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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没有时间的钟

我越发无法忍受孤独,可大多时候却又无处可逃。

我试着按照夏诚的方式去看待周遭的世界,可依然搞不懂人们所想的是什么,依然对人际关系充满困惑。我不由怀疑夏诚所描述的方法是否适合我,说到底我也没有他那么聪明。

自从气温骤降之后,他就很少来上课了,我们在学校很少能够见面,但他喝酒时的确也会叫上我。通过夏诚,我多少学会了在喝酒的场合应该做的事。其实这算不上特别困难的事,即便对我来说也是如此,靠着酒精我轻而易举地融入了这些场合,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身体里的另一个我发挥了作用。在这时黑夜才显得不那么漫长,只是哪怕我无比想要喝酒,也找不到除他以外能够一起喝酒的人。

只要变回白天的自己,我就依然沉默寡言。我照常上课,照常工作,按照时间表生活,至于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丝毫想不明白。书店的工作还算清闲,我边工作边读完了几本书,只是进入书本所描述的情景需要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以前只需要拿起书就可以读下去,后来需要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到最后只有在书店的时候还能抽空读上一些,其他的时间我都提不起劲儿翻几页书。

一月一到,就立刻迎来了期末考试。

夏诚认真起来,我也把自己置身于图书馆,恍惚间觉得这才是大学应该过的日子。但遗憾的是,这种感觉随着期末考试结束就很快消失了。说到底,或许我是那种必须被逼迫着才能做一件事的人。

考完试后,我订了回家的火车票,舍友们都对回家这件事欢呼雀跃,像是终于迎来了解放一般。唯有我觉得迎接我的是牢笼,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

果然,回到家中,父亲只是说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除此之外,一句话没再多说。母亲也顺着父亲的意思,没有跟我多说话,我宛若家中的局外人。可过年期间又免不了跟父母一同走亲访友,亲戚关切地问我在大学的生活怎么样,父亲便抢先回答说一切都好,这之后的话题总会转为对父亲的夸奖,这其中连一句过渡的话都没有,这是大人所特有的一种天赋。我只能这么想,并且沉默地配合。

即使家中的气氛让我觉得压抑,我也没有去其他地方。大多时间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上网来打发时间,我不想去任何地方,任何地方都有梦真的影子。

唯有回乡下看奶奶的时候,才会觉得不那么压抑,这成了我唯一的安慰。

我提前三天回到北京,放完行李,天刚刚黑下来,夏诚说晚点一起去喝酒,时间还早,就想着去书店看看。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姜睿问道。

我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又问他:“你怎么也这么早?”

“家里待不下去。”他说道,“情况有些复杂。”

我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为难,便没有问下去。接着我们聊了一会儿关于书店的事,聊完他就忙工作的事去了。我随手拿起一本书,只是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大概是没有看书的心情,于是端详起窗外的风景。

书店在大学城的西边,这里是我们附近最热闹的地方。商场就在书店的右手边,电影院、电玩城、各种商店一应俱全,商场的另一边是一条小吃街,小吃街的尽头有一家旅馆。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清一色都是学生,大多都带着轻松的笑容,牵手走过的情侣大概是想去看电影,虽说冬天还没彻底过去,但分明呈现出一种春天即将到来的气息。跟街道上的人群比起来,来书店的人就少了许多,即使是来了,也大多不会买书回去,人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在等人的空隙里顺带打发时间。看完窗外的情景,我又强迫自己看了会儿书,好不容易看完了半本,一看手机正是晚上八点。小吃街变得格外热闹,喝着啤酒的少年们身边通常都坐着一两个少女,少年们都做着极为夸张的表情,女孩们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们,好不热闹,这一切都让我心生羡慕。

此刻的书店就显得格格不入,为了过滤掉旁边电玩城传来的音乐,姜睿(因为他工作认真,老板很喜欢他,把他当成半个店长来看待)就放一些舒缓的歌来调节气氛,他放的歌我几乎都没有听过,也只是这么听着,但有一首我越听越喜欢,往后跟姜睿成为室友后我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

临近九点时,几乎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工作上了,大家谈论着一会儿收工后要做的事。我也想着要去喝酒,姜睿却认认真真地站着,他一言不发,认认真真对着本子,看样子是在算销售量。

这时走进来两个少年,旁若无人地说着笑话,声音极大。他们随手拿起几本书,翻了几页又不屑一顾地扔了回去,大家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只有姜睿走了过去,一脸严肃地说:“这里是书店,请不要大声说话。”

他每次都这么说,但几乎没有管用的时候,虽说大多数人在他说完之后的确会小声一些,但过不了多久又大声说起话来。大多数人都还不至于因为姜睿说了这句话跟他起冲突,这次是例外。其中的一个高个儿男孩说:“这里都没人了,凭什么不让大声说话?”

“就算没什么人了,这也是公共场合,是书店。”姜睿说,从细微的表情中可以看到他的立场坚定,“还有请你爱护书本,不要随便弄出几个褶子。”

“神经病。”那个男孩说,“随便翻几页书还这么讲究。”

“有很多读者就是想买一本崭新的书,你破坏了他们的阅读体验,这很重要。”姜睿说。

“你看这个神经病说什么,”高个儿轻蔑地笑了起来,对着矮个儿男孩说,“一个破书店还这么讲究。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就乱翻了,你能怎么着?”

一位年长的同事赶紧走过来打圆场,好言好语对两个男孩说话,言语里都是歉意,让姜睿也跟他们道个歉。姜睿怎么说都不肯,他站在原地,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说:“是我的错吗?”

四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我听到其他同事的窃窃私语,他们说着:“都快要下班了,道个歉不就行了嘛。”“就是啊,这么僵着我们也不能早走啊!”“姜睿这个人也是,他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

还好事情很快就平息了,两个男孩要等的人在门口叫他们,他们也就没再停留,留下一句狠话骂骂咧咧地走了。这时那些之前还埋怨着姜睿的人,笑吟吟地走向他:“你做得对,这种没有公德心的人就不应该给他好脸色看。”“这年头的年轻人真的不行了,一点素质都没有。”他们说着诸如此类的话,跟刚才还在抱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转眼间书店又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像是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人有很多副面孔,并且可以无缝对接、切换自如这件事,即使我已经接触过多次,但还是觉得诧异和困惑:人们心怀鬼胎,摆上合适的表情,说着合适的话,并习以为常。

下班后我想着跟姜睿说几句话,但他似乎已经调节好了情绪。

其他人很快就走了,他照常巡店,把所有被弄乱的书都摆回原处,似乎完全没有被之前发生的事所影响。

自那以后,我注意到一件早就应该注意到的事。

同事们都有意无意地疏远姜睿,他的认真反倒成了一件不讨喜的事。

在越来越多的人对工作敷衍了事的时候,他依然从不偷懒,也似乎从不疲惫,像上紧了的发条,做事一丝不苟。

一个月后发生了一件类似的事,让我决心搬出宿舍。

像是蝴蝶效应一般,在这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事件的起因很简单,舍友看上了班里的一个女同学。

“不错吧,这个女生。”他给我们看那个女孩的照片,“可以打九分。”

“还不错。”我敷衍道,对照片里的女孩并没有特别的印象。

“看起来挺好追的嘛。”另外一个舍友说道。

“我也觉得。”他说。

不知道他们这个结论从何得来,我从她社交网络的主页里看到的,只是一些日常的照片而已。

隔了两天,他就发动了攻势。他搜索了很多所谓的追女孩的技巧,一直在网络上看这样的帖子。“凭什么她不收我的礼物?”没多久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这么说道。

“哎呀,漂亮的女孩哪能那么容易接受你的礼物,不得假装矜持一下。”

“你继续送,我就不信她还能装多久。”

他们这么讨论着。

“你看看这个。”另一个舍友指着网页上的一条动态,“要不你也试试高调表白,别整什么小礼物了,直接准备点蜡烛和花,搞一场大型的表白算了。”

“能行吗?”他问。

“对她这种故作清高的女生肯定有用,”舍友说,“再说你送那么多小礼物不觉得费钱吗?摆个蜡烛才多少钱。简单直接,别再费劲了。”

我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直到某个周日从书店回到宿舍,远远就看到一阵人群骚动。走到楼下时听到舍友正拿着喇叭高喊女生的名字,又用了很多关于永恒的词汇,大致是“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永远爱你”这样的词。喊了大概十五分钟,全宿舍的男孩子都来了兴致,大家一同围观,并且都被这氛围感染了般地高呼“答应他,答应他”,我不知道他们的热情哪里来的,看起来好像他们才是当事人一样。

过了许久,那个女生才下楼,一脸困扰的模样。这神情反倒让围观的人和舍友更起劲了,以为这是“欲擒故纵”的招数。我看得出她的为难,僵持了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说道:“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哎,别扫兴啊。”人群中传出这么一句。

女孩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里闪过一丝委屈。舍友靠近了一步,显得彬彬有礼,他摆出一脸诚挚的表情说:“我爱你,我会对你好的。”

我至今仍记得那个女孩的表情,在蜡烛的映衬下反倒显得苍白,她的神色看起来是那样慌张,又是那样不知所措,或许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或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毕竟说“不”就相当于跟在场围观的所有人为敌。我耳边浮现出舍友对她的评价:“这种女孩很好追的嘛。”

女孩的犹豫和纠结让围观的同学再次骚动起来。

“快点啊。”人群中又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女孩的身体开始颤抖,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氛围,流着眼泪说了一句对不起后,仓皇地逃回宿舍。剩下舍友留在蜡烛的中央,他前一秒的彬彬有礼瞬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怒火。人群作鸟兽散,脸上挂着看完热闹后的那种心满意足。舍友回到宿舍后,第一句话是:“装什么装,居然让老子出了这么大的丑。”

第二天,流言就开始传遍学校,但版本换了一个模样。舍友变成了受害人,他的一片真心错给了人,而那个女孩仗着自己漂亮,不把我的舍友当成一回事。只不过一个下午的工夫,流言又换了一个版本,女孩变成了一个“荡妇”,说她在外边有好几个男人,更有人说曾经看到她上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车,不知道她在背地里做什么呢。班里的几个男生说起这些来,居然能把细节都说得栩栩如生,那表情宛若身临其境一般。我的舍友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还得到了同学的安慰。

他难过吗?我不知道,但他回到宿舍也只是立刻玩起了游戏,游戏打完又对新的女孩打起分来。

那个女孩自此就变得不再重要了,她变成了谈资,变成了一个标签式的存在,在众多的版本中,她到底是谁、她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想到这些我如鲠在喉,不愿意回忆的那些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到了夜晚,第二个梦境如约而至,梦里是初中时的画面,我正浮在空中,看着幼小的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的人正在说着话。他们的神情逐渐变得狰狞,身体也变成了恶魔的模样,眼神里充满着不屑。他们的嘴里正吐着刀子,眼看那刀子就要落在那个幼小的我的身上时,我发出一声怒喊:快逃。

我惊醒过来,听到舍友的怒骂:“神经病吧你,大晚上的喊什么喊。”转头他又呼呼睡去。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是吃了什么不易消化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都呼吸不畅。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再把自己置身于这里。

至少要搬去一个能让我呼吸的地方。

晚上九点我跟夏诚见面,他选了一个能看足球赛的地方。喝酒时我跟他说了要搬出来的念头,“你住我那里去就好了。”他说。

“我自己找房子住就行,只是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熟悉的房源,再说这样也不方便,安家宁不是经常去你家吗?”我说。

“我无所谓的,她肯定也是一样。”

“不了,”我坚定地说,“不想麻烦别人。”

“好好,”他说,“不过我支持你搬出来,像你这么实在的人,肯定免不了被欺负。”

“不是这回事。”大概是我之前的语气让他这么觉得,怕他误会,我赶忙解释道,“真的只是想换个地方住。”

“你得改改你的性格,别那么好说话,”他只当我是掩饰,说,“要坚硬一点,给自己安上一个壳。”

“安上一个壳?”

“这样才能不被别人伤害嘛。”他说,“很简单,要想不受到伤害,就得对一切都毫不在乎,或者只在乎那些你能把握的东西,要做到这点,就得用一个坚硬的壳把自己的内心包裹起来。”

“那岂不是像乌龟一样。”我笑了起来。

“明明是钢铁侠,”他说,“你最近没去看电影?就去年上映的那部。”

“还没。”我摇头。

“你看了就知道了,就是一个高科技的盔甲,套上那个盔甲以后所向披靡,”他的视线看向前方,又看回我,说道,“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受人尊敬,万人景仰,并且因为你有能力,没人能对你说什么。”

我那时还没有看《钢铁侠》,还不明白托尼套上这层盔甲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很显然夏诚要说的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他在意的只是所向披靡这件事。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问道。

“对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的啊。”他说,“人往高处走,这是生存本能。”

电视里正放着西甲(应该是西甲吧,我对这些搞不清楚)的球赛,不知道是哪个球队进了球,酒吧一片欢呼。夏诚也举起酒杯喊了起来,接着对我说:“你看足球赛为什么这么让人着迷,因为它道出了社会的本质,社会的本质就是竞赛,有能力的人就能赢得比赛,输的人就只好受人唾骂,接受球迷的颐指气使。”

“听起来还真是残酷。”我说。

“就是残酷的,”他说,“冷漠又现实,世界就这样,只有结果才重要。你看谁会记得输了比赛的人?他们也不可谓不努力了吧,但态度这件事跟结果比起来谁在乎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人活着就要赢得每一场比赛吗?”

“当然。”他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一杯酒,我也跟着要了一杯。

“爬到聚光灯下面的人,才会有人在意他们的人生,难道不是这样吗?”

“可如果那些人只是假意奉承你呢?”我问道。

“这无所谓的,虚情假意是这个世界能够表面平静的准则,如果每个人都在意这些,社会岂不是都乱套了?再说,他们的真实想法能改变你的人生吗?虚情假意也好,真情实意也罢,表面上的表现不都是一样,又为什么要去在乎?比起虚情假意,无人问津才是最可怜的。”

我不知道如何反驳,说不上来他的想法是对是错,或许这世界上压根儿就没有绝对的对错可言。同时又觉得夏诚的话有一种说不出的尖锐,我疑惑平日里那个亲近幽默的夏诚去了哪里。或许锐利才更接近于他的本质。

“那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呢?”我说。

“你想想构成比赛的因素是什么?”他反问道。

“比赛规则?”我试着说出答案,但并无把握。

“没错,”他说道,“还有裁判和队员。你掌握好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再跟身边的人打好关系,赢得比赛的概率就会大上许多。”

“这是你为人处世课堂里的一堂课喽?”我说。

“当然,而且是必修课,有时候就要在规则中找一些能够快速通关的办法。”他说这话时嘴里发出类似打响指的声音,我注视着他的脸,但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抽烟时我就想着他所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姜睿,我没有根据地觉得,如果是姜睿去踢一场比赛,他一定是那个磨炼自己脚法的人。

喝到快十一点的时候,他便喊来服务生结账,说喝到这个点儿正是可以去下一场的时候。

我们接着去的酒吧相当吵闹,说话都听不清楚,夏诚介绍完他朋友的名字后又加了一些头衔,这些我都听不懂,但也知道毕恭毕敬地敬酒。很快大家就是一副熟络的模样,就像是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一般。仅仅是通过敬酒这个举动就能让距离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人际交往中还有什么比这更轻松的事吗?

这之后我就想着要搬家的事,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一个人要住在校外所需要的花销远比我想象的更多,我不得不再次感叹夏诚的优渥。无奈之下,如果有课我就尽量晚回宿舍,等到快熄灯才回去,一到周末就跟夏诚喝酒,喝到四五点后再去他家借宿。

我原以为这个家都是安家宁布置的,自然也有她生活的痕迹,但唯一能体现出安家宁存在的,只有那情侣样式的牙刷杯和拖鞋。

奇妙的是,见到安家宁和夏诚在一起的时候,我又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爱意存在。那种特属于情侣之间的默契,他们的相处模式,他们的对话,无一不体现着他们的感情深厚,我尤其羡慕安家宁看夏诚时的眼神,那种全世界里只有你在闪光的眼神,我绝不会认错。

或许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吧,不需要太过占据彼此的空间,也能让彼此的感情不变。真是让人羡慕,我想。

就这样三月过去,四月到来。

北京的风终于暖和起来,树叶也重新发芽,一切都是充满生机的模样,走在路边居然能看到花了。湖边的鸭子又回来了,它们比去年我见到时好像长大了一些。

梦真出现在我梦里的次数少了许多,或许这也是酒精的作用,靠着夏诚,我学会了喝到微醺的诀窍。夜晚时的我是一个更放松的自己,靠着酒精、音乐、香烟和昏暗的灯光,我没费太多力气就把困扰的事情抛诸脑后,在这样的场合,我陷入了一种类似于混沌的状态,开心起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思考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跟舍友格格不入,书店里的人迅速翻脸的态度,从未找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唯一理解我的人离我远去……这些事都无关紧要,只要有酒精就好,至少到了夜晚就会有人陪伴。

这是如夏诚所说的充满热闹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不会生疏。所有人都像是戴着面具,面具下真实的面目不再重要,或许有人会对这样的世界充满不适感,但我却觉得自在,这代表着我不必小心翼翼地对待周围的人。与此同时,他们还会在喝酒之前对我表达恰到好处的关心,那说话的语气在酒精的衬托下显得极为真诚。

这么想来,酒精是医治我这种人的绝妙良方。它既让我忘记了他人的想法有多么可怕,又让我释放出了完全不同的自己,从而交到了一些朋友,同时还能让黑夜变得不那么漫长,一举三得。

我的面孔也不再那么乏善可陈了。

这是我在刷牙时突然发现的事,诚然,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那张脸,但仔细辨别就能看出区别。因为许久没有理发,头发长了许多,如果不仔细打理,甚至可以挡住我的眼睛。以往我都会固定找一个时间理发,但现下觉得这样的发型也不错。我好像瘦了一些,鼻梁显得高了起来,两边的颧骨也更高了,从侧面端详自己的脸,有种坚毅的错觉。只是眼里没有什么神采,并不是因为宿醉而没有精神,更像是颜色从我眼里消失了,原本漆黑的瞳仁如今看着显得有些透明。

我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拉回现实,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我试着回忆梦真的样子,这还是这些日子以来我第一次主动回忆梦真。果然,我恍惚间有种错觉,回忆里的吴梦真和陈奕洋,只是两个陌生人。

这感觉并没有让我诧异,反倒让我心满意足。我找到了遗忘的办法,找到了自己的安居之地,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每个人都在成长中变成另外一个人,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很快说服了自己。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白天,我眼里的世界变得更透明了;夜晚,我眼里的世界才有了些许色彩,这种色彩是酒吧里橙红色调的射灯,是透着酒瓶看到的暧昧色调,是深夜走在最繁华的街道上看到的黄色出租,在黑夜的映衬下,这些色彩让人恍惚,让人沉沦。

孤独,理解,未来……为什么要去思考那些让人困扰的事情呢?何况,我并不孤独,当时我这么告诉自己。

我以为自己终于融入了新世界。

在这之后不久,我的世界里出现了董小满。 pu4vqU0uJn8wdgSc8h2DTqLfz50g1K1zdTqtkC6Ox2/mfBJqwONUIJRJPpxHK/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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