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光就像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整个地球都在盼着你的下一步。有些夏日拒绝结束。
路边花朵盛放,伸手抚去,洒落一地秋日锈色。每条小径上都似有败落的马戏团经过,随着车轮的转动,留下年代久远的铁锈印记。锈色铺散在各处,树下、河岸、铁轨上——从前曾有一辆内燃机火车头从这里驶过,仅此一辆。花瓣与铁轨一道把衰败之气扭转到了秋日边缘。
爷爷从农场开车去镇上。“道格 ,你看。”他说道。在爷俩身后,也就是这辆基塞尔车 的车斗里,载着六只巨大的南瓜,刚从田里摘的。“看见那些花儿了吗?”
“看见了,爷爷。”
“那种花叫‘夏日永别’,道格。感觉到了吗?八月重临了。夏日永别。”
“哎呀,”道格说道,“可真是个悲伤的名字。”
奶奶走进食品储藏室,感觉到一阵西风吹来。碗里的发面团鼓了起来,像一个壮观的外星人脑袋,诞生于往年的收获之中。她摸了摸棉布下膨胀的面团。那是破晓时代的地球,亚当尚未到来。那是夏娃与陌生人在乐园中成婚之后的破晓。
奶奶望向窗外,那眼神就像阳光洒在院落里,使苹果树挂满金黄。她也念叨着同样的话:
“夏日永别。已经十月一日了,气温还有八十二度 。季节从来不轻易放手。狗还在树底下待着,叶子也不肯变黄。想哭的身体却大笑起来。去阁楼上,道格,把那个没嫁人的疯姑姑从秘密房间里放出来透透气儿。”
“阁楼上 真 有个疯姑姑吗?”道格问道。
“没有。不过该有一个。”
云朵在草坪上投下影子。太阳出来的时候,奶奶在储藏室里悄声低语, 永别了,夏日。
前门廊上,道格站在爷爷身边,想跟爷爷借点儿东西:能望到山峦之外的远见,想哭的冲动,还有古早的喜悦。只要有烟斗里烟草的气息,再加上虎牌须后水就够了吧。他心中仿佛有一只陀螺在飞转,忽明忽灭,令他口中发出笑声,又令他眼眶里盈满咸涩的泪。
他巡视脚下湖泊一般的草地,所有的蒲公英都不见了。树上也是一抹锈色,从遥远的东方吹来埃及的味道。
“我要去吃个甜甜圈,然后睡个午觉。”道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