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保罗:
谢谢你寄来大著《隐者》,我分了两部分来看——可以说,两次都是大快朵颐。
你在去年11月跟我说,在你的下一部书中会有乱伦现象,但我还领会不到——考虑到你在序言中提出的难题,也就是:乱伦的行为发生在哪里?床上,还是心里,还是作品中?——乱伦与该书的核心问题有多契合?
乱伦,这是个有趣的话题,我过去还没有对此有太多有意识的思考(在后弗洛伊德时代,谁敢否认自己没有进行过无意识的思考呢?)。我很好奇,觉得即便是在流行话语中,在谈到兄弟姐妹之间的性爱,与父女之间或母子之间的性爱时,我们都使用了同一个词汇(我们暂时先把各种同性之间的性行为搁置一边,不予考虑)。人们所经历的对前者的抵触情绪,与后两者相比,很难一致。我没有姐妹,但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来,在年龄相仿的一个兄弟和一个姐妹之间的性爱游戏,该是多么诱人——正如你在书中所描述的那样,既是性爱游戏又胜似性爱游戏。然而,一个人和自己后代之间的性爱则似乎跨了一大步。我还以为我们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道德行为会使用不同的术语呢。
去年,在澳大利亚南部的农村有过一个案子,一对数十年居住在相对封闭环境中的父女/夫妇遭到起诉。我记不清所有的细节了,但法院最终判令他们必须分开,尽管那位父亲/丈夫冒着坐监的危险也不愿意与女儿/妻子离得太远。在我看来这个判决很残忍,因为投诉并非来自这两人之间的一个,而是来自他们的邻居。
一个人和自己的父母或是子女发生性行为几乎确定是我们这个社会中最后的性爱禁忌了。(我可以很自信地断言,《隐者》不会受人群起而攻之,它确认了我的感觉:兄弟姐妹之间的性爱是可以的,至少人们可以说,作家可以写。)我们的社会曾经等级森严,其中人与人之间的性关系也受到限制,如今已走过漫长的道路。我猜想,简易避孕方法的面世,标志着性爱禁忌的终结:乱伦后女性可能会生出一个怪物的恐怖故事也随之失去了威慑力。
我认为,人们对畜牧学在性的禁忌与人种禁忌中的作用所给予的关注还远远不够。这方面的知识告诉人们,哪些物种可以和其他物种交配,在同一血统之内,其分离度究竟有多大,而这样的知识也在畜牧业一代又一代的发展过程中演变着。
不管怎么说,如今世事万物看上去都在向前发展。人们过去针对所有禁忌的性行为(包括通奸!)而产生的正义怒火,已经集聚到一种行为,即成人和儿童之间的性行为上去了,而我认为,这也应该延伸至我们所讨论的父亲和孩子之间的性禁忌。
有趣的是,在世界某些愚昧的角落(最明显的是某些特定的愚昧落后地区),每当通奸的人们受到惩处时,我们都会批评那里的法律在惩处他们的时候忽略了他们的人权。如此说来,当我们有权打破禁忌的时候,我们又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当中呢?如果人们可以违反禁忌,那有这个禁忌的意义又在哪里呢(正如你的书中那个拜伦式的人物亚当·沃克尔可能要问的那样)?
一切顺利!
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