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词忌用替代字

【原文】

词忌用替代字。美成《解语花》 ^① 之“桂华流瓦”，境界极妙。惜以“桂华”二字代“月”耳。梦窗 ^② 以下，则用代字更多。其所以然者，非意不足，则语不妙也。盖意足则不暇代，语妙则不必代。此少游之“小楼连苑”，“绣毂雕鞍 ^③ ”，所以为东坡所讥也。

【注释】

①《解语花》：出自北宋词人周邦彦的《解语花·上元》。

风消绛蜡，露浥红莲，花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②梦窗：吴文英（约1200—1260年），南宋词人，字君特，号梦窗，晚年又号觉翁，今浙江宁波人。著有《梦窗词》等，有“词中李商隐”之称。

③小楼连苑，绣毂（gǔ）雕鞍：出自北宋词人秦观的《水龙吟·小楼连苑横空》。

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朱帘半卷，单衣初试，清明时候。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卖花声过尽，斜阳院落；红成阵，飞鸳甃（zhòu）。玉佩丁东别后。怅佳期、参差难又。名缰利锁，天还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

【译文】

词作最为忌讳的就是用替代字。周邦彦的《解语花》中“桂华流瓦”，境界就极其巧妙。可惜的是他用“桂华”两个字代替了“月”字。南宋词人吴文英之后，使用替代字的词人更多了。其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不是意境达不到，就是表达方式不巧妙。只要意境到了就不用替代，表达巧妙了也不必使用替代字。这也是秦观的“小楼连苑”“绣毂雕鞍”二句之所以被苏东坡讥讽的原因了。

【赏析】

文中所说的忌用替代词，亦是出于王国维所提倡“真”标准的要求的。秦观的“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二句用了十三个字描绘人骑马过楼的场景，实在有些夸张和烦琐。在物境的描绘上，王国维又提出了“隔”与“不隔”的说法。“隔”指的是用其他的事、物、典来引出观点，有点打哑谜的意味；“不隔”则是用明朗的语言文字表述出艺术境界。很显然，王国维比较喜好“不隔”的艺术创作方法。

不过，替代字也可适当使用，王国维所说的“词忌用替代字”有些偏激了。如果将文中“桂华流瓦”改为“月流瓦”，反倒让整首诗变得拘束、僵硬起来，少了一丝身处仙境的意味。

其实，使用替代字也好，不使用替代字也罢，只要能够准确地表达出词句的意境，能够传递出自己真实的感情，那么使用替代字与否，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t91fT0XCq4jq3/6EXjF2q9yT2677JJetXzbQTIjm0AVIrAj+oA1nkgbJk6KsVZc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