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宿家离开的时春漫无目的地沿着出门后的小径走着,这条街种满了银杏,现在这个季节,路旁的银杏开始纷纷扬扬地随风飞舞,虽然难为了清洁工,倒算是桐湾县的一处风景。
说起生气,她更多的是担心,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回来和母亲说了什么,但是想来母亲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虽然这些年,在宿家再也没有提起过他,但毕竟还是真实存在过的,她的父亲、母亲的丈夫、爷爷的儿子,当初为了一个女人而抛弃另一个女人的男人,若不是为了她,为了爷爷,母亲又怎么会留在这个家里没有再嫁?可现在,他居然回来了,居然还有脸回来。
时春烦躁地踢了一脚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易拉罐,随着哐啷几声响声之后,易拉罐像是撞到什么而停下。
“又心情不好了?”
闻言,时春猛地抬起头,看到不远处正笑着看着她的卞和,忍了许久的眼泪像是决堤般一下全泻了出来。
卞和什么也没问,只是走过去将时春抱在怀里,温柔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哭着,像先前的很多次一样。
自上次他喝醉见过面后,两人之后并没有联系,这几天他回桐湾县转转,只是没有想到会看见她失落地从家里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就这样跟了一路。
不知道哭了多久,时春才忽然抬起头,没有解释,只是哽咽着说了句“谢谢”。
卞和显然不适应时春的转变,换作以前,时春一定会边哭边闹,说着一些毫无关联的话,然后顺便在他这里要上一包小零食。
“想吃什么,给你买。”卞和难得主动地开口,像是极力想把这一切维系成之前的样子,他还没有离开前的样子。
时春明显一怔,但是很快恢复过来,摇摇头:“不用,我先回去吧,不然爷爷又该说我不关心他了。”
“那我送你回去?”虽是问句,但是卞和已经明显地朝时春家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时春想了想,终是没有拒绝,跟在卞和身后,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她知道卞和在等着她却也不着急跟上去。
刚才她差点就以为这一切都发生在卞和没有离开前,被欺负了,可以趴在卞和怀里哭;考砸了,可以趴在卞和怀里哭,甚至于摔一跤,也可以在卞和怀里哭,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可以再这样。
出来接她的是牧休言,宿母和奶奶正在准备午饭。因为时春还有设计需要准备,牧休言也并不是可以随便闲着的人,两人准备下午就回桑中,宿爷爷现在应该已经被电视勾去了魂。
看见牧休言的时候,卞和并没有多惊讶,倒是牧休言,显然没有平时冷静,看着时春因为哭过而粘在一起的睫毛,下意识地皱起眉,却还是礼貌地和卞和道着谢。
“你好,卞和,时春一直把我当作大哥哥。”卞和脸上不改的笑容,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像是被裹了一层暖阳。
牧休言倒不介意,礼貌地和卞和握了握手:“牧休言,时春的……丈夫。”
“看来时春的眼光还不错,就算是仓促结婚,也没有胡来。”
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笑,但是牧休言明显地感觉到敌意,再看身边的时春,看来他真的很在乎时春啊。
“也不算仓促,毕竟婚约是在小时候定的。”牧休言淡然地接着话,又看了看一旁的时春,问,“要进去坐坐吗?正好也该吃中饭了。”
卞和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答应,换句话说,他已经没有再进去的必要,既然时春已经说这都是她自己的决定,那他就没有任何权利再去做些什么,他应该尊重时春,不管知不知道决定的对错。
“你哭了?”不等时春解释,牧休言就率先发问。
时春本能地摇了摇头,却在看见牧休言的眼神之后不情愿地换成点头,赶紧替自己辩驳:“我那不是心情不好,想说出去走走,然后就……”
“又没有骂你,哪需要这么多解释?”说着,他拉着时春走向屋外的水龙头,“洗洗吧,别让爷爷看出来。”
时春看了眼别扭的牧休言,捧了几捧水浇在脸上。虽然水已经有些凉意,但时春却丝毫不在意,只是一抬头,就看见牧休言递过来的纸巾,想来是早有准备,也就没拆穿。
接过来擦干了脸上的水之后,时春不确定地问:“应该看不出来了吧?”在看到牧休言点头之后,才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宿母见时春回来,不放心地用眼神询问牧休言,在牧休言安慰的眼神中,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知道,时春从来不向她抱怨什么,不是真的都不在意那些,就算是家里再好,总还是缺少了一个谁都扮演不了的角色。以前还有卞和,后来卞和搬走了,时春就好像忽然长大,将自己的事情决定得很好,丝毫不需要别人费心。
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孩子,就算看上去性格很好,对待什么好像拿起放下都可以,其实骨子里犟得像头牛。
吃完中饭之后,两人便寻着理由回了桑中。
路上,时春问了牧休言给了那个人多少钱,坚定地说会还给他,就像她即便是出嫁了,没毕业之前用的还是宿家的,至于毕业后,她应该也用不着牧家的钱。
哪怕是和牧休言结婚,她还是认为这样是欠着牧家的人情。
牧休言没有拒绝,这种时候,没必要再让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