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未归,于时春这样的好学生来讲,完全不挨边。
可是现在,距离她出去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牧休言下意识地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凌晨一点,外面还没有动静。
他忽然觉得烦闷,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半点自我保护意识,大晚上的在外面晃荡很安全?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也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烦躁地将差点按出去的手机往旁边一丢,还不放心地关了机。
他买了一张折叠床放在书房,以往就算它比不上大床那么舒服,可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让他翻来覆去,怎么睡都觉得不舒服,如失眠一般。
大概早上五点半,牧休言就醒了,围着小区附近的林荫小道跑了一圈回到家,宿时春居然还没有回来,这让他有些火大。
兀自坐在饭桌,烦躁地将手机开机,宿时春居然连个感叹号都不给他发过来,就算是急事,难道就不会告诉他一声?
牧休言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宿时春而烦闷,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味道不对,吃了两口便晾在那儿;叫了外卖,半个小时没送过来,干脆直接取消;看书,完全不知道书上讲的是什么,慢吞吞的,连个理论都解释得那么费劲。
半个小时后,时春推门进去,看着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盯着她看的牧休言,吓了一跳,疑惑地看了看摆在餐桌的东西,不由得皱起眉头:“牧休言,你没吃早饭?”
“去哪儿了?”牧休言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时春之后,又将目光收回来,漫不经心地问。
“先回答我的问题。”见他这副样子,时春有些生气,明明胃病已经那么严重,居然还不吃早饭,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牧休言还是第一次看见时春在他面前竖起利爪,一开始嫁给他,唯唯诺诺,到后来因为他的胃病,关切心急,从没像今天这样,他不过是没吃早餐,却大发雷霆。
本来还想冷着脸坚持的牧休言,只好不情愿地撇嘴解释:“不想吃,没胃口。”
时春显然有些不相信,眉头皱得更深,脸上写满了探究:“胃不舒服?晚上熬夜了?”见牧休言不回答,自然地定义为默认,“牧休言,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再熬夜吗?”说完,愤愤地转身将桌上已经凉掉的早餐倒掉,动手开始煮面。
本来因为她彻夜未归而攒下的火,在她忽然担心自己的那一刻忽地被扑灭,不过,这种感觉好像并不坏。
虽是这样,可是在时春煮好面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问:“昨晚去哪儿了?”
时春觉得今天的牧休言很奇怪,先是不吃早餐,然后死抓着一个问题不放,这就是所谓的怀疑,可是他们之间好像并不是一夜未归就必须调查的关系啊。
“一个朋友喝醉了,过去看了看。”时春并不打算在牧休言面前提起卞和。
“关薇?”牧休言好像有一种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决心,边说边观察着时春的反应,“不是,那就是只剩下他了。”
时春不耐烦地将面往桌上一放:“我在桑中就只认识这几个人吗?”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牧休言已经猜到是谁了,看了看那碗面,烦躁地吃了起来。
这股火,在下午的时候,直接就撒了出来,且不单单对着一个人。
从牧休言进教室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意识到今天的牧老师好像不好惹,果然,他没有辜负大家的期盼,在黑板上写了道题:“给你们一节课时间,先解出来的人先走,不要妄想靠别人,除非你们是想从我这里另外领一份试卷,我不介意。”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让时春把本来还打算趁机看一下别人的想法直接吞了回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牧休言,怎么看都不像是胡来的老师啊,怎么会忽然在课堂这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拿出稿纸。这种题目,就算是让她对着书来做,恐怕也不止一节课,真不知道牧休言这是在闹什么。
一听说先做完可以先走,大家全都开始奋笔疾书,只有时春,东看看,西看看,笔拿在手上转了又转,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始。
在观察了牧休言不下十分钟,发现他只是在看书之后,时春下定决心,朝坐在自己旁边的林一的本子上看。
这种唯一能够击败时春的机会,林一又怎么放过,还不等时春看清楚,他便往旁边挪了挪。
“学姐,你就别妄想我会告诉你。”林一小声地提醒。
虽知尴尬,时春却还是不满地抱怨:“真是一点同学爱都没有。”
讲台上的牧休言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出言提醒,也不指名道姓:“看来有些人对我的试卷充满好奇。”凉飕飕的一句话,让那些本来有贼心没贼胆的人纷纷收起动作,至于时春,她瞪着牧休言,嘴里念念有词,听不出在说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二十五分钟后,第一个做完的已经交了上去,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同学交了作业。林一临走前,还不忘在时春面前得意了一下,到最后,教室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而时春就在其中。
直到下课,时春的稿纸上除了一个“解”字,整洁如新。牧休言让没做完的下课后回去再好好想想,下节课交过来,至于时春,当然是光荣地去了牧休言的办公室。
时春跟在牧休言身后,怯怯地站在门口那个随时可以逃走的位置,知道牧休言在生气,至于为什么,她还没想明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宿时春,听说你在设计院挺厉害的。”牧休言一本正经,好像两人除了师生之外别无关系。
时春一怔,这是什么问题,难道他回来这么久,她在设计院的那点事还能瞒得过他?明知故问,必有玄机。对此,她只好面色镇定,态度谦虚地说:“还好吧,勉强达标。”
牧休言显然不在乎她怎么回答,那并不是他想知道的重点:“既然设计能够学这么好,高数成绩会差成这样?真怀疑你们设计院当初招生的时候是不是看错了成绩。”
瞧着牧休言严肃认真的脸,看来今天这一顿训是免不了了,时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说:牧休言今天可能是吃了火药。
“设计和高数能够混为一谈吗,设计靠的创意,高数用的是智力。”她嘟囔着,小声反驳。
“你是在承认你智力不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两件事本身就没有可比性。”
“你要是想明年还留在这里学高数,我不介意你继续这样,离期末考试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要以为我们关系特殊,我就会放水。”牧休言说得尤为认真,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有时间彻夜未归,居然没时间学习。”
本还在虚心接受批评的时春,听见牧休言结尾的话立马寻到了由头:“我昨天是因为照顾朋友才没有回来,你这样,是滥用职权,公私不分。”
“从明天开始,晚上去我书房一个小时,补高数。”因为被当场拆穿,牧休言难得地害羞一次,话题往别的方向一转,“没事的话今天自己回去,我去城南还有些事。”
时春还想为自己辩解的,先不说有设计大赛的重担压在身上,更重要的是,自己真的不想学高数,尤其,老师还是牧休言,可是看他一副完全不想理自己的样子,也就只能认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