点头称是:“五五飞鸽传书说唐一霎毁了容,性情大变,将身边稍有姿色的侍女都赶出了岛,五五亦在其中。”
阁休倒是笑了,“还好她性情大变,若还是从前那般天真烂漫,我还真提不起什么兴趣。”
吴道子想起唐一霎的灿烂笑容,一时惘然,道:“看来五五是打算来投靠神机山庄了。”
“我可不敢和流波岛的侍女有什么瓜葛。”阁休摸着自己的鞭子,懒洋洋吩咐吴道子:“她若来了,你找个院子先将她养着吧。”
五五爱慕阁休,自然不会透露自己与陆直的那档子事,把唐一霎拉出来做挡箭牌,她被赶出流波岛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只是唐一霎已经恢复容貌,届时阁休定会见到,五五正琢磨着再传信一封,说一说这缎华泉水的神奇美容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