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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们如此伤心,难道都是因为姐姐要嫁人了?

江北城外春水绿,春风抚岸柳叶青。

碧家茶楼前,街边卖煎饼的小哥刚收了摊,他将沾满油的钱币塞到钱袋,宝贝似的拍了拍,走到茶楼门口,弓起身子往里探,心里想着还好赶上了!

至于赶上什么,自然是碧家茶楼每日一会的说书大会了!

煎饼小哥找了个桌子坐下来,扬声唤来店小二要了一壶柳叶茶。

今日他花这茶钱,可不是单纯来听说书的。

满堂茶客次第落座,皆等着说书先生开嗓。

坐在煎饼小哥旁边的,是一个清瘦的书生,面白如纸,两眼鳏鳏,看样子是昨夜里睡意阑珊。

茶客们渐渐安静起来,台上的说书先生含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得意地抚须:“昨天传来的消息啊,我们镇疆大将军仅用了十天不到的时间便平定了南边战乱,龙颜大悦。”

“这下是要大赏了吧!”茶客们纷纷赞叹插话。

先生故作优雅地点了点头:“我们这位将军啊,虽然不如上一位镇疆将军那样少年成名,可是也算是异军突起一战成名啊!皇上自然宝贝着呢!”

煎饼小哥啜了口茶,眼神不屑,扬声道:“我说啊,你们知道的也不过如此!”

这一嗓子虽然声音不大,却刚好落入了说书人的耳里。说书人胡须一翘,微眯着眼睛望向他:“这位小哥,此话怎讲?”

煎饼小哥将杯里的茶一口气灌进嘴里,他可就等着这一刻了!他语气里自然多了丝莫名其妙的傲气:“我知道你们读书人知道的多,可是书上的总不如我天天站在街头听到的多!”

茶客们纷纷转头望向他。

煎饼小哥一脸得意:“你们可知道皇上赏了将军什么吗?”他故作神秘,一手侧挡在嘴边,故作高深莫测的表情,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皇上可是要把我们林家大小姐嫁给将军!”

他话音刚落,在座的茶客们便纷纷炸开了锅。

谁不知道江北城林府,虽不是什么高官贵胄,但也担得起名门望族。且不说世代与皇室交好,单单林府的大小姐林若纯,便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多少文人侠客还未曾见她一笑便已经醉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却没想到,这传说中的美人,如今便要嫁作他人妇了!

旁边白面书生手里的茶还没来得及放下,此刻手抖得洒出来大半,本是无神的眼睛此刻更显得空洞:“你……说什么?”

煎饼小哥笑了笑,看,这不,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书生。

周围的茶客迅速围了过来:

“什么!林大小姐就要嫁人了?”

“天啊,这将军也太有福气了吧!”

说书先生抚着须叹道:“胡说胡说!简直是胡说!”

可此时却已经没有人听他说话了。

煎饼小哥颇为得意地瞥了眼那说书先生,转而学着他的样子晃着头,拉长了语调:“将军福气是好,可我们林大小姐福气就差了哟……”

“这话怎么讲?”书生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茶客们也兴致渐浓,嚷嚷着要煎饼小哥说下去。

可煎饼小哥此刻却不紧不慢,给自己沏了杯茶,迟迟不开口。

书生叹了口气,从荷袋里掏出几枚钱币放到桌上:“先生这茶,就算在我的账上了。”

煎饼小哥闻言眼睛一亮,又喊店小二要了盘花生米。

说起来这些事他也是今天站在街头听到的,那两个人大概是林府的下人吧。江湖就是这样,再严实的秘密,也抵不过闲言碎语。

本来煎饼小哥就是憋不住话的性子,这下吊足了大家胃口,也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才开口道:“我听说啊,那将军虽然骁勇善战,却是个十足的病秧子哟。早些年间差点战死沙场,虽然活过来了,可是却落下一身病根……正值壮年却未娶妻生子,还有些消息说啊,将军是娶了好几房夫人,府上妻妾成群,却迟迟不出子嗣,怕是……”

煎饼小哥故意卖了个关子,可在座的人也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

“那可就苦了我们林大小姐哟!”不知是谁叹了口气。

众人唏嘘着散去,故事也就这样结束了。

书生依旧坐在那里,紧紧握着茶杯,手上青筋突暴,那样子似乎是要把杯子给捏碎。

煎饼小哥站起来,不屑地瞟了书生一眼,心中腹诽:只是个穷酸书生,还敢妄想林大小姐?做梦去吧!他扔了粒花生到嘴里,刚起身却被谁撞了下肩,又跌回凳子上,不禁瞪圆眼睛破口大骂:“谁啊,没长眼睛吗!”

见周围并没有谁理会,煎饼小哥又无趣地嘟哝了几句,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忽然大叫起来:“哎!我的钱袋呢!”

离他最近的书生似乎还沉浸在悲伤里,而周围的人只是冷眼旁观而后各自散开。瓜田李下,大家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听完了故事,谁还管他呢。

林隐蹊站在茶楼二层东厢房,身着一袭荷色衣裙。她面容俏丽,一双杏仁似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她晃着手里的粗布荷袋,看着大厅里的一举一动,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叫你嘴碎,还拆了我最喜欢听的说书老先生的台。小惩大诫!哼!”

江湖上都知道江北林府林家大小姐如何美若天仙,却鲜有人知道江府还有个二小姐。也是,林隐蹊既比不上姐姐林若纯的美貌,又不如姐姐知书达理,林老爷林夫人自然不愿意让世人知道,也很少管她。

所以林隐蹊闲来无事便会从林府偷偷溜出来,坐在茶楼里听着说书先生说着江湖上的种种。

今日却恰好碰到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是坐不住的。

“隐蹊。”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得林隐蹊一身冷汗。

她慌忙回过头,而后轻抚着心口,似乎被吓得不轻:“司却,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我爹派人来抓我回去了,可吓死我了……”

司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简单的黛色衣衫却穿出了一身的器宇不凡,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眼里全然一副审视的模样。

林隐蹊看着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底有些发毛,藏在身后的手偷偷地将钱袋塞进了袖口。

虽说这个人自小与她一起长大,这一身偷天换日的本领也是跟着他学的,可是毕竟自己一直以来都技不如他,每次练手都在这个小师父面前丢了脸。所以她想,要是这一次能从他眼皮底下溜过,这师父的称号,就要颠倒着来叫了!

司却看着林隐蹊微微转动着的墨玉般的眸子,只觉得想笑。打小开始,她心里盘算的那些小心思还没有能逃过他的眼的!他轻笑了一声,一个旋身就轻而易举地摸走了她特意藏起来的粗布荷包,待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神不知鬼不觉又站到了她身后。

司却将东西放在手里掂了掂,看着林隐蹊愣在原地一脸呆滞却又颇不甘心的小模样,忍不住笑道:“林隐蹊,你不是一向自称劫富济贫的吗?今天怎么跟一个卖煎饼的小哥过不去了?”

“谁让他们背后议论我姐姐!”被拆穿了本来就让林隐蹊有些不服气,如今又被提到这事,她更是忍不住小姐脾气爆发,“我姐姐嫁给谁,关他们何事!算起来,还是他们逼我做了这违背仁义道德的事!”

司却看着林隐蹊像一只奓毛的猫,无奈地笑了笑,瞥了眼楼下还在闹事的煎饼小哥,语气里带着安抚:“好了,既然他惹你如此生气,又逼了你做违背原则的事,那就交给我来替你收拾他吧!”

林隐蹊终于有些捋顺了气,看着司却晃着荷袋往楼下走去,忍不住喊道:“你要做什么?”

司却回头:“为了让你依旧是那个深明大义的小盗贼,这东西总得还给他不是?”

林隐蹊站在楼上,看着司却下了楼,身影出现在茶楼的大厅里。

此时的大厅已经不如方才那般热闹,只有寥寥数人被煎饼小哥拉着不放,他一口咬定其中就有盗贼,尤其是一直坐在旁边不发一言的书生是他最怀疑的对象。

小哥破口大骂:“我说你这样穷酸的人,手脚如此不干净还惦记着林大小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辈子也别想!”转而又看向在座的其他人,“你们一个个都假装无辜,听了我的消息不给钱就算了,还摸走了我的钱袋,简直下流!我一定会去官府告你们!”

司却拂了拂衣摆,不缓不急地走过去,拍了拍煎饼小哥的肩,指着凳子脚边的荷袋,语气冷冷的:“兄台,你在找的可是这个?”

林隐蹊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司却……什么时候把荷袋放过去的?!明明她一直盯着他的啊!

前一刻还在理直气壮骂街的煎饼小哥顺着司却指引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完的话便如鲠在喉。众人看着他齐齐“嘁”了一声,眼里全是嫌弃。小哥略为尴尬地捡起荷袋,嘴里叨叨着几句后悻悻地离开了。

看着人渐渐散去,林隐蹊忍住一个轻功直接飞下去的冲动,乖乖地从二楼走下来,走到司却面前,倒真像是使足了大小姐的性子,语气里带着些嗔怒:“你这哪里是帮我,明明就是在帮他!”

司却无奈,林隐蹊虽然已经满了十七,可果然还是个小姑娘,明明知道自己露出了破绽,心里却硬撑着不肯承认,倒怪起他没有帮她了。

好在林隐蹊这脾气,他这么多年已然是习惯了,便耐着性子认真解释:“他说若纯的那些事,不就是为了博众人眼球吗,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满足了虚荣心,我这一揭穿,他不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暴露了狼狈的本性,这样岂不更伤人?”

林隐蹊想了想,司却说的好像也是那么回事,也就没那么生气了,便拉着司却要去买糖葫芦。

茶馆二楼西边的雅间里,厚重的珠帘隔开了里面人的模样,却依旧透过门缝散发出瘆人的冰冷气息。纵然外面来往的人再多,也无人敢往里看。

里面的人微靠着茶座,以手撑额,一席冰蓝长袍,青纹云袖,墨玉般的长发用玉簪盘起,露出俊美优雅的轮廓,周身是如神祇般不可侵犯的尊贵,一双如夜般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站在一旁的素衣男子抱手作揖,道:“主子,看来这林家二小姐与那司却关系匪浅。这两人定是可疑。”

男子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晃动着杯身,盯着杯中微烫的茶水,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低沉好听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慵懒:“那又如何,总归是逃不出我的掌心,多一人不妨少一人。”

添茶的小二低着头走进来,怯怯地换了茶。这公子尽管跟那头厢房的姑娘一样是这碧家茶楼的常客,可两人又都委实怪异。尤其是这公子……直到出去,小二也不敢抬头,只是偷偷地瞥了眼桌上那面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小面具。心中不禁充满疑惑。

茶楼外的大街上人声鼎沸,虽然时辰已经不早,太阳也已经快落山了,可江北城的大街上依旧热闹不减,好些商贩正是趁着这傍晚才出来。路两边的小摊零零散散,摊主吆喝着叫卖着,还有像卖糖葫芦的老大爷这样举着插满糖葫芦的木棍闲走叫卖的小商户。

林隐蹊看着这热闹,一扫先前的不愉快。最近她因为林若纯的婚事被林家二老守得紧,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为非作歹了,如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像是出了笼子的鸟一样活跃得很,巴不得把街头巷尾好好玩个遍,光是糖葫芦就已经拿了两串了。

司却紧紧跟在后面,好不容易挤过一群人抓住她,饶是矫捷如他,也不得不喘着气提醒道:“隐蹊,你还是要多注意为妙,林家大小姐人人皆知,却鲜有人知道还有个二小姐,要是被他们发现整日游荡在街头巷尾的你是林家二小姐,那就麻烦了。”

“我自然知道……”林隐蹊拉长语气,打着敷衍。

如今顾着玩,哪里会听他好好说话,况且,林隐蹊向来觉得自己厉害,隐藏身份这样简单的事情,怎么会轻易被人发现。

她斜着眼看着司却,忽然凝起眉头带着疑惑直勾勾地盯着他。说起来,司却最近却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小时候总是带她到处胡闹,可如今却总在她兴头正浓的时候耳提面命,甚是啰唆。

难道是我爹给他灌了什么药?她暗暗想着,忽然瞥见从茶馆里出来的白面书生,又想起之前那位煎饼小哥的话,瞬间豁然:难道,都是因为姐姐要嫁人了?

林隐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虽然她对这些情情爱爱之事不是很懂,可是她一直觉得,这一生,如能得一人倾心相付,就足矣。

像姐姐这样,虽然喜欢她的人那么多,可是愿意与她倾覆一生白首到老的,怕是没有几个。偏偏如今,还要嫁给一位素不相识的将军。

司却在前面走着,一回头注意到落在后面的林隐蹊怅然若失的表情,她明明前一刻还兴致高昂,这一盏茶的工夫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他停下来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惹你不开心了?”

林隐蹊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她的确不懂什么叫喜欢,可是从说书老先生那儿听来的故事里,喜欢大抵就是不顾一切,所以如果是司却的话,会不会与那些人不一样?

她问得甚是直接粗暴:“司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司却没料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隐蹊看着他微愣的表情,更加笃定了自己刚刚的想法,紧接着问:“如果你喜欢姐姐,愿不愿意不顾一切地带她走?”

司却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看着林隐蹊认真的眼神,如同三月春水般在心底荡起涟漪,他微微别过脸:“隐蹊,我对若纯并无半点非分之想,况且……若纯的婚事是皇上钦点,你也知道……皇命难违……”

司却的表情落在林隐蹊眼里就是不敢面对的意思了,她有些气愤,却又想到打一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在胡乱猜测,也怪不得司却。

她尴尬地揉着裙子上的褥结,想着如何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忽然看见一旁挺着肚子的朱员外,想起来这一次溜出来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做,便一脸兴奋地推了推司却:“司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

司却一时没有跟上林隐蹊的思维,没等他反应过来,林隐蹊已经拨开人群往城外的方向跑去。他顺着林隐蹊刚才的目光看过去,朱员外,难道……

他无奈地看着飞檐走壁的林隐蹊渐渐变成一个点,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纵然她的一身功夫是司却教出来的,可是在轻功这方面,林隐蹊不仅悟性极高,还借着自己女儿家骨骼轻盈的优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所以司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做小偷这方面,林隐蹊比他有天赋得多。

“真是教出一个好徒弟。”司却叹了口气,却还是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 P8yKQEYuDNEKGhSDhRbpIfBkDof9ExcDjwi7tGY/URrdjtqR75IiKh0OBMjuzt2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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