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客栈躺下,我却是如何都睡不着了。
晚上没有好好吃东西,以至于现在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我一边骂凤尾那厮抢了我的鸡腿,一边想着素日在涧里的晚膳。左思右想更是无法入睡,正当我焦躁不已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起身边想着这么晚了会是谁,边开了门。开门一看竟是符桃,他一手托着一个小蒸笼,一手负在身后自是风流。
他看着我的神色似是颇为意外,于是顿了顿道:“我晚上没吃饱,这客栈背后有个卖翡翠烧卖的铺子,就去买了几笼。只是买多了,就带了回来。刚巧路过你这儿,便唐突前来问问你要不要吃一些。”
我一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擦了擦嘴角忙道:“吃吃吃!我要吃的!”说着便侧身让他进屋。
他看了看我,浅浅一笑便进了屋,将翡翠烧卖放在了桌上,随即倒了杯茶,坐了下来。
我往凳子上一坐,打开蒸笼伸手便去拿烧卖。还未拿到,符桃便用筷子敲了一下我的手。我连忙收回手摸了摸耳朵道:“你干吗?不是后悔了不给我吃了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是不能反悔的!”
符桃摇了摇头将筷子递给我,笑道:“没有不让你吃,只是让你拿筷子吃,这烧卖还烫。”
我一听赶紧伸手接下了筷子,狗腿地笑道:“嘿嘿!还是你思虑周全!”
我吃得正带劲,看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咸不淡地慢慢喝着茶,想着这怎么说也是他买回来的,便一边吃一边问他道:“你要不要也吃一个?”
说着,我就用筷子夹了一个翡翠烧卖递到他的嘴边,他看了我一眼,愣了一下。我看他犹犹豫豫的,又道:“你吃呀!真挺好吃的!”只见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就着我的筷子吃下一个翡翠烧卖。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问他:“没骗你吧!”
符桃看着我,眼中似有一丝不明的光彩闪过,嘴角含笑:“确实美味。”
我看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便又道:“对了,你们折雪山庄是以双剑闻名的吧?听七公说你师父在江湖的地位很高,剑术十分高超,极少有人能敌。当今世上似是只有飞霜门那位神秘的现任掌门能与之一战了。那你的剑术岂非十分了得?可是为何我从没见你使过双剑呢?也没见你带双剑,反而你带的倒是普通的长剑。”
符桃笑了笑,一手拂袖,另一只手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放到了我的面前。他手指白皙骨节分明,动作行云流水甚是赏心悦目。
而后,他收回手顿了顿道:“我会使双剑,也会使长剑。出门在外不宜暴露门派身份,所以我在外不使双剑。”
他笑了笑接着道:“你对飞霜门也有了解?何以知晓飞霜门的掌门剑术高超?”
我喝了口茶淡淡回:“不算了解啦!飞霜门向来神秘,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你知道吗,现下江湖上的女子,小到刚会走大到九十九,都十分思慕飞霜门门主呢!云山下的张婶还为了他,死活要和自己的相公和离呢,说什么恨不相逢未嫁时!不过我也有幻想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符桃依然嘴角含笑淡淡道:“哦?当真如此受欢迎?那你幻想的是个什么样子?”
我一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轻轻地叩着桌子道:“我猜肯定是个老头吧!传闻中他剑术那么高,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再说他那么神秘不肯露面,连个名字都不肯泄露,估计是年事已高,不想毁灭万千少女的美梦吧!真人说不定还没你好看呢,你不用羡慕!”
符桃笑意更深,点点头道:“是,我确实不用羡慕。难得没药姑娘夸在下长得好看。”
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夸了他帅,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我红着脸抓了抓头连忙岔开话题道:“哦对了,早些时候七公还提起过飞霜门呢。就是你来百花涧的那日,七公在云山上好像看见什么铜牌……”
我有一句没一句和他说着话,符桃听着,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待我吃完,符桃看了看窗外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没药姑娘早些休息,在下就不多作打扰了。”
窗外确实已是夜深,我道了声好便送他出了门。
后来,可能是因为吃饱了,心情甚好,我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我睡得十分香甜。一觉醒来,已经是辰时。我起身收拾了下便下楼吃早饭。
一下楼,我就看见符桃独自一人在,见我下楼,他便招手让我过去。
我坐定问道:“凤尾呢?他哪儿去了?还在睡吗?”
符桃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汤匙搅着小米粥:“他闲不住,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欣赏欣赏江南美女。你先吃早饭吧,吃完了我们一起去寻他。今天也该上路了。”说着将搅好的小米粥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便就着小米粥拿着馒头吃了起来。小米软糯香甜,温度又被符桃搅得刚刚好,十分可口。
广陵城内有运河流过,许多商船都会在此停留,多有商贾在此交换货物和买卖。
此时城内正人声鼎沸,好不繁华。然而也为我们找凤尾增加了不少难度。在符桃的建议下,我们决定到最繁华的文昌阁附近去看看。
一路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我看着什么都觉得挺有意思。右边的弄堂里有老人在叫卖糖人,我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却是把符桃给看丢了。
我左看右看周围人头攒动,却始终没看见符桃,无奈之下只得继续往前走碰碰运气。可是没一会儿,我的视线又被路边一家小摊给吸引了。
小摊上的东西都十分精致,许多各式各样的镯子、项链、钗、步摇,还有许多我在涧里都没有见过的东西。我心下十分喜欢,便拿起了一对青玉制的头饰。这对头饰造型十分简单,是两朵海棠花的样子,每朵花下还带着两片叶子,背后是玉质的竖卡,虽然造型简单雕刻却是十分精细。
我欢喜地向卖东西的小贩问道:“这个要多少钱?”
小贩连忙热情地道:“姑娘好眼光,这是长安名匠打造的,只此一对。这是卡在头发上的,只要五两,很划算的!怎么样姑娘需不需要我给你包起来?”
我一听吓了一跳,五两可是涧里所有人几个月的伙食费了,连忙摇头放下这对头饰道:“这也太贵了!不必了,不必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清冷男声:“给这位姑娘包起来吧。”
我扭头一看,竟是符桃,还未待我说话,他伸手就递了一个糖人给我,紧接着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小贩。
小贩麻利地拿了个锦盒将头饰装好递给符桃,符桃转身就将锦盒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被符桃的大手笔惊得还没有反应过来,符桃便笑笑道:“走吧,去找凤尾兄。这里人多,得罪了。”我还未来得及说话,他便直接牵起了我的手,走进了人流之中。
走出老远,我仍然还能听见小贩在冲我们道:“客官慢走!”
周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符桃一手牵着我,另一只手替我挡住周遭的人群,带着我缓慢前行。
这一刻在我眼里,似是时间都静止了。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寂静不复喧嚣,只有符桃牵着我的手穿过无数人流,仿佛要走向时间的尽头……我当下心中竟生出,若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的错觉……心下也是一惊。
待我反应过来之时,我们已经站在了一个人较少的临河拐角处。岸边杨柳依依,柳枝随风飘摇,偶有柳叶坠入河中,洒下潺潺涟漪。
符桃见我还在愣怔,便双手扶在我肩上轻摇:“明姑娘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低下头,看着拿着糖人和锦盒的双手,将头低得更厉害,只盯着自己的鞋尖闷闷道:“这糖人我收下了,可是这头饰实在太贵重了,其实我连这东西叫什么是怎么戴的都不知道……所以还是还给你吧。”说完便心有不舍地将锦盒递给了他。
符桃却是直接接过锦盒,朗声笑道:“这叫华胜,是戴在头上的。”话音未落,我就感到有东西插入我额角两边的发髻里。
我十分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他用手轻轻理了理我额角碎发道:“很适合你,戴着很是好看。”
我看着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底十分挣扎,很想问问他为何要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却又怕自己是自讨没趣想太多,于是说出口就变成:“真的吗……你不会以后后悔管我要钱吧?”说完,我差点儿后悔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他无奈地笑了笑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后悔一说。”
我又看了看他狐疑道:“你怎么那么有钱啊……不会是……”
还未待我说完,符桃摇了摇头,无奈扶额道:“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我真想敲开来看看,离开折雪山庄前师父给了我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我平时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大用得到。”
一听他说要敲开我的脑袋看看,我赶紧极没骨气双手抱着头道:“嘿!你们折雪山庄还真有钱哈!那就这么说好了,你以后可不能反悔要回去。我可是一定不会还的!走走走!我们快去找师兄!”
未待他回话,我便急匆匆地转身小跑起来。
未跑几步,就听见符桃在身后温柔地叫我:“明姑娘。”含笑却还是那般清清淡淡。
我堪堪定住,十分娇羞地缓缓回头,眉眼低垂小声嚅嗫道:“什么?”
他看了看我,嘴角笑意更浓,十分淡定地说:“你走错方向了。”
……
我当即囧得差点儿一头栽进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