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在医院醒过来时,发现雪白的被子上趴着个人,乌黑的发顶,还有兔子似的红眼睛。
他说:“别哭了……”
连绿的眼泪却止不住,惯性地往下掉落,啪嗒啪嗒,砸碎在被子上,把被子都染湿了一小片。
谢临想,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他忍不住坐起来,伸出手,温暖的指腹擦了擦她浸湿的脸,声音也软下来:“好了,别哭了,我已经没事了。”
连绿红肿着一双眼睛望着他。
谢临安慰她,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刚刚听见医生夸你了,说你及时把我送进了医院,还给我喂了药,处理得很好……”
“你是怎么做到的?”谢临观察连绿脸上有趣的纠结的表情,想看她如何反应,“你怎么知道我病发时应该吃那个药?”
连绿闷声不吭,消极抵抗。
谢临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追问道:“怎么不说话?”嘴角已经带上了戏谑的笑,可惜连绿紧张得不敢看他,发现不了。
谢临看着这姑娘手心里快要捏烂的白床单,终于准备放她一马,主动问道:“你是那时的那个女孩儿吗?”
连绿一愣,几乎一秒钟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迟疑地问:“你认出我来了?”
谢临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连绿猜测地问,“是因为在我家看见了那座珐琅钟吗?”
“还要早一点儿。”谢临坦然地说,“我之前查过你电脑的IP地址,去你家的时候差不多就猜到了你的身份。”
原来如此。
连绿心里悬起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一刻,她的心情却复杂得难以形容,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谢临。
既然一切都已经开诚布公,她又还有什么好忸怩,那些藏在心里的话,伴着窗外树梢上知了的叫声,向他倾诉出来。
她说:“听起来或许会让你觉得很二,甚至有点儿滑稽可笑,但我确实,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来守护你的。我想要保护你,不管是跟踪,还是默默地关注你的一切、收集你的东西,我都没有恶意……”
她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如果我做的这些让你感到困扰,我很抱歉,对不起。”
“还有,当年的事,谢谢你。”
“我并没有感到困扰。”
谢临的话,像这个夏天里最美妙的一首小情歌般钻进连绿的耳朵里,带着心动和甜蜜的气息。他说:“我并没有感到困扰,我很高兴,连绿。”
他很高兴——她喜欢他。
连绿惊讶地抬头,怔怔地望着他,仿佛不敢置信。她的眼神实在无辜,眸子里还盛满了未干的水迹,谢临心里的那根弦啪地断了,这一刻他想吻一吻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轻柔的吻落在她颤抖的湿漉的眼睛上,和唇边。
突然推开的门杀风景地打断了这个亲吻,姚温雨提着保温桶一脸惊诧地站在门口,以十分无辜的语气说:“呀,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连绿眼中的亮光迅速暗淡下去,悸动的心口忽而一阵紧闷。谢临知道她又误会了,拖长了语调叫姚温雨:“姐……”
姚温雨被他暗含威胁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识趣地放下保温桶,举手投降:“我就是来送个鸡汤啊,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完还体贴替两人关上了病房的门。
“她是你姐姐?”连绿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
“堂姐。你不是很了解我吗?”谢临调侃道,“怎么会不知道?”
其实连绿不知道姚温雨的存在也情有可原,谢临这位堂姐不久前空降回国,神秘得很。谢临小时候和姚温雨一起生活过几年,那时都是姚温雨在照顾他。如今两人恰巧又就读同一所大学,姚温雨便重新挑起了照顾弟弟的重担,两个人一起生活,才有了连绿所看到的一切。
遮挡在心上的阴翳全部退散,连绿觉得自己好像在突然之间拥有了全世界。她快乐到得意忘形,钩着谢临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好喜欢你啊……”
我好喜欢你啊。
你是我藏在心里的人,刻在心上的名字,追逐一生的执念,和不能言说的秘密。
这些年我所有的寻觅、期盼、眷恋和隐秘的心事,在拥抱和亲吻你之后,终于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