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涟兮黛眉上扬,手扶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责备兰秀道:
“兰秀,在事实没查出真相之前,你怎能随便打人呢。”
然后,她又仔细看了看杏儿两边对称肿高的脸颊,忍不住用袖子掩面偷乐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因为太过感伤而身体发颤。
然而,沈涟兮此刻心里在想:这样的丑八怪,相信肖战肯定不会纳她为妾了吧。
而站其身侧的肖战,看到某人偷笑的这一幕,嘴角不经意间上扬,但心底更加坚信着眼前的女人,嫁给自己绝对是另有目的。
“杏儿,既然你不相信本王妃,那你总该相信王爷吧。”
沈涟兮尽力平复住自己想笑的心情,又一脸委屈戚戚的样子对她说着。
杏儿单手紧捂脸颊,疼痛的感觉令她的表情狰狞,她看向沈涟兮,只觉得她那明亮的眼中透着一丝玩味。
顿然,杏儿轻点了点头,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害怕。
“王爷,你倒是快帮臣妾,向杏儿解释解释呀。”
沈涟兮见她回应后,声音似撒娇般绵软悠长,一个轻柔甩袖,就挎在了肖战的手臂上,好看又澄清的大眼睛直盯肖战。
肖战明白,这是王妃在向他求救。可是,这戏在戏头上,他又怎么忍心破坏。
众人齐齐看向肖战,无忧更是不解的抓了抓脑袋。
解释?王爷能解释什么?
众人皆都屏住呼吸,静听王爷言语,可谁知道……
“本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语气不冷不淡,可听的人就是感觉被某种东西无形的压制住。
而无忧却暗喜夸赞道:王爷就是王爷,说出的话就是霸气!
有人欢喜有人忧,身旁的沈涟兮,表面上和和气气,可袖子里的手正紧紧地掐住肖战的胳膊,暗自使劲。
好你个笑面虎,让你帮下本王妃就不行了,妇唱夫随,你到底晓不晓得?
杏儿彻底松了一口气,那无形锁喉的手消失不见。想来王爷心底也是信了她的。
然而她却没有多想王妃求助王爷的事,而是乘胜追击的道:
“王爷公私分明,奴婢想您一定不会包庇纵容王妃的。况且此事,有关肖王府声誉,您一定不能姑息!”
沈涟兮眼睛微眯,不禁暗叹:
竟敢剑走偏锋,杏儿,你果然够胆识。难怪上辈子沈婉妍会被你当垫脚石,看来沈婉妍逃离肖王府,也有你的功劳!不过真可惜,谁让你这辈子,碰上了我!
沈涟兮正要出口反驳,就听一旁的肖王发声道:
“听你这意思,是断定王妃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单从语气上,听不出他此话用意,可他的眼神迸发出来的冷意,直直将杏儿逼迫到快要窒息,无尽的恐惧从心底顿然而生。
峰回路转,可这次,沈涟兮却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
难道,是真的怕别人说自己为王府抹黑?想要这里,沈涟兮神情黯然,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兰秀见众人不再言语,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明真相。
“杏儿,你莫要再巧舌如簧。王妃今日出府采买,昨日向王爷告知清楚,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听到兰秀的话,杏儿不为一愣,而站在一旁的无忧不禁疑惑住。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就在这一刻,沈涟兮从杏儿的眼中看到一丝希望,想必杏儿这又是认为自己使的诈。
但她却忘记了,兰秀可是同着王爷说的这件事情。
沈涟兮窃笑,果然要到濒临死亡的人,都会无脑的要抓寻那最后一根稻草。
就像上一世一样,自己不也傻乎乎的去求那对恶心人吗。
然后接连二三的希望、绝望、希望的交替,就像被耍的猴子一样,可笑至极!
她这一笑,似是在笑杏儿,却又更像是在嘲讽自己。
肖战不知在什么时候,将目光转向沈涟兮,恰逢看到这抹笑。
但又从她的眼眸中探得一丝悲凉,惹得叫人心疼。
这个女人,是因为帮助太子而嫁给本王,感到落寞了吗。若是太子,又会不会令她受这丫鬟之辱?
想到这里,肖战心中烦乱异常。
不管怎样,她现在就是本王的!所有心绪,就该跟随本王变而变。
他突然无心再看戏下去。
“本王的确知晓此事,杏儿你今日污蔑王妃,死罪难免,来人押入地牢,明日处死。”
语气冷漠淡然,似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对于肖战的神速转变,在场的所有人都恍然一愣。
这么快就断定好,处决完了?
沈涟兮从心境回神,转而看向肖战,却只见一抹孤寂黛蓝色背影愈去愈远。
“王爷……”她喃喃自道。
只有肖战自己知道,方才他走的有多仓促。
他突然很害怕沈涟兮那双悲凉眼眸,生怕她用那双眼睛与自己直视。
怕一旦对视,就会深陷不已,无法自拔。
无忧对于王爷的反常,很是担心,迅速处理好杏儿之事,就回到了肖战身边。
回到书房一看,正巧看到肖战在挥笔点彩。
只见画卷上绘彩了柏、松、樟、榆、楠、槐六君子,笔墨枯而见润,山色荒寒空寂,秋树稀疏萧瑟,充斥凄凉孤寂。
每次,肖战心乱的时候,就会画这六君子,以求用它们的孤傲静寂,来压制住内心的烦乱躁动。
无忧识事退居门外,静候。
夜深人静。
沈涟兮来到地牢,却被两个看守的护卫拦下。
“本王妃就是想问问,杏儿为何要陷害我。”沈涟兮诚然如道。
地牢重地,没有肖战之令,很难入内。沈涟兮就是想碰碰运气而已。
身前的护卫刚要冷声阻拦,就看到后面一个黑影在朝他们挥手示意。
语气立马弱了下来道:“既然如此,王妃就进去盘问吧,不过,还是要尽快出来才是。”
见护卫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沈涟兮倒吃了一惊,怕有猫腻,就对兰秀说道:
“你且站在外面等本王妃出来即可。”
然后悄然用小手,朝着兰秀勾了勾。
兰秀知道,这是王妃在告诉她,如果一旦出事,就去找王爷。
王妃说过,就算王爷真的对她不喜,可一旦出了事,关乎到王府声誉,也不会坐视不理。
沈涟兮弯过腰走进这地牢,一进来,就感觉到一股浓浓作呕的刺鼻味,昏暗暗的烛光,压抑的感觉,都令人透不过气来。
好在,上一世,沈涟兮也经历过这些,算是习以为常了吧。
关在地牢里的人极少,杏儿倒被关在最里面,她又不是重刑犯,为何关在最深处?沈涟兮不解。
“王妃?”杏儿见眼前人,不觉疑惑,上前讥讽: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呵,王妃,你在肖王府做的这些事,就不怕太子责怪吗?”
听这话的意思,杏儿是认为自己和太子是一波的。
沈涟兮皱皱眉,她现在非常排斥与那狗男人捆绑。
见沈涟兮不说话,杏儿以为她是被自己问着了,赶忙又添油加醋恩威并施一番,以求她能救自己出去。
“王妃错嫁到这肖王府,不就是想靠自己的力量能帮上太子,同时能证明你的能力,是能站在太子身边的那个人。”
沈涟兮又近一步靠近牢门,杏儿一喜,以为她真被自己的话忽悠进去了。
“王妃,你是聪明人,咱俩若是联手,定能帮助太子绊倒肖王!”
沈涟兮讪笑,这姑娘口气可真大,还真拿自己是根葱了。
见她一笑,杏儿又牟足劲怂恿道:
“王妃,一会你便去求王爷,就说今日之事,皆是误会,求他把奴婢放出来。这样,奴婢今后与王妃也好有个照应。”
一求人,连语气和称呼也变得尊敬起来,杏儿,你真当本王妃是纸糊的吗。
沈涟兮微微眯眼,这地牢的灯光昏暗,她尤为不适。
和杏儿这么近的距离,她且也只能看清个大概轮廓,大概是夜盲症又加重了吧。她想。
杏儿见自己说了这么多,也不见王妃回应一句,她一时拿捏不定,不禁又补充一句道:
“王妃,你喜欢的是太子,又怎能和王爷苟且。”
她二人交谈深切,殊不知,拐角之处,有人偷听许久。
沈涟兮对于杏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着实没有好感。
又暗想,太子怎么会派了一个目中无人的细作来呢。
于是,便决定灭灭这杏儿的威风,让她看清自己究竟是处于什么地位。
“就算本王妃喜欢太子,又如何?”
可哪知沈涟兮刚一开口,那偷听之人便转身离开,后面的话,他再也不想听下去了。
一角黛蓝色衣襟从空划过。
“你一个小小婢女,还能掀起什么波浪不成?别自不量力!”
地牢味道臭气过盛,沈涟兮掩袖捂鼻,动作轻柔,面容却一脸嫌弃。
杏儿见她那双半睁的眼睛尽显厌恶,内心荒透,全然没有方才那股凌人之上的气焰。
“杏儿,你作为细作来到肖王府,本就该收避锋芒,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方能在打探消息之时不被暴露,可是你却一心想着要爬王爷的床,与本王妃平起平坐,你的野心也忒大了些。”
“王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太子!王妃成天与肖王相处,怕早是日久生情了吧。我这么做,是为了提醒王妃,切莫辜负太子。”
“呵,提醒本王妃,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打着我的旗号去见王爷,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路遥知心人尽皆知。”
沈涟兮被她说的自己,一口一个喜欢太子,听着浑身膈应,巴不得将这狗皮膏药甩的干干净净。
恨自己当初眼瞎,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垃圾玩意儿。
“你明日就好生上路,祝你入地狱享福呦。”沈涟兮歪头看她,笑逐颜开,应证了杏儿的身份,便转身离开。
杏儿像是被抽走了气,颓废的顺着杆子滑落在地。
南苑角楼处的阁楼里。
身着淡绿衣襟,梳妆精致的一抹江南水柔之风的柔情女子,跪坐在茶桌前,娴静煮茶。
只见她红润小嘴微微张口,悠声轻道:
“王爷,夜半而来,想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之事,且同娇儿说说,也好解了烦扰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