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人内心之主宰,在与自然之道相吻合的时候,对于一切发生之事均能适应;凡是可能的,凡是所遭遇的一切,均能从容不迫地适应之,它并不需要某一种固定的物质。在追求其崇高目标之际,固然要有若干条件的限制,但如遭过任何障碍却能改变其气质——犹如任何东西投入火内,均能被它熔化一般。小的火焰可能被它扑灭,但是熊熊的大火便能吸收一切投入之物,焚毁之,结果是火势更盛。
奥勒留克己苦修,但不赞同隐退。他关心的乃是如何做与公共利益相符合的事,他的生活态度是积极入世的。修养在于内心,与环境没有多大关系。他说:“一般人隐居在乡间、在海边、在山上,你也曾最向往这样的生活;但这乃是最为庸俗的事,因为你随时可以退隐到自己心里去。一个人不能找到一个去处比他自己的灵魂更为清静——尤其是如果他心中自有丘壑,只消凝神一顾,立刻便可获得宁静。”还真是得道之语。
——梁实秋批注
不要做没有目标的事,亦不要做不合于生活艺术之完美原则的事。
一般人隐居在乡间、在海边、在山上,你也曾最向往这样的生活;但这乃是最为庸俗的事,因为你随时可以退隐到自己心里去。一个人不能找到一个去处比他自己的灵魂更为清静——尤其是如果他心中自有丘壑,只消凝神一顾,立刻便可获得宁静,所谓宁静亦即有条不紊之谓。充分地利用这种退隐的方法,使你自己得到新生。你内心的宗旨要简单而切要,拿来应用要立刻能解除烦恼,回转来时对原有的事物不再有何恚意。
你对什么怀有瞋恚之意呢?是不是人心太坏?你心里要这样想:理性的动物是为了彼此互助而生的,忍耐便是公道的一部分;做错事都不是本愿的。试想在此以前,多少人于度过仇视、猜疑、嫉恶,甚至拔刀对杀的生活之后,不都是已经死去变成灰尘了吗?请想一想这桩子事,你最后便不复有什么瞋恚了。你是对整个宇宙中你所分占的一份觉得不满吗?要想想宇宙只有两个解释:一个是有神主宰一切,一个是原子的因缘凑合。我们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说明“宇宙像一个国家组织一般”。是不是肉体方面的苦恼总是抓住你不放呢?你要这样想:人的心灵一旦收敛起来,并且发现其力量之所在,便与实际生活中的顺利与坎坷全无关系。还要想想:你所听到过的与服膺过的有关快乐与苦痛的种种道理。
是不是那个无聊的东西——名誉,使你不能忘怀呢?试看,一切事物多么快地就全被遗忘!过去与未来是什么样的一片空虚!赞美之词是何等的虚妄!对我们恭维的人是如何的善变与缺乏判断!这一切活动的场所又是如何的狭小偏隘!整个的大地不过是一个点,我们走动的地方更是何等渺小的一个角落!其中能容得多少人?称赞你的人又是何等样的人?
所以从今以后,你该退隐到自己那块小天地里去,不要过分紧张、不要急躁,要从容自持,要像一个人,一个有人性的人,一个公民,一个尘世凡人那样地去面对人生。但是最方便的宗旨当中,有两项你要注意:第一,客观的事物并不能涉及灵魂,只是在外面静止着;烦扰皆由内心而起。第二,眼见的世界瞬息万变,然后趋于消灭;要不断地想念你自己亲见的有多少事物在变。“宇宙即变化,人生即主观。”
“人生即主观”一句是毕达哥拉斯派哲学家Democrates的格言。出现在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第二幕二景二五六行。原文是“There is nothing either good or bad, but thinking makes it so”。
——梁实秋批注
如果智力是我们所共有的,那么使我们成为理性动物的那个理性也是我们所共有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告诉我们何者应为、何者不应为的那个理性也是我们所共有的。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是在服从一个共同的法则;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都是公民;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都是一个共同组织的分子;如果是这样,那么宇宙便好像是一个国家——由人类全体所组成的机构不是国家是什么呢?并且从这共同的国家我们获得了智识的、理性的与守法的本能,若不从这里获得,从哪里获得呢?我身体里面的土是从土分割出来的,水是从水来的,风是从风来的,火是从火来的;任何事物不能无中生有,犹之任何事物亦不能归于乌有,所以智力亦无疑地是其来有自。
死,和生一样,是自然的一项秘密,几种元素的组合,又离析成为那几种元素,绝不是什么可羞耻的事,完全合于理性动物的本质,与人生的法则亦无任何抵触。
这样的人,便无可避免地会做出这样的事。如果你希望其不如此,那便等于是希望无花果树没有辛辣的汁浆。在任何情形之下都要常常记住,在很短的期间之内你和他都是要死的,再过不久你们的名姓也不会留在世间。
铲除“我是受了伤害”的观念,受伤害的感觉立刻就消灭了,铲除那感觉,伤害立刻也就消灭了。
凡不能使得一个人本身变得比以前坏的,必不能使得他的生活变得比以前坏,亦必不能从外面或从内面伤害到它。
凡属于对公众有益之事物,都含有一种本质,迫使它不得不如此做。
要注意,一切遭遇都是适当而公正的。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此言不谬;它不仅是按照顺序,如根茎花果一样,而且是含有公道,好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施给,都是按照各人应得之分。你既已开始,就要密切注意下去,无论做什么事,要像一个真正的好人所应该做的那样去做;在每一活动范围之内,要保持这个原则。
你怀有的见解,不可像是害你的人所怀有的一般,亦不可像是他希冀你所怀有的那样。观察事物要根据事物本身之实在状况。
你随时要有两种准备:一个是随时准备只是遵照那统摄一切的理性之吩咐,去做于人类有益之事;另一个是,准备随时改变你的主张,如果有人纠正你使你免于虚妄。不过此种改变必须以其确属正当或对公众有益为基础,并须以此为唯一之基础,不可仅凭一时高兴或出于沽名钓誉的动机。
你有理性吗?我有。那么为什么不用它呢?因为一旦理性发挥它的力量,你还能更需要什么别的东西?
你是宇宙整体的一部分,你从何处来,便将消失到何处去,也可以说你将经过一番变化,回复到那造物者的理性里去。
正如奥勒留所说,人是宇宙的一部分,所以对宇宙整体负有义务,应随时不忘自己的本分,致力于整体的利益。
——梁实秋批注
许多香灰屑纷纷落在这同一的圣坛上,有的落得早些,有的晚些,但是没有什么分别。
那些把你当作野兽或猿猴看待的人;不消十天的工夫,就会奉你如神明——如果你回过头来遵守你的信条并且崇敬你的理性。
莫以为你还有一万年可活,你的命在须臾了;趁你还在活着,还来得及,要好好做人。
一个人不管别人的言行思想是否正确,只管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那么这个人的生涯将是何等丰富!老实讲,一个好人不是要窥察别人内心的黑暗,而是“目不斜视地直赴目标”。
为身后美名而动心的人,实在是没有思想,每一个记得他的人,以及他本人,很快就要死去,他们的后人亦将很快继他们而死去,直到最后关于此人之整个的怀忆完全消失;虽然连环传递之际亦曾闪闪发亮,但终归要熄灭的。假使怀忆与怀忆者都是长生不死的,对你又有何益?对于死者,我无须说,赞美是无关痛痒的,对于活着的人可又有什么用处?除非真是把它当作达到某种目的之一个手段?因为你在现今拒绝使用上天的秉赋,而斤斤计较将来别人对你的议论,那是不合实际的。
一切事物如果有其自己的任何美妙处,其本身便是美的,无须旁求,赞美并不算其中的一部分;受赞美并不能使它变得更好或更坏。这个道理适用于大家所谓美的事物,例如物质的东西或艺术品。那么,真正的美还会需要赞美吗?不,除了规律、真理、慈爱、谦逊之外什么都不需要。而这几项,有哪一项是由于赞美才成为美的,或由于贬抑而丧失了美?什么!一块翡翠会因为无人赞美而失去价值吗?真金、象牙、紫袍、竖琴、短剑、小花、矮树会因为无人赞美而失去价值吗?
如果躯体死后而灵魂不灭,无数年后大气中如何能容得下那么多的灵魂?天长日久,土地里又如何能埋得下那么多的躯体?就像躯体于相当期间腐化之后腾出空间给别的死尸一样,灵魂飞入空中经过相当期间之后也要发生变化、解体,变为火,回到整个的宇宙之创造的理性里去,让出地位给后来的人居住。这是我们对灵魂于躯体死后的不灭的假设所能提出的答案。
但是我们不能仅仅考虑到经常埋葬的那么多的尸体,我们还要考虑到自己所吃掉的及别的动物所吞噬的生物。这消耗的数目是多么的大,而且可以说是埋葬在食者的躯体之内了!但是它们都不愁没有空间,因为它们变成了血,然后又变成了气,变成了火。
这件事显示了什么寻求真理的方法呢?那便是“物质的”与“形相的”之析离。
不要随波逐流。每一举措,需要合乎公道;每一印象,需要求其正确。
宇宙啊,凡是与你合谐的,亦即与我合谐!凡是在时间上适合你的,对于我就不是太早,也不是太晚!自然啊,你各个季节所带来的,都是给我享用的果实!凡是由你那里来的,在你那里生存的,都会回到你那里去。有人说过:“可爱的Cecrops的城市!” 你为什么不说“啊,可爱的Zeus的城市”呢?
哲学家说过:“如果你想要心中宁静,少做事。” 但是只做必须之事,只做宇宙一分子的理性所要求的事,只按照它所要求的去做,这不是一个更好的格言吗?因为这将不仅因做很少的事而获致心中的宁静,而且还可以因为做得适宜而获致心中的宁静。我们的言与行,什么都不是必需的,如果一个人知所节制,当然可得较多的闲暇、较少的烦恼。所以遇有机会不要忘记问你自己:“是不是不必需的事情之一?”但是我们不仅要减少动作,不必需的思想也要删灭——减少妄念,不必需的动作也就无从而生。
努力过一个好人的生活,对于宇宙整体划分出来给他的那一份要欣然接受。对于自己的行为是否正当?自己的存心是否忠厚?而感觉满意?看看是否已经做到。
你已经考虑过那一面了?现在看看这一面!不要自寻烦恼,要努力做到简朴。有一个做错事了吗?那只是害了他自己。你遭遇到什么事了吗?那很好。每一桩子遭遇都是自始为你编排的,那是整个宇宙中分给你的一份。总而言之,人生是短暂的;要以正确的理性及公道来享受这现在。在松弛的时候不可放纵。
宇宙间之万物的安排,可以说是有良好的秩序,也可说是杂乱一团,但不是没有计划的。如果宇宙没有秩序,你的内心能有秩序吗?况且万物虽然分散但仍是互相关联,你能说宇宙没有秩序吗?
一个凶恶的性格,一个懦弱的性格,一个顽硬的性格,无人性的、兽性的、稚气的、愚蠢的、虚假的、谄媚的、贪婪的、残暴的!
如果一个人对宇宙里面的事物一无所知,他便是个宇宙以外的人,那么对于宇宙里面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人,也同样可以说是个宇宙以外的人。自居于宇宙之法以外的人,便是个流囚;不能用慧眼观察的人,便是个瞎子;依靠别人而不能从自身取得自己生活所需要者,便是个乞丐;只因不满于现实而即自绝于“宇宙的共同的理性”,便是宇宙的赘瘤——是同一个宇宙产生了现实也产生了你;把自己的灵魂从那浑然一体的理性动物的灵魂中割裂出来,他便是那整体的一个残肢。
有一位哲学家没有一件衫,又有一位没有一本书,又有一位是半裸的,他说:“我没东西吃要饿死了,但是我紧紧地抓住理性。”我也是如此:我从我的学问里得不到什么,但是我要紧紧地抓住它。
珍视你所学习的技艺,无论其为如何的低微,并且要安心乐业于其中;要像是一个全心信赖神祇,既不骄纵凌人亦不甘为奴仆的人那样打发你的余生。
试回想一下维斯佩绅 的时代,你就会看见这一切:结婚、养孩子、生病、死亡、作战、欢乐、经商、耕种、谄谀别人、吹嘘自己、猜疑、阴谋、祈求某人快死、叹诉自己命薄、恋爱、储蓄、希求做执政官、妄想裂土为王,可是他们的生活到如今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任何痕迹。
回想图拉真时代的光景,情形完全一样,那时的生活也都已逝去。同样地可以试想历史上任何时代或任何国家,多少惨淡经营的成果,都不免归于死亡、归于尘埃。但最要紧的是你要想想:你自己认识的那些只知追逐虚荣而不知安分守己的人。由此可以知道,吾人所加诸任何行动的注意力,应有适当的价值观念及比例观念作为准绳。这样,你便永远不会内心歉疚,如果你对于次要的事情不过分地枉费精神。
许多从前使用的词句,如今都作废了。同样的,历史上被歌赞的名字在某种意义上也可说是作废,如Camillus、Caeso、Volesus、Dentatus,稍后的Scipio与Cato,再后的Augustus,以及Hadrian与Antoninus 。因为一切都很快地消逝而变为传说,不久便整个地被遗忘了。我所提到的这些名字都在世界上曾经发过异常的光辉;至于其余的人们,则一旦断了气,便可以说是“眼睛看不见,心里不再想”了。但是所谓“不朽之誉”究竟是什么呢?完全是虚幻而已。那么我们应该追求的是什么呢?只有这一样:思想公正、行为无私、绝无谎言,对一切遭遇都认为不可避免,都认为平凡无奇,都认为是从一个泉源里发出来的。
甘心情愿地把你自己交给Clotho,让她编织你的生命之线,做何用途也由她任意安排吧。
全都是朝生暮死的,记忆者与被记忆者都一样。
要不断地想,一切事物是以变化而相嬗;要经常地想,宇宙最喜欢改变现存的事物,并且制造同一类型的新的事物。现存的一切可以说是种子,滋生出新的事物,但是一提起种子,你就想到只有播在土里或子宫的才是种子,这看法太不哲学了。
过不久你就会死,可是你还没有达到朴实无华、无忧无虑,不虞遭受外界侵袭,与众翕合无间,并深信智慧与正义乃是一个真实的境界。
研讨一下统摄人类行为的理性,看一看哲人们避免的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
你所认为是邪恶的,根本不会存在于别人的心里,也不会由于你自己的环境而造成任何变迁。那么是从何而生的呢?是来自你自己判其为恶的判断力;你自己不下判断,则一切都好。判断力的近邻便是你的可怜的躯体了,躯体纵使被割裂、被焚烧、腐烂化脓,你也不要轻下判断;换言之,你只可认定没有事物是善的或是恶的,因为任何事物都可以同样地发生在一个好人或恶人身上。生活合于自然之道的人与生活不合于自然之道的人既然可以有同样的遭遇,那遭遇也就很难说是合于自然之道或不合于自然之道了。
永远要想:宇宙乃是一个活的东西,只有一种本质,只有一个灵魂;一切事物都要回复到那唯一的知觉;一切事物都是发自那唯一的动机,一切现存的东西乃是一切将要发生的东西之共同的因,一根根的线是如此地错综交织在一个网织物里。
埃皮克提图说得好,你是一个担负着躯体的小小的灵魂。
一切事物都要起变化,这算不得是恶;犹之乎有些事物由于变化的结果才得存在,亦算不得是善。
时间就好像是一条河、一条急流,里面含着无穷的变化。才刚好发现一个东西,它便已经消逝了;看呀!又有一个东西涌现,它又将马上消逝得杳无踪影。
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是平常而熟悉的,犹如春天的玫瑰和秋天的果实。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疾病、死亡、毁谤、欺诈,以及一切使愚人欣喜或苦恼的事物。
后来的与已往的总是有密切关系。因为一连串的事物并非分别地先后发生,而是有一种理性的关联;恰似现存的事物在一种和谐的秩序中被拼合在一起,未来的事物也是一样,不仅是继起的性质,而且与现存的事物具有巧妙的关系。
永远要把Heraclitus的话铭记于心:“土死变水,水死变气,气死变火,然后循环不已。”还要记住“那个忘了路向的旅者——人——永远是和他毕生关系最密切的那个向导——统摄整个宇宙的理性——争闹”;我们不可“像睡梦中人那样做事说话”,因为我们在睡梦中好像也要做事说话;不可有像“儿童模仿父母”一般的作风,不可动辄以“我们的父亲是这样告诉我们的”为借口。
如果一位神祇告诉你说:“你明天就要死,无论如何总逃不过后天。”那么你究竟是明天死,还是后天死,你必定认为那没有什么重要性,除非你极度卑鄙,因为那分别实在是太小了!那么你究竟是若干年后死,还是明天死,你也同样地当作一件无关紧张的事去看待吧!
随时要记住:多少位医生,于常常望着病人紧皱眉头之后而悄悄地死了;多少位星相家,于煞有其事地预告别人的死期之后而悄悄地死了;多少位哲学家,于长篇大论地讨论死亡与不朽之后而悄悄地死了;多少位伟大军人,于屠杀千千万万的人之后而悄悄地死了;多少位暴君,于骄横地行使生杀大权,好像自己永生不死之后而悄悄地死了;多少座整个的城池,或许我应该这样说,至今也都死了,如Helice、Pompeii 、Herculaneum 及其他无数的地方。
再看看你所亲自认识的,一个接着一个地也都死了。一个人刚给朋友送终,然后自己倒下去了,又一个朋友来给他送终,他又自己倒下去了;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年之间。总之,不要忘记:一切有生之伦,其生命是如何的短促,并且是如何的猥贱;昨天是一摊黏液,明天便成为一个木乃伊或是一堆灰。按照自然之道去排遣这短暂的时间吧,漂漂亮亮地走向这旅途的尽头,像一颗橄榄烂熟落地一般,赞美那在底下承托着的大地,感激那令它滋长的万物。
要像一块岬角的岩石,任凭那海浪不断冲击;但是本身屹立不动,四周汹涌的浪涛不久就消沉下去了。
“啊!我的运气不好,竟遭遇到这样的事!”不,应该这样说:“我好幸运,虽然遭遇这样的事,我并未受伤,既未被现状所粉碎,对将来亦无恐惧。”因为类似的事可能落在每一个人头上,可是并不见得每一个人都能不受到它的伤害。为什么认为那是不幸而不认为这是幸事呢?无论如何,你可曾见过一个人的不幸不是由于他背叛了本性?凡不是与人性的意志背道而驰的,你会认为那是人性的变态吗?那么,你已经知道什么是人性的意志了。你还认为你所遭遇的事真的会使你减少一点点的公正、高尚、纯洁、明智、戒慎、爽宜、谦逊、自由以及其他人性所不可或缺的德行吗?将来如有任何事情使你觉得受了伤害,你不可忘记这句格言:“没有一桩不幸的事,不可由于勇敢承当而变成为幸事。”
有一个帮助我们蔑视死亡的方法,虽不大合于哲学,却颇为有效——列举一下那些顽健而长寿的人。他们比起短命而死的人们又好了多少呢?他们终归是被埋葬了,如Cadicianus、Fabius、Julianus、Lepidus及其他 ,他们送了许多别人入葬,结果他们自己也入葬了。从任何方面看,寿命之长短其差异是很小的,生命即使熬到尽头,其间还要经历有多少烦恼,甚至要遇到什么样的伴侣,最后会秉有什么样的躯体?生命没有什么了不得。回顾一下,时间在你后面张着大嘴,向前展望,又是一个无穷的永恒。在这永恒之内,只活三天的婴孩的寿命和长达三世纪的一个Nestor 的寿命是一样的。
奥勒留经常谈到死。他甚至教人不但别怕死,而且欢迎死。他慰藉人的方法之一是教人想想这世界之可留恋处是如何的少。一切宗教皆以“了生死”为大事……所谓生死,不了断亦自然了断,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并未经我们同意,我们离开这世界,也将不经我们同意。我们是被动的。
——梁实秋批注
要走最短的道路;最短的道路便是自然之道,这条道引人到最安稳的言行。能下这样的决心,便可免除烦恼与竞争,远离机巧与虚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