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痕盯着她。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的面容。别说只过了几日,便是几年,他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眼前这个少女,胆大包天,乃是一个逃狱的女囚——而且,还是夺走了他的初吻的小贼。
她如今,溜到他马车上来,还敢倒打一耙?
不过,他的眼底却透出了些淡淡的笑意,他盯着她面容,声音低沉喑哑。
“那,你想要我如何赔偿你?”
苏韶叶一时哑然,她想怎么样?
她想让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带她上官道,她想获得一个新的身份,她想要从西北前往大魏皇城。
她还想要让林家承认当初的构陷是假的,想要查出真相,为苏家报仇!
可是,她盯着对面的青年。
这些话,她眼下说不出口来。
她身份特殊,根本无法告诉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苏韶叶的这个身份,应当已经在暗狱被火付之一炬了。
她是……
游走在这世上,孤零零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的零落叶子罢了。
顾北痕则是看着她,这男子容貌俊朗得甚至有些锐利,苏韶叶听见他开口问道。
“你孤身一人,为何会误上我的马车?”
苏韶叶哑然。
她深吸一口气,却流畅地把之前早就想好的腹案给诉述出来。
“你可知道西北之地,大旱了整整一个月,以至于民不聊生?”
顾北痕点了点头。
甘经郡还好些,旁边的永驰郡,灾情严重无比。但是灾情已有一月有余,朝堂之上到目前还未拿出妥当的救灾法子。
但甘经郡同永驰郡之间隔了一条黄川,所以灾民还未大规模迁徙到这边来。
他看向她。
“所以你想说你是因为灾情而被迫背井离乡的灾民?”
“你孤身一人,你父母家人要么抛弃了你,要么与你失散。你走到此地,筋疲力尽。”
“瞧你穿着打扮,一路过来想必是吃了极大的苦头。说不定连装着你户籍的文书都在半路渡过黄川之时掉落了。”
“对么?”
顾北痕的声音平静而镇定。
苏韶叶微微一怔。
伪装成永驰郡的灾民,是她出来之后了解过如今世道,想出的最妥当的法子。
但怎么她还未编造出一番说辞,对面的人,便已经主动帮她把一切背景都给圆好了?
苏韶叶眼眸低垂。
眼前这男子把一切都帮她说完了,她只要承认便好。
顾北痕看着眼前这个丫头乖巧的样子,勾了勾唇,然后他说道。
“你不是说我方才攥住了你的手,又倒入你怀中,对你的名节不甚好。”
“那正好,我还缺个粗使婢女。”
“我之前在军阵中受了点伤,缺个人照应。”
苏韶叶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青年。
他是军中出身么。
她着实看不太出来这一点,他的容貌,倒似贵公子。
顾北痕的声音听上去慢条斯理。
“还有,我腿脚不便,打娘胎之中便有痼疾,一直没有调养好。”
“所以,还得麻烦你同我待在同一辆马车上头。好帮我取药拿物。”
“我带的侍从都是些鲁莽汉子,杀人可以,上药却难。想必是不如姑娘细心。”
苏韶叶又是一怔。
这等容貌,若是腿脚不便,倒是万分可惜。
而听他口吻,他的侍从能杀人,已不是普通侍从,非得是真正见过血才能这样形容的。
苏韶叶正打算开口说话,脑海之中却猛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她的神情微微一变,沉默再三,轻声说道。
“孤男寡女,同处一个马车,怕是不大好。”
她转过身,就想要退却!
她好像猜到眼前这男子的身份了。
身有痼疾,年纪轻轻,却又在西北军中身居高位的——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西北玄王,顾北痕!
苏韶叶心生退却之意,她如今身上满是麻烦,实在不能再招惹这位位高权重的玄王,他地位太高,反而成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