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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废墟里的精灵

那儿有一大片建于20世纪后期的楼群,那片楼群充满那个时代的元素,它们是这个重工业城市曾经引以为豪的符号。我很小的时候住过这样的房子,印象里它们一直是很老很老的样子,老得长满故事。走近它们,就好像看见了记忆中大写的“家”字——傍晚大人们纷纷下班,有小猫悄悄溜进院子,周围响起邻里的欢笑声和争吵声、隔壁厨房的炒菜声、楼下同学的练琴声、楼上老两口的摔杯子声……

就像今天在家里,坐在落地窗前写这篇文字时,我的思维线索随时会不明原因地丢失。当我走在那片楼群中时,记忆也时常会被眼前那随时断裂的画面击碎。

是的,它们会被一点点拆掉,直到全部被拆完。其中的一小片区域,被拆成废墟后一直没有重建,就这样过了很多年,直到里面长满了高高的野草,围挡上被愤怒的拆迁户写满了“我们要回家,请×××为我们解决×××问题……”的黑色标语。但我的镜头在一小束光线穿过灌木的瞬间,却只断章取义地摄取了这个温暖的词汇。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在那片废墟里我看到一群胆怯的小猫。可以猜想它们应当是第N代的流浪猫,因为它们的眼神里对人有几分逃避和不信任。自出生就流浪的猫们普遍都是这样,那种具有防卫意识的基因在它们的流浪生涯中尽显出来,保护它们躲避各种危险。

小猫们不会给我机会让我安安心心地拍照,无论我使用多长的镜头,都很难捕捉到它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只是偶见一双藏在树叶后面的小圆眼

废墟里有个废品收购站,一直没有见过收购站的主人,但是见过小猫来翻垃圾吃

当然也有大模大样跑进收购站里的,比如这只奶牛猫,有人说它是被收留的

都说应该保持猫的优雅

但是优雅会让本猫饿死的

体谅,不是我的果汁分你一半,而是你挨饿时本猫在你面前吃饭尽量不吧唧嘴

得了便宜不卖乖,悄悄溜走就好

我喜欢,就这样靠在你身旁……

冬天来了,废品收购站被厚厚的雪覆盖。幸运的是,到了冬天猫们已经长大,能够抵挡寒冷和暴风雪

等待,一场别开生面的未来,还是一个不可移易的现在?

在这个最漫长的季节里,午后的阳光,终于驱散了暴风骤雪

乍一想,文艺作品里关于猫的选段都是在叙述猫的哪些个性呢?可爱、顽皮、好奇,抑或神秘?这好片面,是不是还应该有勇敢、顽强、不惧环境艰险这些特质?(这好像在说雄鹰这种动物,或是红梅这种植物。)貌似这样的性格和它娇小的外表并不相称,嗯哼(读成二声),这就是“反差萌”,总之我不能以貌取猫。也有可能艺术家们都喜欢生活在温暖湿润的地方,平时很难见到风雪中的猫,即便来到这塞外苦寒之地,也没有心情把猫当成讴歌的对象吧。

转眼春天到了,冰雪消融,这里一片泥泞。我看见了一具小猫的尸体,静静地侧躺在泥水里。对于流浪的它们来说,生命随时可能终止在一个未知的时间节点上。

在这北方偏北的地方,温暖的天数很短,也就那么三四个月。一转眼又到了隆冬,这片废墟还是废墟,和去年一模一样。

在这片废墟上,见到从前在这儿出现过的一只大花猫,体态上有点步入中年的感觉,但眼神中并没见中年猫的洒脱,倒是有一丢丢的患得患失

有人给它一些食物,大概是为了避免受潮,将食物放在了高处

稍有风吹草动,这只大花猫便立即进入战备状态

“徐,我上星期去了一家东北菜馆,特有格调,服务员都穿老式军装,墙上都是各种正能量的口号。”我在远远地拍那只大花猫时,大李子在旁边突然讲道。

“那应该都是六七十年代满大街张贴的那种革命标语吧?”我问。

“是啊是啊,很怀旧的样子,老板应该是个很有情怀的人吧。”大李子说。

“嗯,那些标语是他们年轻时特有的词汇,每个时代都有些代表性的词汇。等将来咱们不年轻了的时候,我也去做个有情怀的老板吧,开个小店,店里要有一只大花猫。然后呢,把一直跟随咱们成长的那些代表性词汇,通通都印墙上!让那时候的人一看便说‘噢,果真,二〇一几年的时候,的确是这个样子的’。”我说。

“跟随咱们成长的……代表性词汇?你还真有情怀,都有什么词汇?”

“办证、见证付款、一针就好、包治百病……”我回答,“我坚信这些词汇你看着也一定亲切。我要在我的店里涂上满满一墙的这些,这是伴随我青春的字眼儿,就像那些时代标语伴随咱们长辈的青春一样。”

“我算你狠!”大李子停顿了片刻,又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的画面,就在这儿,你看!”

哇,对,正是这个!

但若干年后的孩子们应该完全看不懂墙上字迹的意思了吧。或许若干年后,法律将不允许人们随便遗弃宠物,垃圾堆旁再也见不到前来觅食的流浪猫,即便有在街头巷尾奔跑的猫狗,也是为了享受自由。若干年后,人们再翻看这本书里的照片时,会说:“哦,原来那个时候流浪猫是过这样一种生活的……”

然而,情怀毕竟也只能是情怀。城市的车轮在不断向前滚动,不停碾压着各种美好和不美好,所有情结只允许片刻停留在触碰快门的指尖上,多一秒钟便是矫情。

当我最后一次来到废墟上的时候,只见繁忙的挖掘机、满地的砖瓦碎片、辛苦劳作的工人……这些画面告诉我,这片废弃的建筑群已彻底被夷为平地。这里猫猫们的家以及它们的故事,将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今后几乎也不会有人再提起。

那群流浪的精灵,自那时起,音信全无。

【后记】

“喂,徐,是我,大呲花!”大呲花因为看了我的手稿还小小难过了一会儿,那天突然打电话跟我说,“你快来,这边有家废品收购站,离你拍照的那片废墟不远。看样子呢,好像就是从前那家噢,好像他们又收养了一只小猫崽,好像就是从前那只大花猫的孩子……但,都是‘好像’噢。” Q/uRYvF8AGHyQhU3xn1nRg0b6LmlNZ5TZOsczDS5s+OMnqR+++aixNR/tJIfDS9d



小贴士

【我的名字叫猫】

嗨,知道吗?我的名字:犭+苗=猫。

古代中国人把我归为兽类,所以我的名字一半是“犭”;又因为在田间我喜欢捉偷吃粮食的老鼠,保护了秧苗,所以人们把“苗”字放在了我名字的右边。

也有人说,是因为我的叫声和“苗”发音一样。

还有人觉得我的叫声像“咪”,所以叫我“咪咪”“猫咪”或“喵咪咪”。把“咪咪”放在我名字的后面就很好听,但放在狗狗、猪猪的身上,叫“狗咪咪”“猪咪咪”,可就难听死了……

其实,再早些时候,我们的祖先是野生的,中国人叫它们“狸”。和人类共处之后才有了“猫”这个名字,后来还有“狸奴”这个词,也是指我们。我们曾经出现在很多文人墨客的作品里(见38页小贴士)。

《说文解字》里是这样说的:猫——狸属,从“犭”苗声,莫交切。

现代中国人还喜欢把我的名字融入他们的生活,比如:

猫冬——冬天躲在家里不出门。

猫哭老鼠——假慈悲。

猫尿——对酒带有讽刺或厌恶的说法(经常出现在女人痛骂丈夫酗酒的场合)。

猫腻——见不得光的暗箱操作。其实呢,“腻”是“溺”的讹传,也是尿的意思。我们猫类撒尿都很隐蔽(不让天敌或老鼠嗅到),猫尿多数是见不得光的,所以“猫腻”就有了这样的引申义。

真荣幸,我们的尿液居然如此丰富了中国的语言。

英语里我叫cat,德语叫katze,法语叫chat,丹麦语叫kat,希腊语、波兰语、阿拉伯语、西班牙语,发音也都差不多。这大概是因为在西方,我的名字起源于同一个地点,据说是北非一个叫Quttah的城市。传说我们的祖先最早就是在北非到西亚一带一点点融入了人类社会(见36页小贴士)。

牛津词典里是这样解释cat的:A small animal with soft fur that people often keep as a pet.(一种小动物,有柔软的皮毛,人们通常把它当宠物。) xEWqCkvHcB/T+btlt124KX+olC/I+2buqDvDQY6Jn9T2kTj+cRMKPsvfwlNn2iJa



Ⅱ 猫生哲学

听说过人生哲学,听说过猫生哲学吗?

试想一下,它们怎么用柔软的躯体抵抗这个坚硬的世界?没错,世界的确是坚硬的,甚至有些冰冷,不会因为谁涉世未深,而对谁心慈手软。年少时喜欢简单粗暴地和世界碰撞,撞得头破血流,却不懂得用柔软的心灵来包容世界。

也许一开始我就错了,世界何须抵抗?世界是用来享用的。

正因如此,无论是被遗弃还是逃亡,流浪猫们能在种种艰难的环境中存活下来。它们并不具备与世界硬碰硬的资本,人类都无法征服世界,何况它们?它们的生命并不长,尤其是流浪在外的个体。几千年来人类的驯化,让它们丧失了一些与世界博弈的能力。而本应被宠爱的个体一旦被抛弃或被迫选择流浪,就意味着失去了大部分生命的长度。3~5年是它们寿命的平均值,也就是说它们每长大一岁,相当于人类老去20年。

生命如夏花一般灿烂,却如此短暂。

所以,它们会利用极其有限的时间享用这个世界,甚至用悠然和从容掩盖流亡故事的凄凉。

冷的冬夜,暖的井;冷的春寒,暖的光

生活若不能反抗,就闭起眼睛享受

祖先教导我们,为了生存,必须随时清洁肌体,这样才不容易被猎物察觉

祖先教导我们,便便要埋起来,以防天敌嗅到。

祖先教导我们,要学会爬树,以防天敌追杀

祖先教导我们,要儒雅,并注意形象。

儒雅不是懦弱,只是因为不喜欢嚣张

不惊扰别人,就是在保护自己。

适时放松自己,偶尔发发呆

发呆,是“猫生”最大的幸福,尤其在这闲人免进的角落

有时我会觉得岁月静好,有时为了活着也要负重前行。

在任何一个群体中都要保持独立思考

友善对待同类,因为同是天涯沦落猫

不要和更强大的物种成为敌人

尤其是和人类,要和睦相处,但也要时刻提防 xEWqCkvHcB/T+btlt124KX+olC/I+2buqDvDQY6Jn9T2kTj+cRMKPsvfwlNn2iJ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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