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格和汤姆家的门廊上,男孩们围坐成一圈。漆成浅蓝色的顶棚映衬着十月的蓝天。
“哎呀,”查理说道,“我不想这么说,道格,可是——我饿了。”
“查理!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啊!”
“我没想什么不好的东西啊,”查理回答,“就是草莓酥饼,顶着一大团生奶油,像夏天的云彩那么白。”
“汤姆,”道格拉斯发话了,“你记事本的章程里,关于背信弃义有什么规定?”
“怎么想吃草莓酥饼也算背信弃义了?”查理以极大的好奇心看着刚从自己耳朵里掏出来的耳垢。
“想吃不是罪, 说出来 就是罪了。”
“我 饿死了 ,”查理继续抱怨,“你看看其他人,碰一下他们就要张嘴咬人了。这么做行不通的,道格。”
道格环视手下战士的面孔,像是要看看有谁胆敢附和查理的抱怨。
“我爷爷的书架上有本书,里面说印度人可以九十天不吃东西。别担心,第三天之后你就不觉得饿了。”
“现在过去多久了?汤姆,看看你的手表,多久了?”
“唔……一小时零十分。”
“真要命!”
“‘真要命’是什么意思?别看手表!要看日历。七 天 算一个斋戒期。”
他们在静默中又多坐了一会儿。然后查理又开口了:“汤姆, 现在 是多久了?”
“不许告诉他,汤姆!”
汤姆骄傲地看看手表。“一小时 十二 分。”
“乖乖!”查理把自己的脸颊挤得奇形怪状,“我的胃都缩成一个 李子干 了!我得插管子才能进食了。我死了。叫我家人来。告诉他们我爱他们。”查理闭上眼睛,仰面倒在地板上。
“两个小时了,”汤姆说道,“咱们饿了整整两个小时了,道格。真是不得了!我们受够了,我们宁愿吃晚饭吃到吐。”
“天哪,”查理说道,“我现在有种去看牙医,然后被扎了一针的感觉。我都麻木了!要是这些家伙也有胆量的话,他们就会告诉你,他们的魂儿都快飞到饥饿岩 了。对不对,兄弟们?想想芝士的味道!再来点儿薄脆饼干!”
每个人都开始呻吟。
查理越说越来劲:“皇家奶油鸡!”
男孩们哀号声更大了。
“火鸡腿!”
“ 看见没 ,”汤姆戳戳道格的胳膊肘,“你把他们搞得太痛苦了!你的那场革命 现在 在哪儿呢?”
“只要再忍耐一天!”
“ 然后 呢?”
“口粮定量配给。”
“醋栗派、苹果酱,还有洋葱三明治?”
“住嘴吧,查理。”
“白 面包 抹葡萄果酱!”
“停!”
“不能停,长官!”查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我的臂章撕了吧,将军。最开始十分钟还挺好玩的,可是我肚子咕咕叫得好像里面有条斗牛犬。我要回家去了,端端正正坐下来,吃上半个香蕉蛋糕,再来两块肝泥香肠三明治。就算被你这个傻了吧唧的军队开除我也认了,好歹还是一条活狗,不是干瘪的木乃伊,低声下气要点儿剩饭吃。”
“查理,”道格恳求道,“你可是我们的 左膀右臂 啊。”
道格跳起来,紧攥拳头,脸涨得通红。全完了,这真是可怕。眼看着自己的大计就要泡汤,伟大的反抗即将终结。
就在这时,镇上的大钟隆隆地敲响了十二点。已是正午时分,长长的铁质钟锤一下下敲击,在道格听来不啻救世的福音。他跳到门廊的边缘,望向镇广场。那座铁纪念碑最先映入眼帘,然后目光向下,扫视芳草萋萋的公园,他看到老人们都在棋盘两侧对弈。
道格脑中涌起一个狂野的念头,兴奋溢于言表。
“嘿,”他喃喃说道,“等一下……棋盘!”他高喊,“饥饿虽然对我们很有帮助,但是现在我知道真正的问题是什么了。就在市政厅大楼外面,所有那些老家伙都在下象棋。”
男孩们不解地眨眨眼。
“什么呀?”汤姆问道。
“是啊,你在说什么呀?”其他男孩也随声附和。
“我们 就在 那张棋盘上!”道格拉斯大声说道,“那些棋子,那些车、兵、象、马,就是我们!老家伙们在方格上 移动 我们,方格就是街道!我们这辈子都在那里,被困在广场的棋盘上,被他们推来推去。”
“道格,”汤姆说道,“真有你的!”
大钟报时结束了。一阵奇异的沉默。
“那么,”道格深吸一口气,“我猜你们知道 现在 该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