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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车子开出了二环,直奔清榕著名的丽风山而去。

车窗没有关紧,耳边是嗖嗖的风声,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如群魔乱舞。

“婉珍,开慢点儿。”秦漫月怕她出事。

婉珍根本不理会秦漫月,开得更快。

“徐婉珍,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秦漫月开始大吼,以婉珍这个速度,很有可能车子开到山顶然后一股脑地撞到山下。

明天头版新闻标题是《清榕某富商之女,摔落山崖车毁人亡。旁边女子身份不详》。

但是还不等秦漫月幻想完,婉珍的车子就熄火了,停在刚刚到达的山顶。

“可恶,小张没给我加油。”婉珍咒骂。

秦漫月心里突然对那个没见过面的N号小张感激涕零。

婉珍从车上跳下来,从后备厢拿出一瓶白酒,咕嘟咕嘟地往嘴里倒,秦漫月一看后备厢,震惊不已,里面全是一箱一箱的酒,红酒、白酒、啤酒。

她没想到婉珍平时是这么生活的。

婉珍喝得毫无形象,弄得衣服上全都是酒,秦漫月还没来得及劝阻,婉珍就开始呕吐起来,边哕边咳嗽。

“非要这么糟蹋自己你才高兴吗?”秦漫月心疼地拍拍婉珍的后背。

“我难受。”婉珍一把抱住秦漫月,像个孩子一样大哭。

“刚才那个人,你认识?”秦漫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以前在波士顿的时候,我们常常去海港一带疯玩,两个人喝一杯朗姆酒,夏天他会带我去Hatch Shell(蚬壳剧场)看表演,他说他爱我,你知道吗?我那时候以为全世界只有他是最爱我的人,为他我宁可放弃一切,哪怕我爸骂我,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我还是愿意为他扛下所有的刀剑,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真是幼稚又矫情,是不是?”婉珍哭得那么伤心,这是她首次和秦漫月坦露她过去的情感。

“谁的青春不幼稚呢?”秦漫月感叹,“十几岁的时候,以为爱一个人就要给他全部,恨不得要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一起,幸福得连走路都会飘起来,一想到身边有了这个人,连做梦都是甜蜜的。”

“可是这样的幸福,一旦破灭才最痛,最刻骨。当他老婆来找我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是一个可笑的第三者,他们结婚才两年,他老婆是他大学教授的女儿,长期在英国做科学研究,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和我好上了,他是陈世美、大浑蛋、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婉珍又转过去喝酒,她根本不能喝,65度的白酒,一下子让她脸色酡红。

秦漫月把婉珍扶上车,婉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自顾自地说了很多话。

“我恨我自己,离开他两年了,却总是忘不了他,我给司机取名叫小张,只是因为他中文名字姓张。”

秦漫月终于知道婉珍为什么自己有驾照,还总是雇司机,其实只是企图通过这一点点的相似场景,去想念曾经的甜蜜。

她握住秦漫月的手,悲伤地说:“小月,你会鄙视我吗?十八岁就做了小三,还做得那么失败,他们都说我是被我爸爸抓回国的,其实根本不是,我是自己回来的。冬天的波士顿机场,我还戴着他送我的红色围巾,在飞机上哭了整整十四个小时,当我踏上中国土地的时候,我对我自己说,我要忘记波士顿的一切,我要做一个快乐的人,可是你知道吗?原来你爱一个人的时候,甜蜜有多深,痛就有多深。根本快乐不起来。”

婉珍的脸色绯红,内心的挣扎,许多年的压抑,一股脑地倒给秦漫月,而秦漫月,只是轻轻抚摸婉珍的发丝,疼惜地说:“傻姑娘,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婉珍挂着泪睡着了,秦漫月看着婉珍,像是看到自己内心的某个影子,青春时的荒诞,造就了如今的变数。

秦漫月从包里翻出手机想打电话求救,没想到手机在山顶是没信号的,她把跑车的车篷关上,独自走下车来。

婉珍的话让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想忘记的人永远无法忘记,那些年少的记忆,爱与恨的纠缠,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假意遗忘而消失,它是枷锁,锁住每个人的心,等待随时迸发。

秦漫月看到半山腰上,隐隐有灯光闪烁,是一辆银色的奥迪SUV(运动型多用途汽车)。

里面的人拉开车门走下来,是醒目的粉红色西装。

秦漫月知道这是刚才的Rain,他刚才一直尾随着她们,只是等在半山腰上。

他从光影中走出来,手指上夹着一根快要抽完的烟,目光有些苦楚,已经不似刚才的明亮。

“她哭了?”他苦涩地问道。

“又哭又笑,现在醉了。”秦漫月回答。

“她离开我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哭了笑,笑了哭,喝大口的酒。”他吸一口烟说。

“为什么要欺骗她?”

“我没想骗她,起初我们在唐人街的一家餐馆遇到,她找我陪她吃火锅,还拿不懂的数学题问我,我就被她吸引了,当时我在离她学校不远的银行工作,她那时候没有朋友,很孤独,我经常抽空陪她,我以为我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感,可是感情有时候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你爱她吗?”

“当时不知道,她走了两年,我才发现我是爱她的,我不能没有她,所以我辞去了工作,丢弃了美国的一切来到了清榕。”

“然后呢?”

“我要给她幸福。”只是六个字,他说得很慢,像用尽了一生。

Rain走过来,朝婉珍睡着的地方走去,路过秦漫月的时候他停住,一字一顿地说:“我已经离婚了。”

秦漫月愣愣的,Rain的话让秦漫月为婉珍感到高兴,婉珍爱的人,一如既往地爱她,甚至要给她幸福。不知道这算不算峰回路转,对婉珍而言,也算是一种弥补吧。

Rain把婉珍从车里抱出来,放到自己的车上,对秦漫月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去,她的车明天再找人来处理。”

秦漫月坐上Rain的车后座,让婉珍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扶住她。

车子颠簸地下山,慢慢行驶,路上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当车子正常行驶到地面的时候,Rain抬头看着后视镜对秦漫月说:“秦小姐,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一直照顾婉珍。”

“你怎么知道我姓秦?”秦漫月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一开始就好像认识她。“你好像忘了我的职业,我可是金融和机械工程的双博士。你是秦漫月,婉珍唯一的好朋友。”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以你的才华,要查婉珍和她好朋友的资料,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吗?”

Rain点点头,他身上的确有一种成熟的魅力,好像不需要多说什么,所有的言语都能令人信服。

车子开到秦漫月的学校门口,Rain为她打开车门:“秦小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意思,难怪展飞会放弃香港的事业,来到清榕。”

“脚长在他身上,去哪里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看你,谭展飞的名字根本是你心里的定时炸弹。”

“知道就别在我面前提。”秦漫月警告他。

“真凶。”他顿了一下,看着秦漫月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你,不是通过我查的资料,而是……”他停顿了很久,像是说秘密一般,“而是展飞的钱包夹层里,我们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一次我无意翻了翻展飞的钱包夹,差点儿被展飞拧断手。还好我有学跆拳道,要不然现在就不能送你们回来了。”Rain真的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和随时准备的幽默,难怪婉珍会喜欢他,他一点儿也没有三十岁男人的老成,他依旧保持着年轻,又不失稳重。

秦漫月沉默不语,在她的记忆中,只和谭展飞照过一张照片,是有一次她和爸爸去马场,巧遇谭展飞,为了气她爸爸,故意和谭展飞照了一张照片,那时候她还喜欢梳两条麻花辫,利落清爽,她一把抱住谭展飞的脖子,笑的时候有银铃的声音,那时以为青春就应该这样毫无顾忌地飞扬。

“我没兴趣知道他的事。”秦漫月冷冷地回答。

“好吧。”Rain也是识相的人,“我送婉珍回家了。”

秦漫月点头,她现在这个酒气熏天的样子也不方便回宿舍:“把她安全送到家,如果她出事,我会把你祖坟都刨出来。”

“虽然很恐怖,但是我相信。”

Rain笑着扬长而去。 +hU+hFsnisS5WyrSfFNrsK2/+d6arhDVPQ/w5rukAs8IG8DnVCYSA+U04JKc7aC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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