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绝妙的怪谈故事!”叶空山拍起手来,“难产而死的母子二人从墓穴里爬出来,足够把青石城的小孩们吓得半夜睡不着觉!”
“可这的确是我刚刚感知到的,”岑旷说,“我保证,虽然我有可能漏掉了许多细节,但绝不会添加一丁点虚假的成分。”
叶空山手里撕扯着一只肥肥的烧鸭:“我没有怀疑你的职业水平,所以我才在为你的观察结果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僵尸还魂,鬼婴复仇,多么简单明了的结论。”
“会不会是她的记忆出了什么错?”岑旷眉头紧皱,“她已经濒临死亡了,也许精神也正在一步步走向混乱和崩溃。”
“为什么一定是出错的呢?”叶空山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说,“那些记忆为什么不能都是真的呢?”
岑旷提高了声音:“因为讲不通!就像被强盗杀死的书生不可能灵魂出窍盯着自己的尸体一样!杜秦氏早就难产死了,有仵作的验尸证明,这个女人怎么可能还保有杜秦氏的记忆?一个死人复活了,从墓穴里爬出来,事后还乔装去参加了自己的丧事,尸变吗?”
叶空山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对方不要激动:“不要进入思维的误区。很多骗局是一戳就破的。比如我跑到妓院里,往脸上涂脂抹粉,我就是妓女了吗?”
岑旷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女人……杜秦氏……她其实没有死!”
“孺子可教,”叶空山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我们可以把因果关系联系到一起了。杜秦氏当年的确痴恋着自己的丈夫,但杜万里显然对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深情款款。他也许是另有所爱,也许就是厌倦了,总之想要摆脱杜秦氏。
“难产,是一个绝妙的用来掩饰杀妻行为的借口,在那个时候行凶杀人,实在太容易逃避罪责了。所以杜万里选择了杜秦氏分娩的时候下手,并且伪装得悲痛欲绝,呼天抢地。但他万万没想到,杜秦氏并没有死,并且从坟墓里钻了出来,展开了自己的报复。”
“报复的手段……是鬼婴吗?”岑旷问。
叶空山叹了口气:“我很不愿意相信这世上有鬼婴这种东西存在,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只怕不由得不信了。我想了很久,也始终没有想出,用什么办法能让一个婴儿有能力弄疯一个成名的秘术师。我得去和黄炯打招呼,早点想办法把鬼婴消灭了吧。”
岑旷没有再说什么,但头脑里始终还存有疑团。喝多了酒,脑袋还在发晕,但那并不意味着自己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叶空山的推理的确把自己所看到的那些记忆碎片都联系起来了,并解释了最终的凶杀案,但有些地方还是隐隐让人觉得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一下子又说不出来。耳听得叶空山的脚步已经渐渐远去,岑旷晃晃脑袋,心想:就这样吧,这个复仇成功的女人也可以安心地断气了……不对!不是这样的!我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等等!有问题!”
叶空山停住脚步,回头看去,气喘吁吁的岑旷正跑到他跟前:“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叶空山很诧异,但还是示意对方说下去。岑旷深吸了一口气:“黄炯是不是告诉我们,杜万里的儿子生下来就死了,杜秦氏也因此悲痛而死,是吗?”
“你的记性不错,”叶空山说,“以后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去教书。”
“孩子生下来,孕妇的肚子就该瘪下去了,对吗?”岑旷大声说,“但是在导亡的丧仪上,在杜秦氏的坟墓前,她还是大肚子!”
叶空山的脸上一瞬间笑意全无。他随便往身边的墙上一靠,嘴里喃喃自语:“一个从来不说谎的魅……从来不说谎……”
最后他长出一口气:“你是对的。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里逃生者,不能解释孕妇的肚子。我们的结论是错误的,整个故事都不成立。”
叶空山看来很沮丧,岑旷看得老大不忍心,反过来安慰他:“也许是她的记忆产生了混乱也说不定。还记得昨天我们做的那个试验吗?那个死去的强盗,由于愧疚而产生了记忆错乱,把死者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甚至幻想自己变成一个鬼魂,看着自己的尸体。也许她太痛惜那个刚出生就死去的孩子了,所以才总是幻想那孩子就在她的体内,被她保护着。”
“赞美真神!”叶空山夸张地喊了一声,“你怎么会赐予一个魅如此高的智慧!可惜这种想法不对。这个女人,如果对自己的孩子疼惜到这种地步,就绝不会舍得培育鬼婴。”
两人都很丧气。岑旷咬咬牙:“没办法了,让我再掏一下她的记忆吧。就像你刚才说的,一连串貌似可以连成因果的事件,并不见得就一定有因果关系。也许我们还漏了一些关键事件。”
“别着急,先去睡一会儿,傍晚我会叫醒你,”叶空山说,“累死了你,我可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