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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要有多坚强,才能学会不流泪

曲蔚然用力地踩着自行车,他将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又不能见人的愤恨与嫉妒通通化作力量,用力地蹬着自行车,上坡,下坡,转弯,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夏彤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有些害怕:“曲蔚然,曲蔚然,你骑慢一点。”

曲蔚然像是没听见一样,他站了起来,继续猛地往前骑,冷风直直地往他衣服里灌去,将他的运动服外套吹得鼓起来,额前的刘海向后飞着。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细雨,将他透明的眼镜打上一点点的雨滴,一缕缕从镜片上滑落。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可他就像无法控制自己一样,一直用力一直用力踩!

“砰”的一声,自行车撞向马路旁的绿化带,倒了下来。曲蔚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然后有力地摔在地上,疼痛,无尽的疼痛感,熟悉的疼痛感,他有多久没这样疼过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想念那样的日子。那时,疯狂的养父、疯狂的母亲、疯狂的他,他们这疯狂一家人,互相伤害着,互相折磨着,却又互相期待着对方会清醒……

可到最后,到最后,他连这一点伤害与期待都不再拥有了……

曲蔚然躺在肮脏的地面,茫然地看着天空,眼镜早已经飞了出去,雨水直直地打进他的眼睛里,和着他的泪水,快速地流出,他哭了……

他真的哭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冷血的,他一直没有哭,他一直不敢去想他们、回忆他们,他一直告诉自己他们都死了,多好啊,多好啊,他应该开心的,他应该开心才对……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为他们哭了……

曲蔚然抬起手臂,盖住眼睛,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像是从胸前发出的沉闷哭声,一点一点地哽咽着,像是压抑受伤到极致的小兽,终于决定放弃坚强,放弃伪装,痛快地哭一次。

他一直告诉自己,告诉所有人,曲蔚然是从来不哭的孩子……

夏彤从地上爬起来,难过又无措地望着曲蔚然,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缓缓地靠近他,轻轻地握住他冰冷的手。她以前总是说:曲蔚然,你哭出来吧。

可他从来没哭过,不管受了多大伤害,不管多难过,他总是倔强着,倔强着,就是不愿意哭出来。她多么希望,他可以好好地哭一场。

可现在,看见他哭得这么难过,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她又多想说:曲蔚然,你别哭了……

夏彤紧紧地握住曲蔚然的手,紧紧地,像想将她微弱的力量全部给他一样。

明明是下午,可天空却越发阴暗,雨越来越大,他们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不躲不让地让从天而降的雨水冲走他们的眼泪,他们的悲伤,他们的委屈,他们的不甘与仇恨……

那天之后,曲蔚然病了,很严重,高烧不退,脸色煞白,不停地出冷汗,意识不清。极不安稳的昏睡中的他总会害怕地低喃,像是和谁道歉一样,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夏彤急坏了,拖着重感冒的身体一直照顾着曲蔚然。严蕊看他们两个都病成这样,发怒地指着夏彤骂她:“你白痴,还不把人送医院!”

夏彤哭着说:“我没有钱。”

严蕊气得跺脚,一边给人打电话,一边骂道:“你个猪!你没有我还没有吗!”

夏彤特别无助地看着严蕊:“怎么办,他好像好痛苦,整个人都像垮掉了一样。”

“你别哭啦,你是水做的呀!”严蕊看到夏彤的眼泪就有些烦躁,忍不住就骂她。她骂的声音越大,夏彤泪珠掉得越快。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将夏彤拉到怀里安慰,奇怪地问:“曲蔚然这小子不是一向很坚强的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脆弱?”

曲蔚然给她的感觉就像一根紧紧绷住的弦,忽然被人给一瞬间割断了一样。

“到底是什么刺激了他呢?”

夏彤被这样一问,忽然想到了那天在修车厂的事,是因为他亲生父亲曲田勇吗?是因为他不认他吗?一定是这样的,曲蔚然多想从他那边得到一点点亲情,可最后却这么难过地回来。

夏彤心疼地咬着嘴唇摇头。

“你不知道?”

夏彤还是摇头,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不能告诉严蕊,这是曲蔚然的秘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不说算了。”严蕊像是有些生气,微微皱着眉头走到一边。夏彤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甩开。

其实严蕊隐隐地已经将夏彤当成最重要的朋友,她最重视的人,可夏彤的心里,曲蔚然才是她最重视的,就连曲蔚然那些狗屁事情都比她重要。

是的,她生气了,她严大小姐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好过了?什么时候这么在乎一个人、重视一个人过了?可这家伙却一点也不知道回报,满心满意都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只是长得还不错的男生。

没过一会儿,一辆救护车停到曲蔚然家门口,两个医护人员下来,将曲蔚然抬走。夏彤跟着上了救护车,严蕊闹脾气地将钱包丢给夏彤之后转身就走了。

“严蕊。”夏彤叫她的名字,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可严蕊却闷着头走,假装没听到一样。救护车开了,车子从严蕊身边经过,夏彤趴着窗户看着严蕊,只见这个个子高挑、长相俊美的短发女孩,双手插着口袋,赌气地撇着头不看她。夏彤看了她好久,她都低着头不理她。

车子越开越远,严蕊的身影渐渐消失,夏彤紧紧地握着手中大红色的真皮钱包,钱包里还贴着一张照片,是她和严蕊上次在街上照的大头贴。照片里的两个女孩,搂在一起对着镜头笑得灿如朝阳。

曲蔚然到医院检查之后,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再加上淋了雨,导致高烧引发肺炎,需要住院治疗。严蕊钱包里的钱,交了住院押金和三天的医药费之后便不剩什么了。

夏彤因为淋了雨,受了凉,咳嗽得厉害,隐隐觉得自己的身子也有些发烫,摸摸自己的额头暗想,莫不是也发烧了吧?

夏彤望着病床上的曲蔚然,用力地摇头,我可不能病,我要是病了,他可怎么办啊?夏彤抬手将敷在他额头上的湿毛巾拿掉,贴着额头的毛巾那面已经有些发烫了。夏彤将毛巾浸湿了之后,又敷在他的额头上,手上的一滴水,落在他的面颊,她连忙伸手过去,将水滴抹去,抹着抹着,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划过他的鼻梁、他的眉眼、他的脸颊。曲蔚然真的长得很漂亮,这漂亮是遗传那已化作尘土的极漂亮的阿姨,可眉眼却不似那个阿姨般阴柔精致中带着张扬。现在,他睡着了,眼梢处那点冷漠和极力装出的坚强消失不见了,生出一些久久未见的宁和与温雅。

夏彤失神地看着,看着微明的晨光在他脸上勾勒出细细的光线,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忽然慢慢睁开,看着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看他用有些沙哑的轻声问:“总是这么看着我,不腻吗?”

夏彤愣了下,羞红了脸,咬着嘴唇轻轻摇头:“不腻,我喜欢这样看你。”

曲蔚然像是累极了一般,轻轻闭上眼睛,就在夏彤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见他小声说:“可是,夏彤,我不喜欢。”

夏彤怔住,愣愣地望着他。

“我不想再这样,总是这么无力地躺在病床上,让你这样看着我。”曲蔚然闭着眼睛,像是宣誓一般地说,“我再也不会让自己变得这么狼狈。再也不。”

说完,他就像是累极了一般,沉沉地睡去。

夏彤久久无法反应过来,她觉得她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曲蔚然睡得很沉,夏彤站起身来,一阵头晕后勉强站住,端着水盆走出病房,转弯的时候没注意,忽然撞到一个人身上,水盆打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咣当”声,盆里的水溅得两人一身都是,夏彤低着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该道歉的是我。”轻柔好听的低笑声从头顶传来,“我不该挡住你的路。”

“呃?”夏彤奇怪地抬头,眼前高挑俊美的曲宁远像是带着耀眼的银色光芒一般,微微望着她轻笑。

“夏彤。”曲宁远像从前一般,柔声叫着她的名字,优雅得体地问候,“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夏彤一阵失语,她对曲宁远的感情很复杂,明明谁也没办法讨厌这个温雅俊美的贵公子,她也一样,可又因为曲蔚然的关系,她很讨厌他。不,不仅讨厌,比讨厌更多,恨不得他从来没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

“你怎么在医院?”曲宁远关心地问,“病了吗?”

夏彤摇摇头:“不是,我朋友住院了。你呢?”

“我妈妈到医院来检查。”

“哦。”夏彤讷讷地点头,眼神躲闪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等你有时间再聚吧。”曲宁远虽然很舍不得就这样让她走,可良好的教养阻止他继续纠缠。

“嗯。”夏彤敷衍地点头,蹲下身子,捡起水盆,站起来的时候,强烈的晕眩感让她向前一倒,曲宁远伸手接住了她。夏彤无力地被他接住,他的怀抱很宽阔,很温暖,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香味,很好闻,让人觉得很安心……

“怎么了?你的身子好烫。”曲宁远一手抱着她,一手伸向她的额头,神情严肃地道,“你好像发烧了?”

夏彤不自在地拿开曲宁远的手,退后一步:“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怎么可能睡一觉就好呢?去前面看看医生吧?”曲宁远关心地说。

“不用了,真没事,你别看我这样,我身体很好的,从小到大连感冒都很少有。”

“你这是什么逻辑?”曲宁远好笑道,“因为以前不生病所以现在也不生病了?”

夏彤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曲宁远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走,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真不用,我还有事呢。”夏彤想挣扎却挣扎不开,他的手握着她的手腕,握得很紧,温热的掌心贴着她滚烫的皮肤。夏彤抬头看他,却发现,这时的曲宁远多了一丝平时的强硬,全身散发着让人不容拒绝的气质。

一向软弱的夏彤只能乖乖地闭上嘴巴,被他拉着走,不一会就被带到了医生面前,量了体温,三十八点五度,高烧。医生说要挂吊水,夏彤连忙摇头说自己没时间,吃点药就行了。

曲宁远站在一边,微笑地对着医生说:“吊水吧,开好些的药。”

医生点头,完全无视夏彤的意见,在医药单上写上很长的一串药名。夏彤越看越心惊,计算着严蕊钱包里的钱估计是不够了,连忙叫:“好了,好了医生,我……我没带钱,你给我开几片退烧药就行了。”

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曲宁远一眼,曲宁远对他优雅地微笑,医生低下头来,继续将没写完的药方写完,满满一页,交给曲宁远:“你去缴费。”转头又对着夏彤说,“你到吊水室等一下,一会儿有护士给你打吊水。”

夏彤急了,追着曲宁远要药方:“曲宁远,别去拿药,我真没事。”

曲宁远停下脚步,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夏彤,你怎么回事?生病了就要听医生的话,开什么药你只管用就是了。”

夏彤拉着他,还是不愿意放他走。

“医药费我可以先帮你垫,你要觉得不好意思,日后还我就是了。”曲宁远温和地笑,“关键是要把身体养好了,对不对?”

夏彤低着头没说话,手依然紧紧抓着曲宁远的衣袖。

曲宁远安慰地望着她笑,抬手拍拍她的头顶,像一个哥哥疼爱妹妹一般,轻柔地说:“乖啦,去吊水室等着好不好?”

夏彤的手轻轻松开,点了点头。

曲宁远指着前面的吊水室让夏彤先过去,自己转身去了医院的缴费处。夏彤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叹气,其实她不是在乎曲宁远为她付这点医药费,而是……她不想欠他的情,不想欠他的,她希望自己能和曲蔚然一样讨厌他。

可事实上,这个世界除了曲蔚然,没有人有办法会去讨厌、去拒绝这样一个男子,他就像他的名字一般,是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温文儒雅,宁静致远。

夏彤转眼往吊水室走,可眼神忽然一顿,抬眼居然望见长廊尽头处曲蔚然正遥遥地看着她他的眼睛被镜片挡住,看不出情绪,只能看见他唇边那冰冷的微笑。

夏彤急急忙忙地走过去,走到他面前,开口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又为什么要解释只是慌乱地看着他。

“他怎么在这儿?”曲蔚然沉声问。

“他……他母亲病了。”

“你呢?你刚才拉着他干什么?”

夏彤连忙摇着手解释:“不是的,他是看我发烧了,非要给我买药……让我打吊水,我我……我拒绝过了……”

夏彤越说到后面越小声,头也渐渐地低下来。一只漂亮的手轻轻地抬起来,覆在夏彤额头上,曲蔚然有些心疼地问:“你也发烧了?”

夏彤点点头。

“怎么不早点看医生呢!”

“我……我以为,没什么的……”

“胡说。”曲蔚然呵斥一声,拉着夏彤的手就走,“你没什么,我还没什么呢。都别看病了,回家睡觉好了。”

“哎,那不行,你可是肺炎,医生说最少要住半个月的医院呢。”

“你再不打针吃药,小心也烧成肺炎。”

“不会的,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走,拿药水去。”

“那个,曲宁远已经帮我去拿了。”

“你干吗要他去拿?”曲蔚然声音有些大。

“我我我……”夏彤一见他发火了,着急得不知道怎么解释。

“啊,因为她没带钱,所以我帮她先垫一下。”不远处,曲宁远拿着几包药走过来,转头望着夏彤,温和地说,“吊水的药水已经在护士手上了,先进去坐着等吧。”

夏彤没有动,无措地望着曲蔚然。

曲蔚然沉默着。

曲宁远劝道:“有什么事,先挂上药水再说吧,夏彤还病着呢。”

曲蔚然望了眼夏彤,低声道:“你去吧。”

“那你呢?”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病房了。”

“那……那我吊完药水来找你。”夏彤追上去说了一句。

曲蔚然没点头,也没拒绝,转身走了。

“他是你男朋友?”曲宁远转头问夏彤。

“啊?不是,不是。”夏彤红了脸,使劲摇头,他们还算不上男女朋友关系吧,曲蔚然可从来没说过喜欢她呀。

“那,你喜欢他。”曲宁远这句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夏彤没答话,只是脸颊更红了。

曲宁远看着这样的夏彤,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对我有敌意。”曲宁远笑笑说,“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他的。”

夏彤一愣,转头望向曲宁远,只见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疑惑和温和的笑意。

曲蔚然一个人走回病房,在病房门口穿着护士服的圆脸女孩笑着问:“哎,你女朋友找到了没?”

原来曲蔚然醒来,半天看不见夏彤,觉得有些担心,便拖着病体出去找她,当时护士还取笑他,怎么这么黏人的啊。

她记得他当时只是轻轻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盖住漂亮的桃花眼,她似乎听见他低声说:

“我只剩下她了。”

他的声音很低,当时,她以为她听错了。

曲蔚然像是没看见护士,也没听见护士的问题一样,径直走进病房,直直地躺在床上,将自己整个人用棉被包裹起来,一丝不露地紧紧包裹起来,护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问,关上病房门走了出去。

被窝里的曲蔚然紧紧地咬住手指,用力地咬着,咬得全身疼得有些微微颤抖,可他还是不愿意松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曲宁远那样亲密地拍着夏彤头发的时候,他会那样愤怒!愤怒过后却又是深深的恐惧!是的!他害怕,害怕他世界里最后一点温暖被他抢走!

不会的!夏彤不会被抢走的!不会的!曲蔚然这样告诉自己!他相信夏彤,相信!

可随后的日子,曲宁远的举动越发让他崩溃,他每天都来看吊水的夏彤,总是拿着成捧的鲜花、新鲜的水果,像是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一般。

夏彤总是害怕他生气,坚决地拒绝这些礼品,可曲宁远总有办法说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夏彤收下。

曲蔚然越来越无法淡定了,他恨死了曲宁远,可让他如此恨的人,却毫无所觉,总是优雅温和地对着他笑,甚至关心他的病情,带着他的母亲和父亲从他的病房经过,一家人温馨和睦地向他打招呼!

而他的父亲,总是心虚地躲开他的眼神,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曲蔚然冷笑着、鄙视着、嘲讽着、诅咒着!他觉得自己真的快疯了!可最终让他爆发的,却是因为医药费的事情,原来医疗费早就用完了,夏彤拿不出钱来,只能偷偷地在曲宁远母亲的病房外,堵住了曲田勇,紧张地绞着手指,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明原因,可怜兮兮地望着曲田勇,希望他能解决医疗费的事情。

可曲田勇却只是心虚地东看西看,生怕被人听见一样,急急地打断夏彤的话:“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那孩子,什么医疗费,要我捐助是吧?行行,看你们可怜捐给你们一些,要努力学习啊……”

曲田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跟在夏彤后面的曲蔚然打断,他忽然冲出来,一把拉住夏彤,恨恨地说:“走!”

夏彤不愿意,哭丧着脸:“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曲蔚然大吼一声,转头望着曲田勇,一字一字地咬牙说,“我会让你后悔的!

绝对会!”说完,他用力地将夏彤拉走,胸口因为气愤而大力起伏着。

夏彤紧张地扶着曲蔚然说:“你别这样,别生气,你还病着呢。”

“他们就祈祷我病吧!我最好病死了!”曲蔚然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地咳嗽,“我要是病不死!你看我怎么报复!”

曲蔚然咳得直不起腰来,夏彤拍着曲蔚然的后背,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止咳糖给他:“你吃一颗吧,这个止咳很管用的。”

曲蔚然看了一眼糖果盒,疯狂地将它扔在地上:“曲宁远给你的吧!”

夏彤一愣,说不出话来。

“我就是咳死了,我也不吃他的东西!”

“你别这么说……”

曲蔚然盯着滚动的药糖的包装袋,包装袋上全英文写着说明,彩色的包装铁盒分外耀眼,曲蔚然冷笑着说:“看啊,这盒英国进口原装的巧克力止咳糖,说不定都够我交医药费的了!”

“呵呵呵呵!明明我也是他儿子!为什么?为什么他却连看也不肯看我一眼?为什么差这么多?为什么?”

曲蔚然激动地剧烈咳嗽着,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居然吐出一口鲜血!

夏彤吓得哭了,心猛地揪紧,扶着曲蔚然的手越发用力了。

而曲蔚然却居然……笑了。

染着鲜血的嘴唇,带着久违的笑容,让夏彤彻底愣住了。

他的笑容还如从前一般,漂亮得醉人,弯弯的嘴角轻轻地抿着,清俊的眉眼带着无尽的柔和,他优雅地低下头,看着夏彤问:“是不是觉得他很好?”

夏彤疑惑地望着他:“什么很好?”

“曲宁远啊。”曲蔚然说到他名字的时候,声调轻轻上扬。

“没有,我没觉得他好。”夏彤正色地回答,一脸坦然。

“你就是觉得他好,我也不会怪你的。”曲蔚然低笑着转身,望着前方道,“因为就连我,都觉得他很完美。”

“曲蔚然,你到底怎么了?”夏彤有些着急,拉着曲蔚然的手问,她好奇怪,为什么他忽然说曲宁远好了?

“没有,我没怎么。”曲蔚然忽然低下头来,用额头抵着夏彤的额头,低声道,“我只是在想,你和我在一起一定很辛苦吧?”

夏彤抿着嘴唇,她觉得她的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在他内疚和探究的目光下,说话异常艰辛:“不,我不觉得辛苦。”

一直很温柔的脸渐渐地浮上一层笑意,然后渐渐变得冰冷:“可是我觉得很辛苦。”

曲蔚然忽然沉着声音说:“夏彤,我以前和你说过,我的心里住着一个恶魔,它肮脏丑恶得见不得人,我努力地将它压在内心深处,可是他们,他们却能轻易地唤醒这个恶魔,这个叫做嫉妒、仇恨、疯狂、丑陋的恶魔。我恨曲田勇,我恨曲宁远!我恨他们!这仇恨快要把我淹没了!烧着了!我疯狂地想要报复!我想要报复他们每一个人!我想要他和他最爱的儿子,尝一尝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我不是想,是一定要。”

“夏彤。”曲蔚然轻轻地望着她微笑,那笑容灿烂得让夏彤想起了想掐死奶片时的他。

夏彤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怔怔地看着曲蔚然,只见他慢慢地俯下身,呼吸渐近,他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中一闪一闪亮着邪恶的光芒,她听见他轻声问:“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

夏彤像是被迷惑了一般,望着他闪亮的眼睛,颤抖着轻声问:“是什么?”

“爱而不得。”曲蔚然轻轻地说着。

“爱而不得?”夏彤有些迷惑地咀嚼着这句话。

“夏彤,你会帮我吧?”

“我……我怎么帮你?”夏彤有些害怕地握紧双手。

“去接近曲宁远,让他爱上你,他本来就很喜欢你,只要再花点心思,这事就太简单了。”

曲蔚然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女孩,抬手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心里暗暗地盘算,与其这样每天担心夏彤被抢走,不如让他自己亲自将她送走!一份由欺骗开始的爱情,永远不可能开花结果。

夏彤皱着眉头,咬着嘴唇道:“可是……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爱上他?”

曲蔚然听了这个问题,挑唇笑了,探过身来将夏彤抱在怀里,低着头,嘴唇轻轻碰到她的唇,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曲蔚然直起身,自信地说:“我当然知道,因为,你早已爱上了我。”

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穿着病服的病人、搀扶着病人的家属、穿着白色护士裙的漂亮护士,病房里孩子们抗拒打针的哭闹声、家长柔声安慰的哄骗声、医生耐心的安慰声,一切一切的影像和声音,在这个时候忽然走远,夏彤眼里只看见面前这个男孩。他穿着干净的卡其色休闲外套,背脊笔直地站在她面前,漂亮得过分的俊颜上带着满满的自信,就好像多年前,夜色下的四合院里,也是这样的身影,干净的、高贵的,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而你能做的,只是抬头仰望,然后,乖乖地臣服。夏彤知道,曲蔚然已经被嫉妒与怨恨烧掉了理智,蒙蔽了双眼,她没有能力拯救他。

她能做的,只是陪着他一起沉沦。

就像当时,他陪着她一起去死一样。

不管是生还是死,他们总是要站在一起,站在同一个战线,同一个国家。 /F7C19kUky4bCEGvsUFCbVaTJ5YufSxZWwgivd1ySZe9ASitEK7M82jxWWkecx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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