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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陈年旧账月下饮

是徐轻与。

他也来火锅店用餐,看到唐诗与宋词动作亲密,一时震惊,眼眸暗沉,眼光似刀锋,在宋词脸上刮来刮去。尤其他的脸色,难看得可怖。

气氛有点僵,虽然唐诗不知道为什么气氛会僵了,她介绍宋词给徐轻与认识,“这是我和周芷若的朋友宋词,他也是写故事的,你应该听说过吧?”又同宋词说,“这位是徐轻与先生,是设计公司的总监。”

宋词微微点头,“幸会。”

徐轻与的态度就不那么友好了,几乎是一字一句说:“是,宋词,听说过。”

那边有人喊他,他应了一声,同唐诗说:“我先过去了,唐诗,稍后我来找你。”

唐诗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茫然道:“呃,好。”

宋词望着徐轻与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包间里,漫不经心涮了一片牛肚问:“你们还认识设计公司的总监啊?”

“帅吧?我介绍给唐诗的青年才俊。”周芷若拿筷子指着唐诗,“老实交代,你不是说和他没有什么进展,他纯粹把你当普通朋友吗?为什么他刚刚看到你和宋词,一副大受打击捉奸在床的表情?”

“是啊,我也很好奇。”宋词扬了扬眉,“唐诗,你不会一脚踩两船吧?”

“等等,宋词你什么意思?”信息量太大,周芷若一时消化不了。

唐诗哭笑不得,没差指天发誓,“我真和他没什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回头我问问他。”

周芷若犹自揣测,“莫非他口是心非实际上一直暗恋你?那我不是没机会了?”她忽然拍案而起看牢宋词,“我靠,他不会是暗恋你吧?”

唐诗抚额。

徐轻与与她是君子之交,他欣赏她的才气,偶尔吃饭聊得最多的也是故事情节的走向。他对她写的故事比对她更感兴趣啊。

他说回头找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倒给了宋词借口。

晚上他送她回家,赖在她家中不走,理直气壮说:“我不能给情敌机会。”

她把他往外推,再三表明清白,“他不是你情敌,我保证。”

“要不我就睡你这儿?我睡沙发。”

“不行。”

他撑住门框,做最后挣扎,“其实我很不喜欢回到我那个家中,冰冷虚伪又丑陋,我宁愿待在你这里。”

唐诗温柔地说:“我相信你,但还是不行,明天见。”

她毫不留情把门关上,在窗口看到他一步三回头,最后不甘不愿开车离开。

唐诗的心情莫名愉悦,她有点怀疑自己在谈恋爱,捧住脸只觉暖乎乎,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有人按门铃。

“贼心不死,不是又折回来了吧?”

她一边嘀咕一边去开门,却是徐轻与,同她一打照面即说:“你不能和宋词在一起。”

哇,他是掐着点上来的吗?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是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尚有心情开玩笑,把他请进屋子。他眉头紧皱,一脸凝重,一点不觉得好笑,“宋家,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家族。你和宋词的来往,我相信,宋家老爷子一直看在眼里,并乐见其成。因为,你有一样东西是他费尽心思想重新得到的。”

他指神笔?居然有那么多人知道神笔的存在?

唐诗静默半刻,试探问:“你说的这个东西是什么东西?”

果然,徐轻与伸出手指,十分准确地指出了她脖间挂住神笔的位置。不错,一开始宋词是为着神笔接近她,甚至提出高价购买神笔,但唐诗认为,在他认清事实后,他已经不再执着这件事。

她为宋词辩护,“他已经知道他用不了神笔,对他而言,这只是一支普通的钢笔。”

“所以——”徐轻与的眼眸忽明忽暗,带着某种笃定,“他不仅要这支笔,还要你这个人。”

有悲痛自他周身弥漫,夹杂着愤慨和仇恨,“就像当年宋正途追求神笔的上一任主人沈歌一样,他觊觎神笔带来的巨大财富,以富家公子的身份翩翩出场,使出浑身解数。

“当年旁人只当宋正途对才女沈歌一见钟情,痴心一片,谁想到他包藏祸心图谋不轨呢?好在沈歌已经有意中人,宋正途投其所好,鲜花礼物流水般送过来,手段用尽了沈歌也不过拿他当朋友。”

沈歌,唐诗知道,宋词说沈歌是他爷爷心爱的女子。

她静静听徐轻与翻出陈年旧账,“后来沈歌结婚,宋正途依旧痴心不改,为沈歌鞍前马后出钱出力。沈家人都觉宋正途是好男人,恨不得再生一个女儿嫁给他。呵呵,谁知道,蛰伏了一年,他终于有了动作。沈歌十月怀胎,他安排医院床位供她待产。实际他早安排下去,待沈歌生下女儿,暗中将这婴儿偷走。”

沈歌在月子里四处奔波,寻找女儿,求到宋正途面前,他露出本来面目。他拿小婴儿威胁沈歌,要她与丈夫恩断义绝,要她终其一生做他的摇钱树聚宝盆。为了女儿,沈歌只得忍辱偷生,顺了他的意思。所以那个时候,大家都说沈歌到底架不住宋家富贵,贪慕虚荣,抛夫弃女。

沈歌以为,救出女儿,自己再伺机逃出,总会有办法的。但宋正途奸猾狡诈,迟迟不肯把她女儿交出去,一直握在手中当筹码。借着神笔,他搬走了沈歌所有书里的宝藏,累积了大量财富,犹自不满足,逼迫沈歌写出新的故事。但凡沈歌不愿意,他便对那小女孩拳打脚踢。

沈歌被他囚禁了五年,那个小女孩也度过了五年暗无天日的时光。终于,长期的囚禁生涯使得沈歌灵气渐失,驾驭不了神笔,故事也只是普通的故事了。这个时候,她没有了用处,加上身体不好,宋正途也不费心保她健康了,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就死了,死在宋正途囚禁她的宅子里。

而那个小女孩,宋正途命人沉入江中,以防自己做下的丑事暴露。只是,苍天有眼,小女孩被江底采珠的渔民救了,终于活下来。

往事不堪回首,徐轻与闭了闭眼睛,平复了心情,他说:“这个小女孩,是我的母亲。”

怪不得他对宋词有这样深的仇怨,一开始,他的出现,也并不是偶然。想来徐轻与,他是来报仇的,为他的母亲和外婆。

受这个故事震荡,唐诗脑中一时纷乱,无法正常思考。想起宋老爷子每次看她的眼神,慈爱后面掩藏的阴暗,她就不由起鸡皮疙瘩。

在徐轻与眼里,涉世未深的唐诗,已经迷乱在花丛老手宋词的魅力中无法自拔。他最怕的是,他明明叙述了一个事实,对方却不相信。他知道爱情使人盲目,他恨不得有时光机带唐诗回到过去,亲自目睹自己母亲童年的噩梦。

实际上,他说的每个字唐诗都认同,她有第六感,宋老爷子从来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我相信你的话,但宋词未必和他爷爷是一样的人。”她的怀疑曾经伤害过宋词,这一次,她不愿太武断,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的推断太容易伤害人。不是对宋词有深厚感情情根深种,只是在相处的过程中,她有自己的判断。

徐轻与恨铁不成钢,一边叹唐诗遇人不淑,一边恨宋词手段奸诈。

“他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你很快就会知道。”

宋家上下皆是一丘之貉,没有好人。徐轻与针对宋家,有备而来,从最高领导人宋正途到宋家司机佣人,统统摸得一清二楚。他明面上是设计公司的总监,实际是宋氏集团近来合作公司的幕后老板。在他的运作下,宋氏面临着大笔资金周转不足的困境,所以宋正途对神笔的渴求,只会愈演愈烈。

“只要你配合。”徐轻与踌躇满志,“明早我接你去茶楼吃早饭。”

他走后,唐诗无论如何宁静不下来。

好像明天,宋词的真面目就要被揭开。是,他骗了她很多次,关于沈歌,关于神笔,然而,她一直在赌,赌在那之后,再没有谎言。

在床上辗转反侧多次睡不着之后,唐诗干脆不睡了,爬起来去了书中世界。在她卡文的时候,在她难过的时候,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书中世界绝壁是一个散心的最佳环境。

彼时的旸州城也已经入夜,唐诗换了一身男装,摇着扇子潇潇洒洒打算去忘返楼花天酒地一番。因为大批剑客的涌入,旸州的青楼业更加欣欣向荣起来,隔着一条街都能感受到那处的灯红酒绿。

宵禁之后,也只有青楼一条街是热闹的。

唐诗走到巷子口,远远的看到忘返楼的姑娘倚在门口甩帕子。她微微一笑,待要提步,听到有人说:“我最惦记的,就是老丈这里的酒了。”

巷口有一家简易酒摊,生意不咸不淡,因为地理位置靠近青楼一条街,少不得沾沾光,连着收摊也晚了。

说话的人,是摊上唯一的客人,阁休。他面前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坛子。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阁休也有借酒消愁的时候。

唐诗近来与宋词颇有些暧昧,许多小情绪便折射在唐一霎身上,不免花了许多笔墨描写唐一霎和沈凉的相处。轮到阁休,不过是一笔带过的“各家姑娘在比赛中使出千般手段,以求博得阁庄主注意”,又或者是“外头姑娘们为着庄主夫人的位置争红眼,他却躲在铸剑房研究新剑”。

如此,阁休倒是得了许多自由发挥的时间。

他朝唐诗看过来。唐诗悚然一惊,不想他喝得有点多,眼神不似平日凌厉,认出了唐诗,竟然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她微微犹豫,举步不前。开玩笑,万一一言不合,阁休还不一掌拍过来,她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不过难得看到不可一世的阁休喝成这样,唐诗又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想了想,她坐到阁休对面,吆喝一声:“老丈,给我来一坛酒。”

大大方方与阁休干了一大碗。

阁休面上不红、说话清楚,一点看不出喝多了,但细看他的眼睛,已经不似平日清亮,有了一点迷离。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派人调查过,每每你都是从留夏客栈出来,再回到留夏客栈就不见了踪影,翻遍整个旸州城都找不到你的痕迹。就像这回,找你找不到,你忽然就冒出来了。”昏暗灯光下,不苟言笑冷若冰山的阁休,忽然有了点人情味,支着腮帮子,很好奇的模样。

唐诗就眨眨眼说:“我也不是每次都从留夏客栈出来,偶尔我要去其他地方,就直接去了。”

阁休听不懂,直接略过,下一个问题,“你是南疆巫女吗?”

“来,你喝一碗酒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唐诗狡黠一笑。阁休毫不犹豫又喝了一碗,听得她不急不缓吐两个字,“不是。”

“你到旸州来干什么?”他很自觉,自己满上自己喝。

唐诗笑道:“阁庄主海选庄主夫人,我来看热闹啊。”

“你除了知道我怕老鼠,还知道什么?”

她朝他勾勾手,他的脑袋凑过来一点,她轻声说:“我还知道你屁股上有两个痣。”

她笑盈盈望着他,他波澜不惊重新坐回去,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她。不过因为喝酒的缘故,这回他的眼神一点不可怕,反而有一点慵懒,称着他俊美的容颜,还挺勾人的。

他问,“赵袖儿最近的遭遇和你有关吗?”

这都能联想到她?唐诗警觉了说:“没关。”

“你刚刚回答的问题中有假话吗?”

她头一歪,笑道:“有。”

哪句真哪句假,就让聪明的阁庄主自己烦恼吧。

唐诗站起来,丢下一锭银子,“我本来想去忘返楼喝花酒的,不过现在阁庄主你陪我喝酒了,这银子就给你了。”

阁休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

“我回留夏客栈睡觉了,不要跟踪我哦。”走了两步,唐诗忽然折回去,笑眯眯看着阁休,“你转过身子来。”

“干什么?”后背空门怎能随便暴露给旁人。

唐诗不屑,“我的功夫如何你不知道吗?我杀得了你吗?男子汉大丈夫,敢不敢转过来?”

阁休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慢慢转了过去。他的头发雪白,已经长到半腰,她拨开他的头发,拿笔在他脖颈处写了一行字。现代世界的钢笔,笔头触感坚硬,她没有使多少力气,写在皮肤上一阵酥麻。

因为靠得近,她鼻间的呼吸都拂在他的耳后,像婴孩调皮的手摸上来。

“写好了。”她笑嘻嘻收回笔,一边同他挥手再见,一边倒退着走远。

阁休面无表情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酒摊的老丈走过来,恭敬问:“主子,要跟吗?”

阁休手一扬,吴道子从屋顶上悄无声息翻下来报告,“她确实是从留夏客栈出来,刚刚回去的方向也是留夏客栈。”

“那就不用跟了,派人盯好留夏客栈就是了。”阁休眼眸暗沉,哪里有一丝醉酒的模样?他指指自己的脖子,“看看她写的什么?”

吴道子便撩起他的头发读给他听,“我还知道你酒量很好,千杯不醉。”

周遭空气顿时停滞,阁休在冷峭的夜风中眯起眼睛,半晌吐出两个字:“很好。”知道他假装醉酒套她话,她便将计就计配合他,好,很好。

老丈就有些担心,“那她刚刚回答的问题还有研究的价值吗?”

“应该不全是假话。”吴道子一本正经告诉他,“至少庄主屁股上真的有两个痣。”

阁休冷冷扫他一眼,他连忙闭上嘴。

阁休陷入沉思:这个唐诗,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多。看上去并不友好,但到底也没有做过实质性与他敌对的事情。她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她潜入旸州城到底意欲何为?她除了知道这些还知道什么?他的计划,他的一举一动,是否都暴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他感到一阵凉意,眼底积聚起一股杀气。

但,杀不得,她是唯一线索。若她死了,这些问题便再也得不到回答。 eCXX5+LX46y6qel8V6NKdi7qswJ/otjhW9kk0SJAWxt29iMfM+JgPaAu4hNbyb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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