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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破晓时分

雪夜之后的清晨,阳光普照。银装素裹的大地在太阳光下像极了童话里的冰雪世界。

手机在枕头边振动了无数次,连送才睁开眼睛坐起接上。

对方局促地说:“连总,连固先生现在在您办公室呢!”

连送皱了皱眉,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象,叹了口气问:“多久了?”

“从八点开始。”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差不多已经快上午十点了,昨晚跟着沿珩在外面疯了太久,今早居然睡过头了。想到这里,他披上件外套就准备去洗漱,最后不忘问:“他没有说是什么事吗?”

高阳躲到墙角用手捂住嘴巴小声回答:“具体事情没有说,但看脸色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连总,你赶紧回来吧。”

“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他移步走到沿珩房间的窗前,这丫头睡觉也不知道拉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短发四散,整个人仰面躺在床上,睡相果然不怎么好看。他倚在窗边浅笑,心头便溢满纯纯的幸福感。

泳池边光秃秃的榆树下,钱辰背着手站在那里。连送走过去跟他告别。

“钱叔叔,沿珩就再辛苦您一段时间了。”

钱辰扭身,望着他问:“家里的事情能搞定吗?”

“我对自己有信心。”

“有信心是好事,”他朝连送走近,“但别学我。”

连送轻笑着说:“不会的,再说当年的事情也不是您一个人的错。”

钱辰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他的观点,不过大抵是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嘱托:“替我跟阿任问个好。”

连送站在池边的雪地上,仔细地盯着沿珩房间的窗子,此刻他很想走进去站到她面前,哪怕只是近距离看她一眼,也好过就这样悄声离开。

微微缓了一口气,他还是转身离去了。

晚上,从上空俯瞰连家位于山腰的别墅,灯火辉煌得就像一颗璀璨星辰。

不说装修是否豪华,单看来到这里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各界记者就足以说明这家人的身份地位是何等荣耀。

屋内的餐厅里,围着长餐桌而坐的是连家和李家的家庭重要人员,只除了今晚的绝对主角——连送。

隔着餐桌连固和李家家长对面而坐,刚开始的欣喜和欢乐到了现在只能在双方脸上看到不悦和失望。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连固侧头对老管家说了几句话,老管家便起身走过去对那些记者说:“抱歉,因为我们二少爷现在还在国外,回来的飞机又误点了,今天的订婚宴要改日举行,到时还是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今天还请大家见谅,请回吧!”

记者们一片哗然。

突然有人打破人群的骚动,大声问:“我们有同事今天下午还在济南看到了连送先生,请问连送先生是不愿意跟李家联姻所以才没有出现的吗?”

这就是这种家庭的悲哀,生活完全没有隐私可言,一举一动都被曝光在媒体的镜头下,就连撒谎都没有办法圆回来。

老管家不负责回答这类问题,只是喊家里的保镖把那一众记者赶了出去,关上大门耳边才有了片刻的安宁。

可下一步,他还是要回到餐厅,回到那空气都扭曲的地方。

连运头靠在餐椅上,肚子饿得“咕噜咕噜”乱叫,桌上的食物差不多都已经凉透了。

李家三口人,家主阴沉着脸,心里估计是十分不爽,但他到现在为止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应该在等连家的人先开口吧;家主的老婆眼眶有些红,差不多再过一会儿就应该上演哭闹的戏码了;倒是李又呤,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表情说不上是悲伤还是愤怒。

连家这边,连固是一副愤懑和恼怒的样子;大哥连任表情轻松,仿佛连送不出现他反而更高兴;连太太和连运,一副事不关己只是看热闹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两人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并不怎么高。

连运悄悄地伸手准备拿点儿吃的东西垫垫肚子,手刚挨到桌子,只听餐桌另一头传来了“啪”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抬头顺着那声音望过去,见连固绷紧了脸上的表情,阴沉着脸说:“今天实在是对不住又呤了,改日我一定带犬子登门道歉,还望李兄能原谅连家今日的招待不周。”

李家家主起身愤愤地说:“不必了,想来是我李家高攀不起你们连家,联姻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说完便带着妻女推门离去。

连固愤怒地将手边的碗碟推到地上,清脆的瓷器破碎声扎进了他的心里,除了失望还有些许的疼痛。

连运放到桌沿上的手吓得立马抽了回去。

“挖地三尺,今天也要把这个不孝子给我找回来。”连固起身,拂袖而去。

连任见状终于缓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点儿菜放进嘴里,饥饿感立马涌上来。

漆黑无比的寒夜里,李又呤坐在闺房中,眼泪已经流干了。她将窗子开得大大的,让风从那里吹进来,外面已经开始飘雪,她的指尖冻得没有了知觉。

对一个人执着至此就应该没有退路了吧!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有些年头儿的相框,里面的人正是十多年前的李又呤和连送。夏日的泳池里,他们在里面嬉闹玩耍,沁凉的池水滑过脊背的感觉在炎热的夏季不免让人觉得那便是天堂。

有连送在的地方便是天堂。

从十多岁开始坚守等待的李又呤,深信不疑地认为待连送归国,他们终能在一起。所以在繁花盛开的青春时期,她婉拒了一个又一个优秀的追求者,只为等待心中的人。

网上经常传出连家二少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的消息,她看了之后伤心、难过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借着李家对连家还有些作用一次次地在连固面前控诉他。

她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谁比她更爱他,比她更有资格得到他,所以她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连固为了促使二人婚姻而做出的一个又一个荒唐的决定。

她以为他仅仅是花心,玩够了总要回家,那时她便是他最好的选择。可她错了,他所有的敷衍和冷漠只是因为不爱她而已。

她手上拿着娱记拍下的最新照片,照片里他深情地搂着的人,不过是一个毫不出众的跳水运动员。

他能为这个女孩儿不远万里、不顾一切,那不是爱,又是什么?

她拒绝这样的结局。

借着黑夜的遮蔽,她将那相框高高举起,奋力地朝地上一摔,薄脆的玻璃便碎了。

她绝望地坐到地上,颤抖着捡起其中的一片玻璃,冰凉触感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肉体,一开始的刺痛在没过多久之后就变成了一种舒爽的宣泄,她觉得心里所有的痛苦都随着身体里正在溢流的液体而消失不见。

长久以来挤压在眉间的烦扰也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抚平,她笑着望了望窗外的黑夜,莹白的雪花正飘摇得欢愉。渐渐模糊的视线,让困顿袭来,疲乏的身体终于得到了舒缓,她慢慢地倒下闭上了眼睛。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高阳一接到连送便把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现在李小姐已经被抢救过来,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李家为此感到十分生气,说都是因为你的原因,让李小姐觉得颜面无存,所以才寻了短见。”

连送摘下墨镜,皱了皱眉问:“我爸还在公司吗?”

“我走的时候他还坐在你的办公室里,看得出连固先生也是在气头上呢!你稍后跟他讲话可一定要注意分寸,千万不能再惹怒他了。”

“你去帮我订束花,稍后在公司门口等我。”

连送交代完便大步走进了电梯。不高的楼层,他却觉得今天的电梯速度太慢了。

办公室的门是半掩着的,他推门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连固笔挺地站在窗前,手背在身后。

听到脚步声,连固的肩膀微颤了一下,他转身看到连送,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立马又激动起来。

“爸。”

连送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但正是这一声“爸”让连固心中隐藏的失望喷涌而出,二话不说上前一个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了连送的脸上。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毫不出彩的问句让连送无话可回。

连固哆嗦着嘴唇厉声说:“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和李家订婚,门口堵着几百个记者,结果你说不来就不来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还有!又呤因为这件事颜面无存都想到寻短见了,你说说看,我们两家的联姻还怎么进行?”

“连家的危机,不是一场联姻就能解决的。再说,婚姻是我自己的事,我……”

“混账东西,”连固激动地用手指着连送骂,“你以为你是生在普通人家里的孩子吗?你的吃穿住行、声誉、地位,哪一样不是连家给你的?现在连家遇到危机了,你却不愿意牺牲小我,说出这种话不怕对不起祖宗吗?”

见连送还想反驳,连固立马从怀中掏出娱记昨晚拍的照片扔到连送身上,厉声问:“这丫头,你就这么喜欢吗?你别以为你这几个月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我不清楚,连送你太低估你爸爸的能力了,我不说你,只是我相信你,”见连送不说话,他的语气稍微平和了一些,“到了关键时刻,你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我有能力让她退出国家队,难道就没有能力让她过得更惨吗?”

“我和她,只是朋友。”连送握紧了拳头,生硬的指甲戳进掌心。这个时候他不能违了连固的意,否则沿珩那些咬牙坚持的日子就会再次失去意义。

关键时候,孰轻孰重,他当然分得清。

“很好,”连固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大事者一定要懂得取舍,去医院看又呤吧,无论如何要求得她原谅。还有,若是让我知道,你又见了那丫头,她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进国家队了。”

连送在心里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高阳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到连送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花站在李又呤的病床前。

李又呤紧闭着眼睛,可能是因为痛苦,但也可能是因为羞耻。

连送将花丢在床边的椅子上,不耐烦地问:“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李又呤心头一紧赶紧睁眼,看到连送眉头深皱、表情冷淡,心里顿时又凉了半截儿。

“李又呤,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你自己?”他本来就不想见她,所以现在完成了任务就不想再多逗留。

“你等等,”看连送转身想走,李又呤立马坐了起来,“那个女孩儿叫沿珩对不对?”

“你有管别人的闲工夫,不如好好地读读书升华升华你的脑子。”

“呵呵,”李又呤冷冷一笑,“连送,你说怎么办呢?我就是命好,一出生就比别的女孩子幸运,我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她们拼死拼活得到的也不及我的一个零头。现在,我想要你,我想要跟你结婚,我自信我一定可以得到,你信不信?”

“我看你是疯了。”

“对,”李又呤崩溃地大喊,“我就是疯了,我因为你都快要疯了。我告诉你,沿珩她将是你这一生除我之外的最后一个女人,想让她快点儿回国家队吗?那就看你何时与我成婚了。”

连送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她问:“你这威胁人的功夫到底是跟谁学的?”

“怎么样,是不是用得炉火纯青?”

李又呤半低着头,唇色惨白,眼尾上扬期待地看着连送,可那眼神着实把他吓到了。

他退后一步,不紧不慢地说:“你休息吧。”

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上坐着几个老人,脸上的表情是接近生命原始的平静和黯然。

连送走得慌张,高阳追上去问:“不会真的要跟她结婚吧?”

“没有那种可能。”

“沿珩小姐那边怎么办?”

“暂时不去打扰她,”连送回头问,“和蓝深科技合作研发的新产品什么时候上线?”

“快了,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

“催一下进度。”连送伸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发,“连运肇事逃逸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三公子不愿意配合。”

“如果真的是这样,必要的时候发布和他撇清关系的公告。”

高阳加快了步伐,追上连送问道:“这样一来和连固先生的关系是不是会……”

连送突然止步,略微思考后说:“暂时先不惊动连运和他妈,控制他最近的行动。还有,公司高层近期进行一次大换血,但是这件事情必须在暗中进行,那些跟随了我父亲一辈子的人,辞退时不论提什么要求统统答应。”

“好。”

“你先留下。”连送回头,“以代我照顾她为由,帮我盯住她,沿珩回国家队之前,她不能出院。”

高阳做了一个遵命的手势便转身又回了李又呤的病房。

连送掏出手机,找到通讯簿在里面找到了方寸的号码,打了过去。

元旦那天坚持下水训练的结果是第二天一早沿珩就没有办法起床了。

她想醒但身体重得跟铅一样,无力地揉了揉头发,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发烧了。

她盯着天花板感觉天旋地转,仿佛过会儿头顶上的东西就会全部落下一样。生病之后的人心里总是轻易地充满各种恐惧。

比如现在的沿珩。

“完了,”她在心里默默地说,“过两天就要进行国家队选拔了,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生病!”

钱辰敲了敲门,她无力地回应了一句:“师父,我今天没有办法训练了。”

钱辰推开门,见沿珩脸红扑扑的,眼睛也很无神,于是走过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么烫?只怕要去医院了。”

“不行,”沿珩拒绝,“打针吃药会影响这次国家队选拔赛。”

“可是身体更重要啊,你不能……”

“如果错过这一次,明年我就十九岁了,我不能辜负连先生。”她顿了顿,又问,“连先生走了吗?”

钱辰咂咂嘴无奈地说:“走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事情多着呢。”

沿珩撇撇嘴,不再说什么。虽然她也知道连送不是一般的闲人,事情很多,甚至忙起来会好几个月都没有音讯。要是在以前的话,她只当各过各的互不影响就是,但经过了昨晚在雪地里的事情,即便事后连送什么都没有跟她说,可在她心里,连送于她也成了不同寻常的存在。

钱辰见她不愿去医院,人又昏昏沉沉的,只好打电话问连送。

而连送听连任说元旦期间各个项目的队员都没有训练,这才打了电话给方寸,请求她帮忙出出主意。方寸和沿珩那么要好,听说沿珩生病了,二话不说立马推了杨光心一厢情愿的约会飞了过去。

傍晚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强的生命力了,照在人身上生冷生冷的。方寸赶到时沿珩整个人趴在床上已经快没有意识了。

钱辰担心地问:“要打120吗?”

方寸摇了摇头,使劲把沿珩翻过去背对她,又从包里拿出刮痧牛角板和精油,然后对钱辰说:“前辈,可能需要您先出去一下。”

钱辰立刻明白,站起来拉上窗帘,退出房间并关上门。

作为运动员,伤痛和生病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赛前吃药打针是禁忌,特别是感冒药。

在跳水队,如果谁生病了,长期无大赛的话可视情况吃药,中期无大赛的话最好自愈,但若是近期要比赛的,就坚决不能吃药,能用物理办法解决的就绝不用化学办法。

感冒刮痧是周玉芬的亲传。方寸之所以和沿珩交情这么好,也是在她进队不久,恰逢参加世界杯的前一天不幸感冒,大冬天的沿珩跪坐在她身边给她刮痧,结果第二天她好了,沿珩却病倒了,沿珩便因此错过了人生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参加世界杯的机会。

方寸今天能这么掏心掏肺地对沿珩,除了沿珩自身的人格魅力外,和那件事也脱离不开关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方寸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跪坐在沿珩身边,她看到沿珩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这说明湿气大概差不多已经逼出体内,果然没过多久,沿珩便开口喊疼。

能从不清醒的状况里清晰地感知疼痛,那至少已经好了一半了。

方寸长舒一口气,顺着墙壁坐了下来。

沿珩并不知道方寸就在她身边坐着,她龇牙咧嘴地伸手朝后背火辣辣的地方摸,却被方寸一巴掌打开。

方寸严肃地说:“现在不能摸。”

沿珩扭头一瞅,只见方寸满脸大汗地坐在她边上,手里还拿着牛角刮痧板,说实话,那个东西还是她的。

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方寸冲她微微一笑。

如此,沿珩才相信了眼前的事实,于是激动地起身去拥抱方寸。

方寸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你背后还有精油,别弄到衣服上。”

“你怎么来了啊?”

“还不是连送先生给我打的电话。”一开始只顾担心沿珩了,现在说到这里她才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于是问,“不对啊,为什么是连送先生给我打的电话?”

沿珩转了转眼珠,飞速地做出反应说:“因……因为我师父只跟他熟嘛,见我不愿意去医院,想来只能问他了,但是他跟我又不熟不了解我的情况,那自然只能问你了。”说完还不忘眨眨眼睛表示忠诚。

“真的只是这样?”方寸表示不能接受。

“嗯,真的只是这样。”

否则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因为人家亲了自己,就自以为是地觉得和别人是什么与众不同的关系了吧。

前面一个冯小庭已经让她引以为戒了,同样的错可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何况连送还不是什么普通人。

“可是我总觉得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语气里想要表达的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啊。”方寸还在纠结。

沿珩却沉浸在昨晚的回忆当中,似乎连送的气息还在她身边萦绕,那种心动的触感也并未消失,于是越想脸越红,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方寸已经凑到她跟前了。

“哇……”等她反应过来,方寸就已经摆出了这副今天你不跟我说点儿什么我就不饶你的表情。

“说,你俩啥情况了?”方寸贱兮兮地问。

“没有啊,我真没骗你。”

“那我说到他的时候,你脸红什么?”

“啊,可能是,余烧未退吧。”

“是嘛,”方寸举起刮痧板,绷着脸说,“那我继续刮?”

沿珩想到后背还在火辣辣作痛,就嘿嘿一笑朝后退着说:“不用了,把你累坏了,我可没办法跟我心哥交代。”

“你说什么呢!”方寸欺身向她压去。

沿珩连连求饶,小小的房间里只一会儿的工夫便充满了活力。钱辰听到沿珩的声音心想大概是好得差不多了。没想到时代更迭之后,不仅对技能要求有所不同,就连对运动员们的身体要求也变了这么多。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是跟不上时代了。

一阵寒风吹过,钱辰将手伸进口袋想借此取下暖,碰到了正在振动的手机,拿出来一看,原来是门户网站的新闻推送。他不以为意地准备关掉,却在看到新闻标题上“连送”二字的时候忍不住点了进去。

“连氏集团和李氏家族的世纪大联姻目前已提上日程,连送和李又呤这对璧人也让我们再次期待豪门间的佳话……”

钱辰心一紧,立刻关掉界面,战战兢兢地朝后看了一眼,确定沿珩没有站在他身后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为了不让沿珩在比赛之前分心,吃完饭钱辰故意说要没收她的手机。沿珩为了这次能够重新归队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上交手机算什么,于是想都没有想便把手机递给了他。

“不过师父,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啊?”沿珩边吹热汤边问。

钱辰打着马虎眼儿:“还不都是被你白天给吓到了,你和方寸慢慢吃吧,师父先回屋了。哦,对了,明天你要是想训练的话就去省队,毕竟那里有恒温泳池。”

“哦。”沿珩疑惑地点头,转眼又望着方寸,“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吃完饭我就走了。”方寸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

沿珩噘了噘嘴,不满意地说:“至少也在这里过个夜嘛。”

“小样儿,”方寸伸手刮了刮沿珩的鼻子,“杨光心练空中姿态的时候脚扭了,我要是不在,他连个饭都吃不上。”怕沿珩说自己重色轻友,她立马伸出食指堵住沿珩的嘴,“不要说我啊,人家好歹也是你的半拉师父。”

沿珩露齿一笑说:“我才不会说某人已经对我心哥情根深种了呢!”

“噗……”方寸故意表现得很夸张,“情根深种?我对他?下辈子还差不多!”

沿珩晃了晃脑袋表示不会跟她继续争论这个问题。方寸是那种本来可以靠脸却要拼才华的人,若不是心里对杨光心多少有了羁绊,也不可能这种岁数了一次恋爱都不谈。两人不是情侣却胜似情侣,杨光心明明喜欢方寸喜欢得不得了,却从不表白,方寸嘴上说讨厌杨光心,但哪一次杨光心伤病了不是她陪在身边呢?

沿珩最终还是没有辜负这大半年锥心刺骨的辛苦训练,在国家队选拔赛上,她毫无悬念地以第一名的成绩再次获得了回归国家队的宝贵门票。

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只想赶紧告诉连送,来不及等颁奖仪式就跑到观众席问钱辰要手机。

钱辰支支吾吾地说要等到仪式结束,回家后,沿珩嘟嘴皱眉撒娇卖萌统统都没有用。

“教练,”沿珩认真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钱辰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她不会已经知道了吧,于是尴尬地笑笑问:“你都知道啦?”

“嗯,”沿珩点了点头,“不过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沿珩啊,其实你也知道人活着,大多数时候都不会称心如意,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好好地接受就行了,毕竟人生那么长,谁都不能确定遇到的下一个不会比这个好,你说呢?”

沿珩抓了抓脑袋,难以置信地说:“师父,我以前不知道你还懂这么深奥的道理呢,即便你把我的手机弄丢了,也不至于大义凛然成这样吧?”

“啊?”钱辰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就落地了,“哦……”

沿珩笑着冲他挤挤眼睛便跑开了。

钱辰赶紧平复自己的呼吸,心想差点儿就被这丫头给忽悠进去了,但又转念一想,连送的那件事她迟早是要知道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这个蹩脚的师父要怎么去安慰她。

以为她至少是会哭闹一番,最起码也要买醉一次,但他没有想到,沿珩在得知消息后却表现得非常平静。

沿珩打开手机后,连送和李又呤要订婚的消息便铺天盖地地推送过来。说不上有多难过,她和连送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有着不止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她沿珩也从未想过会和连送怎么样,所以长久以来,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需要感谢的人。

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只是因为雪景太美,而她刚好在他身边吧。

但明明已经想得通了,可这心里无缘无故的堵闷感,又是怎么回事?

钱辰将几块干柴丢进泳池边榆树下的大铁盆里,“噼噼啪啪”的响动后,火苗渐渐变大,沿珩觉得暖和了许多,他们一个冬天其实都是这么过来的。

时间真是个无情的东西,那段锥心刺骨一般难受的日子,尽管熬得不易,可终究是过去了。

钱辰将朋友送的自酿果酒温热了递给沿珩,沿珩抬眼看了看便接过来,仰头将酒倒进嘴巴里,温软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部,五脏六腑都跟着燥热起来。

“师父,谢谢你。”

“谢我啥啊,”钱辰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你心里也清楚,你在我这里所有的开支,包括请我的费用都是小送那孩子资助的。”

沿珩艰难地咽了一口酒说:“我知道。”

“虽说你们不能成为那种关系一直相伴着走下去,但我觉得小送这孩子还是有情有义的。”

沿珩忽然觉得眼眶一热,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流。

可不就是嘛!她心里怎么不清楚,虽然自己被开除多少和连送有点儿关系,但追根溯源,起初要不是她需要一个训练场地,连送就不会卷进来。

“沿珩啊,”钱辰望了望她,眼里一片温润,“可是师父得说,不到最后,千万别放弃,体育是这样,爱情也是一样的。”

沿珩有些不懂,他就继续说:“小送他哥哥连任,是我和木槿的孩子,”说完便痴痴地笑了笑,“可是木槿从始至终都不让连任知道,只在临终前告诉了小送,还让他有机会就来看我,说怕我孤独。”

沿珩震惊了。

钱辰回忆着回忆着,竟失声痛哭起来:“都怪我当年没用,不够坚持,太懦弱,才让她从我身边走掉的。”

伤心事,任谁都有一两件。

沿珩沉默着将钱辰的酒杯倒满,醇香的液体一杯接着一杯地入肚,脑子渐渐变得不再清楚,可就算是到了这种时候,沿珩心里也被揪得生疼,她在断片之前还念念有词,嘴巴里说着:连先生,谢谢你;连先生,再见。

这一来一去,此后,可不就是再见了吗? TNzEdZBLvHWBckNYCRVBsXNCGirjMVOq1/1uuCqm/r8iWVHLkTiWev90/0Lfsiv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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