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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丝绕指柔

· 1 ·

严冬,大雪纷飞。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疾驰在官道上,在路上留下两道清晰的车痕,一路向南。车中是一名裹着狐裘的少年,脸色苍白。他的身子随着车子上下颠簸,手中却紧紧地拥着一把剑,片刻未曾离手。车夫满面胡须,双目炯炯,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他的胳膊缠着绷带,鲜血已然浸透而出。

马车从一段山路中折出,视野顿时一片开阔,但见前方一马平川,在不远处有一座如同虎踞般的山丘拔地而起,车夫面色一喜,微微侧身道:“公子,藏剑山庄要到了!”

少年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欢喜之色,然而喜色却骤然在脸上凝结——杀气!他感觉到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刚到山脚,四周的树林忽然电射而出十名杀手,暗器铺天盖地,破空声尖锐地响起。车夫双掌挥动,挡住了纷飞而来的暗器。

暗器消止,车夫目光凛凛地注视着身前黑衣蒙面胸绣骷髅的杀手,放声狂笑:“原来我一路的对手竟是血滴子!”

杀手头领阴森森地道:“飞廉将军纵横沙场数十年,今日命丧我手,可惜……可惜!”言毕,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马车。飞廉翻身站到车顶上,一一挡下攻击。

僵持半晌,飞廉渐渐体力不支,一个疏忽被刺中,顿时身陷险境,然而依旧不退不让,身上的鲜血滴滴渗落,浸染了车篷。

“飞廉将军,退下。”

一声虚弱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身披狐裘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车辕上,满脸怜惜:“你一路拼死护我,我连累你受苦了。他们所求者,不过是我手中的剑。罢了,始终不过是一把剑。”言毕,他缓缓将剑递过去。飞廉大呼:“不可!”

头领嘿嘿冷笑,右手刚触到剑身,左手随即发出一枚暗器,直取少年的咽喉而去!飞廉将军神色大变……

一道剑光如同流光星火,撞击在暗器上震荡而开,然后,一缕发丝自半空中缓缓飘落。众人回首看去,但见一个青衣女子青丝飞扬,长袖翩飞,灼若湖芙蕖渌波,令这灰蒙的天空刹那间明亮起来,她仰起脸倨傲地说:“血滴子,你们居然敢在虎丘山下放肆,难道不知这是我藏剑山庄所在吗?”

弱不禁风的少年远远地望着她,天空中有雪花落入他的脖颈,缓缓融化为雪水,沿着背脊而下,冰冷沁心。他荒芜了十八年的心野,忽然间藤草蔓生,如同丝线一般柔柔地裹住了心脏。他苍白的脸庞刹那间是细细碎碎的笑容。

杀手头领伸手接住了纷飞而落的发丝,便是这缕发丝击飞了他的长剑,他心中骇然,脱口道:“南宫清婉?情丝绕指柔?”据说,南宫清婉是南宫世家三百年来第一任女庄主,以发丝为剑,名为情丝绕指柔。

南宫清婉倨傲地扬起面庞道:“正是。”

头领冷哼一声:“杀!”杀手们蜂拥而上。

南宫清婉眉间一挑,轻声赞道:“好!”身影转动,如同穿花蝴蝶,翩跹曼妙,与刀光剑影之中进退自如,不过瞬息间,杀手已然全部倒下,而她的剑却没有出鞘。

刀剑声消。南宫清婉扶起木然的少年,忽然瞥见他手中的长剑——剑身漆黑如墨,气势卓然。南宫清婉的眼眸陡然一亮,她半肯定半疑问地吐出两个字:“湛泸?”

· 2 ·

藏剑山庄。

屋外的雪簌簌而落,缤纷而下的声音如同浅浅的歌唱。少年倚窗看雪,思绪淡远。

女子悄然走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夜色之中那些雪花星星点点,是孤单而寂寥的点点白,仿佛随时就有可能被漆黑的夜色吞噬。她在他的身后轻轻唤道:“公子。”

少年的目光从窗外落到女子的身上,问道:“飞廉的伤势如何了?南宫清婉答道:“已服了药,伤势无碍。”少年点点头,南宫清婉巧笑嫣然道:“我该唤你公子还是太子?”

少年微微一惊,迎上南宫清婉碧如春水的眼眸,温和地道:“你叫我远临即可。”

南宫清婉莞尔一笑:“远临,你携湛泸来我藏剑山庄,所为何事?”

远临低头轻抚手中的长剑,自语道:“湛泸,湛湛然而黑色也。”他的手指搭在剑柄上奋力一抽,剑自鞘中跃出,一股无形的剑气令烛火为之摇曳。南宫清婉俯身细细看去,令人惊异的是这剑并无锋刃!然而,那沛然不可御的剑气依然扑面而来。

远临的眼中有藏不住的哀伤:“先皇驾崩,将传位与我。然而,我的哥哥远近觊觎皇位,欲加害与我。父皇说湛泸本为王者之剑,只有得到它才能正式接掌国家。两百年前,我朝新立,开国太宗与你藏剑山庄先祖乃是生死之交。藏剑山庄将湛泸赠予太宗,并立下誓言要永远守护王朝,是也不是?”

南宫清婉敛容颔首道:“是。”

远临微微喘了一口气说道:“藏剑山庄,领袖武林。父皇遗言让我持剑而来,借助你们的力量夺回帝位。”

南宫清婉正色道:“公子既然持剑而来,藏剑山庄自然相从。”

远临原本苍白的脸色不见丝毫喜悦,只轻轻叹息一声。南宫清婉神色闪动道:“公子得我藏剑山庄之助,复位有望,怎还叹息?”

远临的目光没入漆黑的夜色中。风雪卷舞而入,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良久,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骨肉相残啊!”他的手指抓在窗棂上,轻微地颤抖,关节因过分用力而发白。

远临紧紧蹙起的额头映入南宫清婉的眼睛,这个苍白虚弱的少年身体之中仿佛蕴藏着令人动容的力量。南宫清婉心中的波澜一晃而过,旋即平静,她冷然道:“我身受家族使命,亦必竭尽所能助你。”

说完,她退了出去。远临身子略略探出窗外,目光落在她袅袅婷婷的背影上。夜空中,传来一缕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萦绕在他的鼻翼。便如同一只不可辨识的手,轻轻地撩拨过心弦。

· 3 ·

天光微亮。

远临伸手推开门窗,便见双鬓微斑的飞廉笔直地守在门前,远临微微一惊:“飞廉将军,你……好了?彻夜守候,一定很辛苦吧。”

飞廉扬眉一笑,豪气磊落,道:“末将自当奋力保护皇子。”远临心头一热,伸手拍拍他的肩,万千话语哽在喉咙中。

不远处人声鼎沸,远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飞廉恭身答道:“这是藏剑山庄拔剑招亲大会。南宫清婉武功高绝,行事铁腕,是江湖第一奇女子,这样的女子,亦是心高气傲,天下的男子如何能入她的眼?她以祖传的无双铸剑术和天外玄铁铸造了一把剑,将其剑插入剑池之中。每年十二月初八,剑池水沉,便会显出它的剑柄,江湖豪杰便会云集藏剑山庄,妄图拔出神剑,与南宫清婉成燕尔之好。”

“传说中的切雪剑?”远临问着便向前走去。

剑池旁边人影幢幢,熙熙攘攘。隔着人群,远临的目光落在池面上——水势下沉,显露出一把剑柄,剑柄作雪白色,饰以玲珑的雪花。众人紧紧盯着切雪,跃跃欲试,然而却无一人敢于上前。

“我来!”一声断喝响起,山脚下一个少年鲜衣怒马奔驰而来,众人自动分开,让出通道。嗡嗡的议论声响起:“这不是近年风头正盛的剑神传人白云飞?这剑若连他都拔不出来,天下间恐怕无人能够拔出。”

远临看着这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走向剑池,心竟莫名悬了起来。白云飞如燕子般从池面上斜掠而过,池面一圈圈涟漪接连漾开,如同朵朵鲜花盛开。白云飞一个轻旋,单脚立在剑柄上,衣带迎风翻飞,说不出的俊逸潇洒。白云飞傲然一笑,脚尖在剑柄上一弹,头下脚上,抓住剑柄,剑身两侧的池水激荡而开,剑身缓缓上升。众人面色一惊一喜——剑上升一寸之后再也不动分毫!白云飞额上青筋暴起,然而手下的剑却纹丝不动。一缕血丝自他的唇边缓缓流出。这个少年,居然狂傲如斯,不肯认一点点输。

一道白练如同天外游龙斜斜飞来,卷住白云飞的腰身,将他平平托起送到岸边。众人抬眼看去,但见白练回旋着没入近水楼台之上一个女子的袖中。那女子,衣白若雪,容光夺目,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九天的仙子,高不可攀。

南宫清婉的声音波澜不惊:“白云飞,切雪乃天外玄铁所铸,原本沉重,剑池池底的云母石英与玄铁相吸,更难拔起。”她话音一顿,脸上有瞬间的黯然,“再者,拔起此剑,还需缘分。”随即翩飞而下,落在远临身前,躬身行礼道:“公子。”

远临看着眼前的女子,感触万千,要怎样的辛苦才能统领这莽莽江湖?

南宫清婉的声音响起:“此人乃二皇子。先皇下诏立他为太子,日前因大皇子篡位谋反,以致流落江湖。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藏剑山庄决意支持太子取回帝位。望江湖中仁人志士云集响应。”

远临解下腰畔的长剑,高高举起道:“先祖起于草莽,片刻未敢相忘。今日欲再借天下英雄之力,共图大志。”楼上的群雄轰然响应,声震云霄:“愿倾心相随,共图大志!”

呼唤声中,远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洁白的手绢上沾满了血丝。南宫清婉和飞廉神色大变。远临宽慰道:“无妨。”然后自顾离去。

南宫清婉探询的目光落在飞廉身上,飞廉涩然一笑,苍老憔悴,那样深而厚的倦意瞬间爬满脸庞:“他真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命运。权力之争,向来不为外人所知。公子出生的时候便被人下毒,命虽救了回来,却从此落下病根,心肺被损伤。所以,身体才会如此虚弱。这么多年,公子一直深深厌倦宫廷权力之争,无时无刻不想逃离。”

南宫清婉傲然不可方物的脸上有冷峭的神色一闪而过:“身在帝王家,不争权力,岂非胸无大志?”言毕,扬长而去。

是夜,寒风料峭。浓浓的黑暗中破出一点儿光亮。

远临手提灯笼,身后的飞廉身负一叶扁舟。

远临示意飞廉将小舟放入水中,自己跨了进去,正待摇桨向池心划去。然而,飞廉扣住船舷道:“太子一定要去拔剑吗?”远临的脸庞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苍白瘦弱,他缓缓地点头,无比坚定。他的眼中忽然闪现出初见这个女子时的模样——白衣胜雪,风华绝代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生命苍白了十八年,直到遇见这个女子。她如同一泓清泉般清冽,持久地涤荡着他的身心。他释然地笑了笑:“总得试一试才好。”水波荡开,桨声响动,挂在船头的灯笼在水面上投出一片波光粼粼的光晕。

小船停在池中央,一豆灯火下,远临看着近在身侧的切雪。剑身大半没入水中,露出的部分晶莹若雪,灯光落在上面熠熠生辉。远临屏气凝声,双手握住剑柄,立稳脚步,用力一拔——然而,剑身依然坚若磐石,巍然不动。远临身子曲起,如同紧绷的弓弦,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但他依然没有放手,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洒在剑柄上。然而,那血不及流动便一点一点被剑吸收。远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 4 ·

夜深。

虎丘山下突然亮起无数的灯火,照得暗夜亮如白昼。山脚下刀光盔甲闪动——藏剑山庄竟然陷入包围之中。

一阵狂笑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原本沉睡的山庄灯火渐渐亮起。南宫清婉及众人循着笑声赶至剑池。

众人微微错愕——只见远临乘着小舟停立于剑侧。南宫清婉亦是错愕,随即醒悟,方知,这个瘦弱的少年的身体里也隐藏着对她的情意。

南宫清婉的目光顺着远临的目光望去,近水楼台飞挑而起的檐角上负手而立一名锦衣少年,绣龙衣袂随风翻飞。他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俯仰天地的霸气。他低下眼眸垂望,瞳仁之中有浓重的墨黑,深邃而不可辨识,令人身陷其中。

“哥哥?”远临的声音低低响起,清晰地落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畔,重重地击在他们的心扉上。无怪乎这个少年有雄霸天下的气势。原来,他就是以己之力谋反的远近皇子!远近的眼眸忽然涌起倨傲的笑意,身形猛然直坠而下,竟向远临直扑而去!

飞廉大惊失色,一招大鹏展翅,双掌挥动,意图拦住远近。然而远近竟然避也不避,冷哼一声,袍袖挥动,将飞廉击退,身形依然直射而去,双掌探出,湛湛将及远临身侧。南宫清婉手臂舒展,长长的丝带从袖间幻化出层层叠叠的圆,以铺天盖地之势罩住远近的前后去路。远近的指尖在丝带上轻轻一弹,层叠的丝带便纷飞碎裂,他的手掌贴着远临的身侧擦过,握在了切雪的剑柄上。

一阵剑吟嗡鸣不绝。众人一脸愕然。

远近的脚尖在水上轻轻借力,倒飞而起,立在先前的檐角上,切雪依然兀自颤动不已,清脆的鸣响在暗夜中传出,经久不绝。他垂手端详:剑身通体洁白,在暗夜中一片雪亮。远近注视着南宫清婉,笑意融融:“听闻,能够拔出此剑者,可以娶南宫清婉小姐为妻。是也不是?”

众人一时间哗然,千百双眼睛落在南宫清婉的身上,屏气凝声,等待着南宫清婉的答复。

南宫清婉低下了头笃定地答:“是。”

一阵咳嗽声响起,太子因为剧烈的咳嗽而身形佝偻,触目惊心的鲜血沾满了他掩口的手帕。在这一刻,他心中的悲哀浓重得几乎不可承受。

山脚下旌旗展动,持戈带甲的士兵整齐有序地困住了整个藏剑山庄。众人心里亦是暗暗吃惊,不过一夜之间,大皇子竟已布下伏兵。远近踌躇满志地道:“那么,南宫清婉,你可愿做我的妻?”

南宫清婉脸上飞上一抹潮红,羞涩地笑道:“愿意。”众人心中惊骇不已,旋即释然,南宫清婉冠绝江湖,心高气傲,等闲人物岂能入眼。也只有远近如此雄霸天下的气度,方能折服。

飞廉怒斥:“不可!南宫清婉,你已答应为太子效力,如何能够嫁给敌人?”

南宫清婉眼波流眄,盈盈含笑:“我们藏剑山庄先祖答应世代守卫王朝,远近和远临同为先皇后人,我跟随远近皇子亦不算违背承诺。”她的声音骤然转为冰冷,厉声喝道,“来人,将他们请出藏剑山庄。”

“且慢。”远近转身,目光落在远临身上,不带一丝感情地说,“所谓斩草除根,还是将他杀了吧。”

“哥哥……”远临话语中隐着颤抖,那一瞬间,哀莫大于心死,骨肉之情终究敌不过这皇权争斗。

南宫清婉巧笑嫣然:“远近皇子,朝野势力已尽握你手,他已一无所有,毫不为惧。你就饶他一命,以免兄弟相残沦为天下人笑柄。”

远近看这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子,缓缓点头,衣袖一挥:“也罢,留下湛泸,你们下山去吧。”

远临探出手指,紧紧握住腰畔的湛泸,猛然抬起头来望向远近,他一字一句坚定地说:“不行!”

远近的眼眸中闪过凌厉的寒意:“你若执意不交出湛泸,休想活着离开!这王者之剑,它的真正拥有者,是我!”

飞廉向前跨出一步道:“没有湛泸在手你就不能名正言顺地称帝,看你如何封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远近冷哼一声,身形闪动,向远临直逼而去。飞廉如铁塔般的身形拦在太子身前,双掌挥出,空气中激起一阵剧烈的气流,向远近卷舞而去。远近以掌为刀,将气流从中分开,手指已然扣在远临的喉咙上。飞廉的身子僵立在当场,过得片刻,方才轰然倒下。

远临看着飞廉死去,痛声疾呼:“飞……廉将……”远近的手扣在远临后来上的手指略略用力,最后一个字便被生生卡住。

远近冷然道:“把湛泸给我!”

远临的目光从远近的肩膀上越过,落在南宫清婉身上;而她的目光却是落在远近身上。自己是多么的爱慕她,只因多了一个慕字,便只得遥遥地观望她,就连拔剑,也是悄悄地来,生怕被她知晓。想到这里,内心忽然涌出深切的悲凉与绝望。

远近手指骤然加力,势要捏碎他的喉咙,南宫清婉惊呼一声:“不要!”远临却已经颤抖着双手自腰畔摘下佩剑,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缓缓举起,一道剑光陡然亮起。

远近松开扣在远临喉咙上的手,于瞬息间转换三十二种身形退避到三丈开外,饶是如此,他胸前的衣襟仍被剑风割裂。远近眼睛微微一眯,打量着远临手中玄色无锋的剑,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狂喜,湛泸?

远近一抖手中的切雪:“你不是不会武功的吗?那好!我今天就拿你来祭剑。”话音方落,漫天剑影向远临罩去。远临怀抱湛泸,一剑平平斩出,天地间陡然充满了浩然之气,包容万物,一往无前,剑势无匹,卷起漫天尘土。

尘埃落定,众人方才看清眼前情景:远临手持湛泸指着远近的喉咙,而切雪剑却已跌落在尘土中。远近面如死灰,喃喃地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将士们轰然跪倒,齐声喊道:“祝贺太子擒获乱国之贼。”不过瞬间,形势逆转至此。

远临看着眼前这个几乎陌生的哥哥,有浓重的悲哀自心底升起。他摇头叹息:“哥哥,你终究还是不懂,湛泸……”

南宫清婉扶住摇摇欲坠的远近道:“传说,欧冶子铸成此剑,捧剑大哭,因为这是他一生中铸造的唯一没有杀气的剑,而是充满宽厚祥和之气,所以才被奉之为王者之剑。王者之剑的剑道在于——仁者无敌。”

远近声音热切地道:“把剑给我,快给我,只有给我,我才能拥有整个江山!”

远临看着手中的剑,落寞而哀伤地说:“哥哥,我想用湛泸换你手中的切雪。”远近慌忙抓起切雪,没有丝毫犹豫,将剑递向远临。在那一瞬间,南宫清婉眼中的光华顿时黯淡。

远近欢喜地接过湛泸,向山下跑去,疯癫地喊道:“我拿到湛泸剑了,我拥有整个江山了……”远临默默地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说:“清婉,我现在有了切雪,你……你可以接受我吗?”他那么用力且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仿佛握住了它便握住了眼前的女子。

南宫清婉的身形一顿,看着眼前这个苍白瘦弱的少年,这善良纯真如同白纸一般的少年。不点头亦不摇头。她曾以为,如她南宫清婉般的女子,必须要盖世英雄方能与她并肩齐驱。然而,盖世的英雄眼中只有江山,唯独这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却愿意为她放弃大好河山。南宫清婉张口欲答……

原本伏在地上的飞廉电射而起,飞到高台之上,袍袖一甩,漆黑的夜色中盛开一朵绚烂的烟花。他手持令旗,迎风招动,包围山庄的士兵队形随之转变,困住了往山下奔跑已经癫狂的远近。将领们奔至近水楼台前,低声喊道:“参见将军!”

飞廉的脸庞在明灭的烟花映照下阴晴不定,他的目光缓缓扫视着脚下众人,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远临将湛泸驻在地上,疑惑地问:“飞廉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飞廉嘲讽而悲怜地说:“太子,你身在帝王家,却善良纯白,不谙世事,真是悲哀。自我入朝以来,三十年来戍守边关,功高几可盖主,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着两位皇子和南宫清婉聚在一起的时刻,将你们一网打尽,坐拥天下!这些士兵虽是远近布置的,但其实他们是我的旧部。现在,你们可以瞑目了吧。”

飞廉将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猛然挥下,口中低低喝道:“杀!”

无数的枪戈攒刺而来,聚齐的江湖人士拔出兵器,抵抗厮杀。南宫清婉猛然扬起脸庞,满头青丝无风自动,她的目光冷若寒冰,凌厉而充满杀意,射在飞廉的身上,令他的心陡然一颤。

飞廉镇定心神,手指缓缓地指向南宫清婉。无数士兵如潮水一般涌向南宫清婉,无数刀剑湛湛将及她的身上,远临不顾一切地拦在她的身前。南宫清婉轻轻一笑,指尖从飞舞的头发上掠过,无数断裂的发丝在她指尖上飞舞,她的双掌急剧变幻,最终一挥而出,那些发丝泯没于夜色中,漫不可辨,唯闻漫天尖锐的啸声,杀伐之意充塞天地。

飞廉脸色急变,脱口惊呼——情丝绕指柔!正待应变,身子却是一僵,从楼顶上直直跌落到剑池之中,无数细微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一丝丝地泌了出来,一池清水被斑驳成血红。将士们看见飞廉横死,一时呆立在当场,不知所措。

刀剑声消,空气中是令人窒息的沉闷。

失去了阻拦的远近一边狂笑一边往山下跑去。南宫清婉目光注视着渐渐远去的远近,声音倦怠:“对不起。远临,我终究还是不能接受你。即便你为了我放弃了整个江山,甚至用自己的生命拼死守护我,但你终究无法像他——他什么都没给我,但第一眼,我就认定是他。”南宫清婉的脸上忽然涌起幸福的笑容,声音喜悦,饱含坚定地说:“我要找他去了,纵然他已癫狂,纵然天涯海角……”后面的话语随着南宫清婉曼妙飞舞而去的身形渐渐消失在风中。

远临怀抱冰凉的切雪,鲜血一口口地咳出,在他身前形成一朵朵惨烈的花。远临身子一歪,栽倒在池岸,轻而柔软的发丝,软软地落在他的面庞,那是南宫清婉的发丝,她在被用作武器的时候名字叫作情丝,使用情丝的武功名字叫作绕指柔。那些情丝懵然间在心底蔓生纠缠,化作绕指柔。最终,不过是紧紧束住了自己,空留一腔想念。

十二月初八已过,剑池的水涨了上来,一重重轻轻拍打着他渐至冰凉的身体,这冷如同最初相逢那日的雪花落在他的脖颈上融化,冰凉沁心,在意识渐渐模糊时分,他看到了那个青丝飞扬风华绝代的女子。泪水自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润入池水中,无迹可寻。 44kwVy24MWoYblQr74rkWu0kvrhk7Br1wYndUnz52r/qT0t9TXO/JUadkGx+vob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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