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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韶叶的睫羽颤抖着。
她定力那样厉害，仍然用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方才让自己平复心情。
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说道。
“那个人是谁？”
对面的男人沉默。他说道。
“不是单独的一个人，而是一股势力。是一股……不满朕登上皇位，心心念念要让朕失败，要让大晋崩溃的一股势力。”
“而等到朕……驾崩，这股势力，便会立刻出手，对付天玄。天玄年幼，若是他一死，皇族传承，就此断绝。所以，朕必须要找，绝对信任的人，留在天玄身旁。”
“朕已经安排了高手保护他，但是朕担心，他被人引诱，一步踏错——让自己置身险地，所以朕必须要让一个，被他相信，并且全心全意能够保护他为他着想的人，留在他身上。”
“朕原本以为，世界上不存在这样的一个人。”
“直到……”
“你的出现。你的到来，让朕明白，这个世上，还有人愿意全心全意地对待天玄的话，那么一定便是你。因为你来大晋，原本就是为了找他，是不是？”
苏韶叶低着头，她盯着眼前的地砖。
她想，原来如此。所以对方一定要让她成为太子讲师。
因为这位大晋皇帝，命不久矣，才想要给自己弟弟多一重保障。也算得上是竭尽全力地给他谋划了。可是她的心情，还是说不出的沉重。对方能够查出她的身份……那么顾北痕的身份，是不是也被查出了？
顾北痕会有危险么？
她这样想，却觉得顾北痕那样聪明，又是大晋九天奕剑楼的传人，如此神秘，他应当比自己更加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难怪他之前一旦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想必他很有可能，从很早就猜到了，大晋的皇帝就是自己父亲的那个好友了吧？
难怪说顾北痕的心思深不可测。她终归还是差了他一筹，不过他不是敌人——他一直在帮助自己……
苏韶叶沉默，只是始终有些心乱如麻，而对面的这位大晋皇帝，却突然开口说道。
“你同朕说一说，关于天玄的事情吧。朕有些想听，也很想要知道，天玄在大魏的那几年。是如何过的。”
“当年，朕为了他的安全，狠下心，不同大魏那边联系。”
“所以……朕并未见证他的成长。”
苏韶叶犹豫片刻，却开了口，少女的声音宛若流水潺潺。
“他极为乖巧聪慧，平素不怎么说话，但是儿时却很爱笑，会清脆地喊我阿姐，有些怕生，若是家中有人来了，他总是躲在我身后……”
午后的阳光，落在殿中。
四周一片沉默，只剩这少女淡淡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男人才终于说道。
“原来这样。看来当年大晋的变故，对于这个孩子，影响还是有些大，他的性情，也出现了一些变化，原来儿时的天玄，是这样的性子，倒是有些像是朕当年，朕当年……亦是对……对那个人依赖无比的，可惜后来……”
他话语说到这里，却突然戛然而止。
而苏韶叶心头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好似也是禁忌。
但是她却在……夏良辰口中，听闻了那个名字！
烨凰皇女殷夙夜！
当年曾经争夺皇位但是失败的女子，莫非当年曾经同这位大晋皇帝的关系极为亲密，甚至在这位大晋皇帝眼中，如同自己同自己的弟弟一般无二……
但是后头面对皇位之争，则是亲情荡然无存。
皇女被废，支持皇女的人，也就是自己的大师父，被驱逐离开大晋，九死一生，眼下仍然被囚禁在大魏西北暗狱之中。
苏韶叶心中冷气缭绕，皇权啊……围绕这一张皇位，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成皇者，乃是踏着血海方才脱颖而出的。
她的弟弟……
也要成为这样的孤家寡人么？
午后阳光落在她身上，但是苏韶叶却觉得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微冷，她默不作声地抿紧唇瓣，眼底好似没有半点光彩，对面的男子说道。
“朕知道你同天玄感情深厚。”
“朕要你保证——永永远远辅佐他，让他成为大晋之皇，不论旁人如何，你要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你可能做到？”
苏韶叶咬唇，隔了数道呼吸之后，她才说道。
“做姐姐的，护着自己弟弟，是天经地义。”
对面的男子，听见她这句话，神色略微有了些变化，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苍白面颊之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怅然。
然后他说道。
“朕相信你。否则不会将你留在天玄身旁。”
“你走吧。今日之事，莫要告诉他。这个孩子，心思有些重，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对他更好。”
“若是……当真到那一日……来临，他自然而然会一夜长大的。”
苏韶叶心头微颤，却觉得……那样，对自己弟弟殷天玄而言，是否太过残忍？
她抿唇不语，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陛下是否需要微臣给陛下开些药方？”
对面的中年男子看着她，却笑着摇头。
“朕的身体，朕比你更清楚。朕先天不足——能够撑到今时今日，已经是用尽这世上一切方法的结果，朕只想要等到天玄能够再大一些。”
“眼下既然天命难违，那么朕……自然要做足一切准备。”
“你不必再担心什么，你只需要留在他身旁，还如同原来那样，日日给他讲课便好。”
“剩下的事情，朕自有安排。”
苏韶叶听见这位大晋君王这样说，只能缄默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向外走去。
她走出门的时候。
外头的天色明亮，同这宫殿里头的压抑仿佛有天壤之别。古怪药味远去了，但是苏韶叶的心头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沉甸甸的，感觉似是有大石头压在她心上那样。
她抿唇，然后一步步向外走去。
大晋陛下一旦驾崩……
到时候一定一片刀光剑影，无尽血海吧。
她的父亲的好友是大晋皇帝，而她弟弟会成为大晋新皇。
皇位之争如此残酷，她们苏家是皇权斗争之下的牺牲品……她心里头有些说不出的痛苦，却只能强行压抑这份痛苦，少女一步步向前走去，外头的大宦官开口说道。
“咱家送大人回去。”
她默不作声点头，心中，却突然很想要见到顾北痕。
这份痛苦，难以发泄。
她想见他，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事，只是怕她难过，所以才瞒着他。
他出身皇室，对于这些事情，应当更早能够猜出几分端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