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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尽管堕落和焦虑不断,但是没有给他带来发生在那个黑夜那么可怕的事情。他成了谁都不理的人,一个失败的人。不过,他没有再让人逼着反省这些再清楚不过的事实。瓦尔登早上离去,带走了那封要命的信。整所供膳宿舍松了一口气。善良的天使又和孩子们在一起了,要不然(赫伯特宁愿这样想)他们已经领教了一次教训,结果会变得更有人情味儿。无论如何,这个灾难性的学期总算平静地结束了。

圣诞节假期中,两位老师打算去意大利观光而没有去成,在复活节又说到爱琴海转一圈儿。赫伯特实际上去了,享受到了爱琴海和特尔斐 的风光。埃里奥特夫妇一块儿在英格兰访问了几个地方。学校开学还有十多天,他们就返回了索斯顿,却发现威德林顿又在杰克逊家住了下来。交往是很痛苦的,因为两个家庭几乎没有说话的条件;那所供膳宿舍那个得意洋洋的支架都无济于交往顺利。(进步党已经左右了时代。)威德林顿本性敏感,为人小心,但是这次他拒绝听任摆布,经常顺便来看望他们。他的态度很友好,但是很挑剔。他们夫妇一致认为他是个麻烦的人。接下来,阿格尼丝离开了,非常突然,去看望菲林太太,在她离开期间,里基进行了小小的暗中的交往。

她不在家,尽管方便,但是令他迷惑。希尔特太太,半呆半疯的,跟谁在一起都惹麻烦,近来对卡德夫进行短暂拜访,不经邀请,便来到了索斯顿。一般情况下,她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客人。这一次,阿格尼丝却欢迎了她,而且——里基认为——要她保证不把一些她知道的实情告诉里基。两个女人谈话神神秘秘的。“希尔特先生会来和你住一段时间的,”希尔特太太说。这两个人的来访也许有什么联系?

阿格尼丝的来信没有告诉她什么内容:它们从来没有什么内容。她在纸上表达自己过分笨拙,或者说过分谨慎。坐马车去了一趟巨石阵;在大教堂参加了一次唱诗班;埃米莉姑妈的爱。他后来在滑铁卢与她相会,从她脸上没有看出任何东西(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看出来的话)。

“你自己过得快活吗?”

“快活极了。”

“你和姑妈在一起不孤独吗?”

“有时会孤独。有时候别人来访。”

“托尼姑父的《随笔》出版了吗?”

这个话题,交谈的内容多一些。那本书终于见校样了。埃米莉姑妈写了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前言;可是她闲散惯了,从来不会把事情做得有始有终。

他们坐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到陆军和海军百货店去:赶回索斯顿之前,她想采购一些东西。

“你读《随笔》里的文章了吗?”

“每篇都读了。赏心悦目。拿起来就放不下。只是这里那里有些统计数字,把文章破坏了——但是你可以看他那些关于自然的描写。他和你看法一致:认为群山和树木是活生生的!埃米莉姑妈称你是他精神方面的继承人,我认为她说这话很得体。我们两个都为你停止写作感到惋惜。”他们坐上百货店的电梯时,她背诵了一些《随笔》里的片断。

“你们还谈了些什么?”

“我把我所有的新闻都告诉你了。现在该你说了。我们先去喝点茶吧。”

他们在过道里坐下来,身边是疲乏得各不相同的女士——憔悴的女人、淫荡的女人,还有每根手指头都绕了各色小包包的女人,像提着大块肉。绅士们要少得多,不过在场的便都是比较赶时髦的那类男人,里基本人现在就属于这一类了。

“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啊,”他有气无力地说。“吃饭,读书,对买卖人态度粗鲁,与威德林顿谈话。赫伯特今天早上到了。他带回来一幅帕台农神庙最美丽的照片。”

“威德林顿吗?”

“是的。”

“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她本可以听到每一个词儿的。只是因为那种愉快的感觉他希望藏起来。即使我们爱他们,可是我们也希望对他们保守一些秘密的角落,不管角落有多么渺小:这就是一种人权:这就是个性。她开始盘问他,但是他们被打断了。邻桌的一个年轻女士突然站起来,大声说:“没错,就是你。我从你走路的样子看出来像你。”说话的是莫德·安塞尔。

“哦,快过来和我们一起喝茶吧!”他招呼说。“我来介绍一下我的妻子。”

莫德很僵硬地点了一下头,但是阿格尼丝把这看作教养不够,并没有往心里去。

“我这就过去啊!”她继续用尖细的快活的语调说,两只手利落地把茶点端起来,放在了埃里奥特夫妇的桌子上。“嗨,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来看望我们?”

“我想是因为你没有邀请我吧!”

“你用不着邀请的。”她摇摆着一根指头,身子向前探过来。但是,她的眼睛里具有她哥哥的那种诚实。“你不记得你离开我们的那个日子吗?父亲说:‘这下,埃里奥特先生——’要不他直接叫‘埃里奥特’了?你怎么都不会忘记的。总之,父亲说你是不用等待邀请的,而你说:‘不用;我不请自到。’我们家房子相当大”——她有几分傲慢地向阿格尼丝转过身来——“二楼那间空闲的屋子,我们叫它‘竖琴屋’,因为一架竖琴挂在那里的墙上,这房间一向是为斯图尔特的朋友们准备的。”

“你哥哥安塞尔先生怎么样?”

莫德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难道你没有听说吗?”她用充满畏怯的声调说。

“没有。”

“他没有获得他的研究员资格。这是他的第二次失败了。这就是说,他永远得不到这个资格了。他永远当不成导师了,也不能像我们所希望的在剑桥生活了。”

“呃,可怜啊,可怜的人儿!”埃里奥特太太说,带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惋惜之情,尽管她的各种祝贺都不会发自内心。“我感到很难过。”

然而,莫德转向了里基。“埃里奥特先生,你也许知道怎么回事儿。告诉我吧。斯图尔特的哲学出什么错了?他应该加上什么内容,或者应该怎么改变,才能获得成功呢?”

阿格尼丝对此知道得更清楚,嫣然一笑。

“我不知道,”里基难过地说。他们两个半斤对八两,毕竟都不是绝顶聪明的人。

“黑格尔 ,”她用提供例证的口气继续说。“他们说他阅读了太多的黑格尔。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说不读黑格尔,应该读什么。我估计,就是要读他们那些沉闷的书吧。看看这个——不,这是《温莎》。”又摸索了一会儿,她找出了一本《心灵》,双手递过来,仿佛那是一个地质标本。“在这本书里,有一段评述斯图尔特过去写的东西,指出他读了过多的黑格尔的东西,现在看起来统统成了麻烦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认为这太不公平了,那个研究员资格送给了一个给银莲花数花瓣儿的人。”

里基没有一点心情笑出来。

“我希望斯图尔特早去牛津试试的。”

“我不希望那样!”

“你说过的,”她热烈地继续说,“可你再也不来看望他,尽管你知道你是用不着等邀请的。”

“话要是这样讲的话,安塞尔小姐,”里基用这种场合惯用的玩笑口吻回答说,“斯图尔特也没有来看望我啊,尽管他已经得到了邀请。”

“是的,”阿格尼丝插话说。“我们一次又一次请安塞尔先生来,可是我们两个他都不理会。”

莫德忽闪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我的哥哥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我们女士们理解不了他。不过,我对一件事情知道得很清楚,那就是他所做的一切都自有道理。车来了,我必须坐上这趟车。侍者!跑——堂——的!付账,劳驾。各付各的,当然。说什么陆军和海军百货店便宜!我这下算领教了。”

“布匹部门比较起来怎么样啊?”阿格尼丝亲切地说。

那姑娘短促地噎气地哼了一声,把她的大包小包拎起来,离开他们走了。里基对妻子讲话的口气非常反感。

“可怕的人儿!”她叹口气说。“我有些淘气,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一个聪明的人,落得一个什么样的命运啊!在生活中完全失败了,紧接着又被扔进了这样一个家庭里!”

“莫德是一个势利之人,平庸之辈。不过,就她的情况看,有些东西始料不及。”

她瞅了他一眼,但是接着用她那劝导口吻说:“我们两个来一次大联合,把安塞尔先生请到索斯顿来。”

“不行。”

“你这朋友变化也太大了!我们订婚那阵子,你总是在谈论他。”

“等你把茶喝完,随后我们去把小隔间的亚麻油地毡买了。”

但是,她又说起了这个话题,不止谈论那一天,还谈到了整个学期。不能为可怜的安塞尔先生做点什么吗?看样子,除非他过去认为亲近的人都感到羞愧,她不会停下这个话题。在这点上,她游离了她的本性:她是不求实际的人。那些游离本性的人,往往会招来灾难。在她的煽动下,里基又一次给他的朋友写了信。信写得从哪方面看都不像原来的那个自己了。安塞尔没有回信。但是,安塞尔给杰克逊先生写了信,可他并不认识杰克逊先生。

亲爱的杰克逊先生,

我从威德林顿那里听说,你有一所大房子。我不揣冒昧问一声,我要是去那里小住几日,方便不方便。六月最适合我去。

你忠实的
斯图尔特·安塞尔

杰克逊先生回信说,不仅六月份,就是全年,他的房子都由安塞尔先生以及任何与他身份相当的人随便来住。

然而,阿格尼丝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快快活活地打发时光。她,也知道她的婚姻是一次失败,在她空闲的时间里难免伤感。她希望她的丈夫更加英俊,更加成功,更加说一不二。然而,她也会想:“不,不;一个人一定不要怨天尤人。那样没有用。”安塞尔断言她迟早会离开里基,可他说错了。精神上的麻木阻止了她。她也永远不会被一个更加快活的男人所引诱。在这方面,各种批评都只能改变调子。阿格尼丝也有她的悲剧。她属于那种一旦爱上便只爱一次的类型——没有必要升高的一种。她对杰拉尔德的爱情算不上一种高尚的感情:没有想象力把这种爱情转变得更加崇高。然而,就是这样的爱情,一下子焕发出来拥抱了杰拉尔德,他死了,也就随身把它带走了。其后出现的爱情都没有那么深刻 。通过意志的力量,她为里基让自己变得热烈而已。

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悲剧,因此只有诸神为这种悲剧而哭泣了。但是,从此以后,理当记住的是,她是作为一个精神生活已经被抽掉的人在活动。 UY5QW54bhaxPFbLm+c6jPDfuwGPrklpTZ7TBtU1WJgaGRpwuL6K0osBMBHvFcL0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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