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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离开荆楚,离开万俟哀,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你……

暮春的风带着丝丝沁凉,清甜扑鼻。

林隐蹊有些怔住了,明明不是花开的季节,这十里羊角花竟色泽如火,染红了江山一隅。

荆楚!她在心里呼喊着他的名字,往花海奔去,荆楚一定是在这里的吧。

“荆楚!”

林隐蹊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触手一片濡湿,鲜红染红了手掌。血?!

强烈的不安攫住她的心脏,林隐蹊爬起来往前面的深林里跑去。果然,荆楚正靠在一棵树边,他面色惨白唇色如火,鲜红的血浸湿了整个胸口。

林隐蹊步履艰难地跑过去,声音带着哭腔:“荆楚……”

荆楚缓缓睁开眸,羽睫微颤,嘴角染着笑意:“好看吗?”

林隐蹊微愣,一把抓住荆楚的胳膊:“我带你去看大夫!”

荆楚轻笑一声,忽然头一歪无力地靠在林隐蹊的肩头……

“荆楚……”

“别动,我好累,让我靠会儿……”

荆楚微弱的气息呼在林隐蹊的耳根:“林隐蹊,你喜欢……万俟哀……给你种了羊角花,那我如果让这天下羊角花一夜花开,你会不会喜欢……”

林隐蹊拼命地忍住眼眶的泪。忽然马蹄声起,花枝被塌断的声音越来越近。

荆楚轻声一笑:“隐蹊。”

林隐蹊回过头,万俟哀一身戎装,身骑白马……这是她曾想过无数次的画面,而如今,他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

“万俟哀……”

身后,荆楚苦笑一声,万俟哀伸出手,话语温柔:“隐蹊,过来,我来接你回家。”

林隐蹊看着他手握长剑,咬咬牙站起来朝着他走过去,停在了与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她看着他的眼睛:“万俟哀,你要杀了荆楚?”

万俟哀别开头,语气淡淡:“我们两个人,终究只能活一个。”

“为什么?”

万俟哀却没有说话,举起剑指向荆楚的方向,似乎下一刻那剑就会飞出去。

林隐蹊一惊,走到万俟哀的剑前,平举起双臂,眼神坚定地看向万俟哀:“你不可以杀他!”

万俟哀眸色渐暗,握着剑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他紧闭着眼,忽然剑锋微偏,强有力的剑风朝着林隐蹊飞过来……

林隐蹊闭上眼,眼里是万俟哀绝望的眼神和拼命想收回去的手。

可是已经来不及……

耳边一阵轻叹,紧接着林隐蹊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她再睁开眼,就对上荆楚那双墨黑深邃的眸子。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林隐蹊,你总是给我惹麻烦。”

金属刺进血肉的声音清晰可见,荆楚单膝跪在地上,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抱着她。

“荆楚!”林隐蹊声音哽咽。眼前万俟哀的身影渐渐模糊,而他的身后忽然又出现了四五个黑衣人。

林隐蹊咬着牙,生生将眼里的泪水憋了回去:“荆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是吗……”

“隐蹊!”

林隐蹊循着声音看过去,司却正策马而来,他从马上翻身而下,将缰绳递到林隐蹊的手中:“隐蹊,带着荆楚走。”

眼下形势也不容林隐蹊多想,她接过来,眉眼间写满了坚持:“司却,林若纯一生都在等你,你一定不可以负她。”

司却笑着点头:“快走吧。”

荆楚拼着最后一口气力提起林隐蹊,纵身一跃到马背上,他深深地看了眼司却。

司却看着他们策马而去,转身看万俟哀和他身后数人。

杀气扑面而来,司却此时只能负隅顽抗,最终还是落于下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一直负手而立的万俟哀,目光自始至终都看着林隐蹊离去的方向。

“带回去吧。”他淡淡地说了句。

忽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顺着他身上的铁甲,滴落在脚下的羊角花瓣上。

“荆楚,你不要有事,我带你去找大夫!”

林隐蹊紧紧抓着荆楚的手,荆楚靠在她的背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背后一大片的湿热,那是他胸口的血。

“下马……”荆楚微弱的气息扑在耳后。

林隐蹊一愣,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抱着荆楚从马上跳下来,将空马赶往别的方向。就算司却能替他们拖延些时间,可那些人一定还是会追过来。为了避免留下蛛丝马迹,只能舍马而去。

荆楚似乎已经晕了过去,林隐蹊没有丝毫犹豫,咬牙背起他。以前总是把她护在怀里的那个人,如今靠在她的背上。

荆楚,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瘦小的身子承受着比她重两倍的身体,林隐蹊咬得嘴唇沁出血来。一脚一脚踏在污浊的泥坑里,好几次要倒下去的她还是稳住了身子。

林隐蹊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一个破落的小村庄出现在眼前,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走下去了,带着荆楚一起扑倒在地上,身上已污浊不堪。

一双素白暗纹的鞋出现在眼前,林隐蹊有些艰难地抬起头,迷糊间,她看不见那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一身月白锦袍,宛如神临。

她不顾自己手上的污浊,紧紧地抓住那人的衣角:“求求你,救救他!求……救他!”

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林隐蹊尖叫着,她看见一身白衣如雪的万俟哀,眼神冰凉,手里的剑穿透了荆楚的身体。

不要,万俟哀不要!

“万俟哀!”林隐蹊猛地坐起来。

“你再喊一次!”冰冷的声音响起,是荆楚。

林隐蹊心里一阵狂喜,掀开被子跑下床,脚腕钻心的疼痛传过来。

荆楚两步迈过来,林隐蹊扑进他的怀里,声音染上了哭腔:“荆楚。”

荆楚闷哼一声。

林隐蹊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担忧:“我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

荆楚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抱起她将她送回床上。

林隐蹊自然知道刚刚醒来的时候喊了不得了的名字,可是……

她看荆楚直起身子,慌忙拉住他的袖子:“你去哪儿?”

“要我陪你睡?”荆楚挑眉,微微扬起嘴角。尽管脸上没有血色,可依旧掩盖不住周身的贵气与雅致。

林隐蹊羞赧又犹豫地松开手,这才四下打量:一个简陋屋子,看起来都是很旧的摆设,除了他们现在坐着的这床,便只剩进门的桌子上,点了油灯,桌上一个小炉子在熬着什么。

荆楚走过去,将炉子端过来。

林隐蹊不明所以,却看见荆楚沿着床沿坐下来,抬起林隐蹊受伤的那条腿放在自己的腿上。

林隐蹊一个瑟缩:“你要干什么?”

“我伤还没好,你最好别乱动。”

林隐蹊心下一疼,看着荆楚修长的手轻轻脱去她的鞋袜,指尖轻触着她脚上的皮肤,原来肿成了这样,微微的疼痛感传来。

“怕疼吗?”荆楚沉沉的声音传来。

林隐蹊脸色绯红,愣了一下,轻轻咬着唇,眼睛盯着荆楚落在自己脚踝的手,大概骨头是错位了,现在是要掰回来?

她摇头,不怕!

但是当剧烈的疼痛沿着脚踝处如同藤蔓般传到心口,林隐蹊差点尖叫,下一秒便被柔软的唇堵住了嘴……

荆楚倾身吻住她唇间辗转反侧,一手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却丝毫不停下——“咔嚓”一声。

林隐蹊涨红了脸紧蹙着眉,冷汗沿着额角落下。

荆楚抚上她的脸,将她的呜咽全数吞下。

末了,他缓缓退开,看着一脸愣怔眼里还噙着泪水的林隐蹊,声音如丝:“乖,人家都睡了,我们不能太吵。”

他将炉子里的药敷在林隐蹊的脚踝,动作缓慢而轻柔。

原来自己醒之前,荆楚是一直在为她弄药的,林隐蹊手上还抓着荆楚的胳膊,轻声问道:“荆楚你的伤好了吗?”

“怎么,急着让我干什么吗?”

林隐蹊低着头,话语间似乎有些委屈:“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荆楚轻声一笑,俯身抱住她:“你这么麻烦,还是忍不住想要你。”

林隐蹊听着自己的心跳,想推开他却又怕伤到他,罢了也只能问:“我们这是在哪儿?”

“在彼此身边。”

林隐蹊忽然想起被春花咬伤的时候,她也曾问过他,那个时候她在他身边,如今他们在彼此身边。林隐蹊佯装恼怒:“荆楚你烦死了!”

“我有些累了,我们睡会儿。”

荆楚轻声哄着,抱着林隐蹊已经躺了下来。

林隐蹊僵直着身子:“你要在这里睡吗?”

“嗯。”

“那……”

“乖,别动,让我抱会儿。”

林隐蹊真的就不敢动了,荆楚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呼吸落在她的耳边,竟有了一种岁月绵长的感觉。

如果不是脚上的伤已经不痛了,林隐蹊始终以为昨晚只是一个梦。

她站在床前,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荆楚。

“他……”

身后站着那日救他们的白衣男子,长相俊美儒雅,狭长的桃花眼里藏着谜一样让人看不清,声音带着闲散:“比你想的,要严重得多。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人,身上带着这么多毒带着这么多伤,还这么护着一个人,碰都不让我碰你,偏偏要自己拖着重伤的身子给你接骨。”

林隐蹊心里一沉,像是被什么捏着心脏,有些呼吸不上来。

白衣男子转身一个纵跃,弓着腿坐在窗檐,神色慵懒:“我可以救他,不过……我有个条件。”

这个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邪魅,可偏偏听这村子上的人说,他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李如书。林隐蹊不知道李如书是谁,可是只要能救荆楚……

“我要你……跟我走。”

林隐蹊面露不解:“为什么?”

“离开荆楚,离开万俟哀,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你……”

李如书停了声音,眼睛看向窗外,高低花树错落有致。

林隐蹊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万俟哀,门就忽然被推开。来人一身天蓝衣裳,肤色如雪,朱唇更映得面容娇美,眉眼流转是无与伦比的仙气。

尽管姐姐林若纯素来被称作江湖第一美女,可林隐蹊还是被眼前女子的容貌惊住了。

“茗幽。”李如书看过去,眸光闪闪。

她就是茗幽?

林隐蹊来不及消化那么多东西,只能睁大了眼睛看她。

茗幽缓缓走过来,朝林隐蹊低眉浅笑,转而走到床前,伸手轻触荆楚几大穴位:“魂莲散?”

魂莲散?林隐蹊不解。

却听李如书从窗上跳下来:“何止,他身上的毒,可比得上你们清灸派一年制的毒了。真不明白,太子在你们清灸派是用来试毒的吗?”

茗幽却没有再说话。

林隐蹊一肚子的疑惑在心里爆炸。

茗幽转身看向林隐蹊,朝她道:“跟我来吧。”继而转头叮嘱李如书,“那味绿花毒,还要拜托你了。”

李如书似乎想说什么,却只看着林隐蹊,阴冷一笑。

林隐蹊跟着茗幽来到村口初次见到李如书的地方,那一晃眼,她还以为是万俟哀。

“茗香给你们添诸多麻烦了。”

林隐蹊微微颔首:“荆楚他……”

“荆楚是我师兄。”

师兄?

茗幽看着林隐蹊脸上的惊讶,淡淡笑了笑:“看来,关于他的事你大抵什么都不知道。”

“他大概八岁的时候,身中剧毒,奄奄一息地出现在师父面前,在门前跪了整整三天。那个时候师父热衷于毒药,他便以身试药尝尽百毒,也算是百毒不侵,也习得了一身医术。”茗幽低眉,长长的羽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只是,他身上一直有一奇毒,就连师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大概是毒性太杂吧,所以他一直靠着自己制的护心丹活下来的。”

林隐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林隐蹊,这魂莲散是我研制出来的药。”茗幽直视着林隐蹊的眼睛,“茗香会有魂莲散我也很意外,我替她道歉。”

林隐蹊这才明白,以荆楚的武功绝对不会轻易被刺,原来是茗香下了毒,只是她为什么要害荆楚?

茗幽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荆楚给她戴上的镯子。林隐蹊抬起手,通体晶莹的手镯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白光,中间红珠更显刺眼。

“那是赤琳玉,中间红珠是清灸神药,无止境持续散发无味之气,能御百毒。而它本身特有的气味,也能被经过训练的鸟找到,他大概怕弄丢了你。”

林隐蹊轻轻抚上那手镯,心里说不清的震撼。原来从一开始,荆楚就在护着她。所以这一次她没有事,出事的是荆楚?

长久的沉寂弥漫在两人之间,茗幽嘴角忽然扬起一丝苦笑:“茗香,大概是受南蛮王所迫……”

“南蛮王?”林隐蹊缓缓念道。

“万俟哀……”

林隐蹊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万俟哀的心上人。

而她费了好久才理清茗幽的故事——

万俟哀,他并不是什么镇疆大将军。他是皇长子,本来的太子。

十五岁的时候为了平定南方战乱,皇上要选一位皇子作为质子送到南蛮。那人本应该是荆楚的,可是皇上一夜之间变了主意,将太子万俟哀送到南蛮国。

谁也不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

而万俟哀便在南蛮受尽屈辱历经生死,好不容易站稳了脚,皇上却召他回去,两国交情瓦解,万俟哀便从皇子被皇上赐为镇疆将军。

而如今,皇上下令,限万俟哀一月之内破南蛮;而南蛮,却逼着万俟哀篡位。

……

茗幽走的时候告诉她,要救荆楚,除了李如书手上的绿花毒,还有两味药,一味是火鼠腹下皮肉,另一味是飞天教穹莲丹。

罢了茗幽又叹道:“林隐蹊,万俟哀若是做了什么事,那也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林隐蹊愣在原地,暮春的风扫着地上的落叶,扫不清林隐蹊心上的迷雾。

茗幽已经走远,李如书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语气轻蔑地朝林隐蹊道:“现在知道,你是多大的祸害了吧!”

他斜着眼睛看她,手中忽然多了一颗黑色的药丸:“想要荆楚活命,就把这个吃下去。”

林隐蹊抬起眸子,眼里暗淡无光。

“作为你会离开他们的保证。”李如书弓着身子,嘴角噙着笑意,可眼里却是深深的厌恶。

林隐蹊微微颤着手接过,闭眼往嘴里一扔,她闷哼一声,生吞了下去。

“魂莲散,中毒之人七日失明,半月失聪,一月必死。”李如书闲散地站直身子,似乎在说一个笑话,“荆楚的时间可不多了。”

回到屋子的时候,荆楚已经醒了过来,似乎在跟谁说话。林隐蹊走进去才知道,是这房子的老奶奶。

老奶奶见她回来了,便笑着打招呼道:“刚刚还说起你多爱你的相公,那么瘦小的身子硬是背着他走了这么远。”

林隐蹊低下头,羞红了脸。老奶奶笑着道:“那这些衣服就放这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屋子里忽然只剩下两个人,荆楚坐在油灯前缓缓沏茶,嘴角有藏不住的笑。

林隐蹊嘟哝着:“笑什么?”

“想到自己的娘子,便觉得开心了。”荆楚喝着茶,不缓不急地说话。

林隐蹊瞪着他:“我才不是你娘子!”

荆楚也没多说什么,忽然拉过林隐蹊坐在他的腿上。

林隐蹊耳根都烧起来了,推拒着:“你干什么?”

“为夫伤口疼……”

林隐蹊停下动作,生怕碰到他的伤口,可眼前这人却一直心安理得地撒着娇,哪里还有那个太子荆楚的半分样子。

一天的纷杂在心里散去,林隐蹊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enxXKhIPDGMAdZ791spdo036AWSZn0jQS/308bbQhtZe39tLspdBKFUpAtkM7qm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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