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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chapter 7

婚礼办得不土不洋的,周庆余一身戎装,温言一袭白纱。

温母抹够了眼泪,才携着女儿出了门。周庆余站在温宅大门前,拜过二老,一伸手就把温言拉进怀里,然后抱上了汽车。看热闹的人群跟着起哄叫好,温言只把脸埋低,不看旁人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

迎亲队伍一路吹打,甩开了街头巷陌看热闹的人,向着督军府而去。等温言站在督军府精心布置的喜堂里,预备跟周庆余拜高堂时,三年前被退婚的一幕又再次回到眼前。现实与回忆一幕幕的重叠交错,让温言神思恍惚了一瞬。

那一出闹剧,倘若放在今日,她倒是乐意配合。可直到仪式结束,也没出一丝岔子。

温言就这么顺利地嫁给了周庆余,被送进新房之前,一眼瞧见了躲在人群里观礼的锦程。小女孩盛装而来,却双眼通红,像是刚哭过,她紧紧盯着身披嫁衣的昔年玩伴,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出窟窿来。

温言瞬时感到有刺骨寒意自脊背攀爬而上,因为一个男人,儿时好友如今形同陌路,这场婚礼像极了一场预谋已久的背叛。也因为一个男人,父亲终于在人前扬眉吐气,一雪前耻,她竟然有了使命达成的快感。刹那间,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喜宴上觥筹交错,前来敬酒的宾客一拨接一拨,平日里惟命是从的下属各个都是老兵油子,算准了督军大喜的日子不会动怒,就起哄架秧子轮番灌酒。周庆余平日里治军从严,早就料想到今日不乏来跟他“清算旧账”的,没奈何,只能一一领受。至此,他总算晓得什么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喜宴吃到深夜,宾客散尽,余下几个胆子大的说要闹周帅的洞房。周庆余人虽然醉了,却不至于脑子糊涂,笑道:“都活腻了不成?敢闹本帅的洞房。趁我高兴,哪来的回哪去,散了吧。”

于是也不用人搀扶,踉跄着就往新房去了。

温言枯坐半晌,早已人困马乏。以至于门外响起一串略微沉重而散乱的脚步声,她都以为尚在梦中,直到门被推开,她立刻醒过神来,似一只被危险包围的小动物,紧紧盯住她的天敌。

周庆余几步就挪到喜床前,坐在他的新娘身旁,仔细看她精致的眉眼,心中骤然开出一朵花来。新娘换了大红色旗袍,靓妆红唇,少有的妩媚。

此刻的温言丝毫喜悦也无,跟周庆余独处一室的场景,她早设想过多次,亦在心中演练多次,本以为“驾轻就熟”了的,可毕竟心里头想的跟现实是不同的。

他只消静坐一旁,话都不必说,温言就觉得被他置入囚笼,用尽力气亦难脱困。他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仿佛都攸关她半生性命。她在心里默念着什么,仿佛等待行刑的一介囚徒,终于他嘴唇压下来吻上她的。温言下意识闪避,周庆余扑了空,嘴唇擦过她细致的脸颊,只余下鼻端她脂粉的馨甜香味。

又是两厢沉默,温言抬眼欲解释一言半句,出口只剩下“我……对不起”。

他瞧着她的眉眼,心头霎时化成一汪水,哪里还恼怒的起来?

“没关系,是我唐突。”顿了顿又道:“婚礼仓促,也没时间给你了解我,慢慢来,余下这大半生仔细了解。”

行事作风与之前判若两人,温言都不禁要拍手叫好,何时能跟周帅学学,一人双面,戏份做足。

真如此通情达理,何必逼着她成婚?温言不禁猜想是否风平浪静的背后正酝酿着更大的风波,人心难测,纵然你穷尽毕生所学亦难看得通透。

但到底是躲过了这一劫,温言只在心里头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

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枯坐也不是办法,周庆余只得移步客房,“我睡客房。折腾了整整一天,你肯定也乏了,睡吧,往后有的是时间叙话。”

温言就这样由一个国文老师成了终日无所事事的督军夫人,每日里需要面对的不再是一张张学生们的脸,是刘统制的太太,是杨师长的三姨娘,是赵参谋的表外甥女,是宋秘书的妹妹。有求她美言的,谋差事的,也有闲极无聊来凑牌搭子打麻将,捎带输她些钱聊以建立“友谊”的,更有眼热督军姨太太“肥缺”的。

回门那天,温言携新婚丈夫回家见过父亲母亲。温父对新女婿的溢美之词里不乏讨好之意,倒是周庆余表现得进退得宜,张弛有度。温言实在不忍看父亲的殷勤模样,只好拉着母亲到里间叙话。

温母只怕女婿待温言不好,接连的传授驭夫良方。说来也奇,出嫁前母亲对此类话题避如蛇蝎,像是防着女儿偷学了去走上邪路,只几天的工夫,母亲已然敞开大门接纳她了。

温言听的有些耳热,讷讷道:“我们还没有……”她怕母亲细究根由,接连道:“是我没有准备好。”

于是又是一番说教。总归逃不过那一套,做女人的想方设法拴住丈夫的心才是正道,尤其周庆余这样的身份,扑过来的狂蜂浪蝶更是一波又一波,不多花心思怎么成?

周庆余平日里公务繁忙,但只要逮着空闲,就凑到温言跟前说话,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扯些家常。仿佛真应了他那句话,为了让温言仔细了解他。

成婚之后,他就改了口也叫她阿言。起初温言不习惯,但听的多了也觉得顺耳。

温言是不大主动说话的,开口也只称他“周帅”。周庆余不爱听,“都成婚了,还总这么生分。叫我‘庆余’,若是实在叫不出口,叫‘阿奴’也成。我娘给取的小名,多少年没人叫过了。”

温言听了不由得抿嘴一乐,不曾想看起来器宇轩昂的周庆余竟然有这样的乳名。可他堂堂督军身份摆在这,阿奴两个字,温言怎么喊得出口?她舌尖滚了滚,才生硬别扭地叫了声“庆余”。

周庆余乐了,立刻戳到她眼前,眉目含笑道:“再叫一声。”

温言不大敢跟他对视,仿佛怕被他火热的眸子灼伤似的,她低下眉眼,“庆余。”

叫了这么几次,果然熟能生巧,也不觉得别扭了。

温言虽然人离了学校,手边却不能没有书。平日里也不用时刻应酬官家的太太小姐们,闲下来就捡起手边的书来读一读,聊以杀时间。不知怎的,却总想起“阿奴”这两个字,想起周庆余跟她说,“你可以叫我‘阿奴’。”

仿佛那不是一个为了好养活随意取的贱名字,是一段历久经年的故事,在舌尖缠绕再三,低回婉转。她以为他会摆出一副庄严不可侵犯的架势,要她低首臣服,三拜九叩。他却随口将儿时的乳名讲给她,好似一切都顺理成章。她不由得想到这个“夫大于天”的时代,周庆余也算是个放得下身段的人了。

她不自觉就给他打了及格分数。

纵然如此,温言却无一日不在挂念孙茵。与周庆余的相处日渐融洽,温言便会寻各种机会在他面前提起孙茵,打听她的近况。周庆余总能维持住一脸和颜悦色,给出的答案却从来都是“尚未调查清楚”,安抚她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三番五次下来,让温言觉得周庆余怕是在敷衍她,心中憋了许久的话就再也忍不住了。

当日,两人刚用过早饭,温言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还未开口,周庆余已经穿戴整齐出了门。她顾不得其他,随后追了出去,总算在督军府门前叫住了他。

他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车,见温言追了出来,又撤了脚,重新站定。

清早的阳光格外明媚,在周庆余挺拔的身姿上铺展开来,仿佛那一身戎装也闪着光芒。温言甚至觉得晃眼,略低了低头,入眼的是他腰间的配枪,脚上的军靴。

他似乎立刻洞察了她的心思,立刻挪了半步,挡住了直射而来的阳光,又如往常一样,微微压低了肩头,好听她在耳旁絮语。

温言见他是一如既往的细致入微,竟不由得怀疑自己小人之心了。话在嘴里滚了滚,却不知如何开口。

周庆余见她这纠结的小模样,整颗心像被一只小猫拱了一下,又酥又软。他伸手将她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

温言察觉到他的动作,受了惊似的,迎头就撞上他的目光。逆着光看,她剪水的眸子与缱绻的青丝无一不是这骄阳下的风景,任你描眉画目、秀手轻绾,也瞒不过他洞悉万千,将你的故事一一剖开,再纳入怀中,揉成一团。从此我与你息息相关,水溶蛇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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