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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社会性活动时代

谦二从一九八〇年代起,开始参与一些社会性活动。自一九八二(昭和五十七)年起成为国际特赦组织会员。谦二于一九七〇年代读过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又了解到一九八一(昭和五十六)年波兰民主化运动的兴起,由于这两个契机,他又重新深入关注集中营的人权问题。

谦二参与的社会性活动,可以分成地区性活动以及与战争记忆关联的活动两类。其中地区性活动的参与背景,起因于谦二居住的八王子市南阳台居民站出来反对设置车辆监理所(汽车检查登记事务所)的运动。

如前章所述,南阳台是切削多摩丘陵山坡斜面而开发出来的新兴住宅区域。至二〇一三年三月底,大约有三千三百六十三人居住。

一九七二年起,开始有人迁入南阳台居住,这个地名源自于过去的农村名称。一九八六(昭和六十一)年起,因为土地分卖数量增加,由最早入住区开始往后划分为一丁目、二丁目与三丁目。谦二住的房子位于最早分售土地的区域,也就是后来被划成一丁目的地区。

南阳台虽然是新居整齐排列的新兴住宅区,但公共硬件设施的建设却十分迟缓。这个区域最初甚至没有下水道,家庭废水与排泄物都得通过位于南阳台内的污水处理厂净化。因此居民运动的重心,便是通过住宅区自治会,向有关行政单位要求安装下水道。

一九八二年,南阳台发生了另一件环境保护运动。因为运输省关东运输局提出计划,希望在南阳台对面的山脚设置一处车辆监理所。

南阳台附近保留了自然的丘陵地带,一九二九(昭和四)年京王电铁等在此修筑过适合徒步的道路。这条从高幡金刚寺越过野猿岭的路线,在一九五〇年代成为市中心附近的热门休闲地段,当时的皇太子(之后的平成天皇)也曾到访过。

多摩动物园在一九五八年开幕,大学联合研习馆(Inter-University Seminar House)在一九六五年开馆,道路铺设、土地开发持续开展。不过当南阳台刚整顿完成时,周围仍保存了多摩丘陵的自然景观。

周围丘陵地带中,南阳台北侧的斜面于一九八〇(昭和五十五)年成为都立长沼公园。而南侧的山脚地带,则属于明治大学附属中野高中所有,设有一座棒球场。前述提出的监理所建成计划,就是打算购买棒球场一带的土地当作设置场所。

当时东京西部只有国立市一处有监理所。运输省内的机构因此决定在八王子市另设监理所,南阳台成为候选地区之一。谦二说:“附近属于旧农村地区,恐怕有些利益集团也涉入当地的开发计划。”

对此,南阳台居民发起了反对监理所设置运动。根据谦二的说明,最有趣的地方在于,不同世代的南阳台居民,出现了不同的反应。

反对运动的中心成员,是土地分售较晚的二丁目、三丁目的年轻新居民,当时他们大概三十到四十岁前后,这些人是“团块世代”的主要组成者,接受战后教育的一代,对环境问题相当敏感。据谦二说:“运动最主要的推手,是白天都在南阳台的全职家庭主妇。因为大家会互相帮助、送小孩上小学,因此形成了相当好的沟通网络。”

另一方面,最早购买分售土地的一丁目居民,主要都是战前出生的一代,年纪大概都在四十五岁以上。他们对环保问题不太关心,对行政单位也都采取配合的态度。

“一丁目居民年龄较长,包括我自己在内,警觉意识较迟钝。曾经担任自治会干部的一丁目年长者们,态度倾向:设立监理所,附近会更热闹,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八王子市的行政机构端出许多优厚条件,表示如果车子能挂上八王子的车牌(即在八王子设立监理所发牌),就会在南阳台设立一所小学,借此引诱年长者们同意。

当时居住在南阳台的学童们,大约需步行二十分钟才能走到原本就设立在邻近农村地区的小学。公部门看穿居民的不满,企图提出小学增设案来拉拢居民。

一九七〇年代是各地反对公害与胡乱开发、居民运动萌芽的时期。在此之前的反对运动,主要是以农民和渔民为中心,抗争原因主要是各种开发破坏了他们赖以为生的自然环境。但自七〇年代以降,接受战后教育、人权意识较强的新一代年轻都市居民变成了主要推手。

特别是从一九七〇年代后半至八〇年代,“团块世代”全职主妇成为主角后,日本各地进入环境保护、自然食品、消费者合作社运动的兴盛时期。这些主妇都是受过高等教育,却受阻无法在社会上一展才能的人。一九六〇年代之后,各种集体住宅与新兴住宅区的分售,成为这些人发起各种运动的土壤。

南阳台的监理所反对运动,可说也属于这类运动。而且最终结果,这个运动获得成功,监理所的设置因而中止。成功因素包括了居民的热情,以及战略性的计划。

以年轻主妇们为主的居民运动,加上住在南阳台的律师担任顾问,并以动员市议会议员为运动指南。监理所的设置计划,在八王子市内还处于挑选土地的阶段,正值市政府努力说服居民的时期。如果能让市议会否决该案,或许能够起到一定作用,因此战略上采取集中游说中间立场的公民党,因为只依赖原本便不赞成的社会党与共产党,尚无法成为多数派。

南阳台的这些年轻妈妈们,在市政府召开环境委员会时,大家共同包巴士前往旁听,相当团结。在这种压力与游说动员之下,保守派的市议会也开始动摇,一些议员转向反对设置,最终市议会的环境委员会否决了这项提案。一丁目的年长居民完全无法想象会发生这种状况,众人惊讶不已。就算当初跟市政府达成交易,建了小学,现在应该也会因为人口减少而面临废校或被合并的命运吧。

这次运动的成功,保护了周遭的自然环境。只不过监理所的建设计划,很快就转移到了八王子市别处场所。“该地也属于新兴住宅区,但刚成立不久,社区间的团结力量薄弱,在还未形成反对力量之前,监理所建设便已然开展。”

谦二自己与自治会并无多大关系,只有在二〇〇〇年起因下水道已经完工,原废水处理厂址将改建自治会馆时,曾经担任过评议委员长而已。但那也是因为“与住在附近的自治会长有点交情,因为他的拜托才去帮忙,只是担当协调的任务。会长过去曾是住友轻金属工会的委员长”。

谦二参加的,是称为“多摩丘陵自然守护会”的居民运动团体。在监理所反对运动成功之后,参与运动的人们成立了“南阳台自然守护会”,这便是谦二所参加团体的前身。

虽然成功阻止了监理所设置,但后来南阳台附近仍持续有土地与住宅开发。日本泡沫经济开始的一九九一(平成三)年,东京都立大学(二〇〇五年改名首都大学东京)迁移至邻近的南大泽,这期间土地开发达到最高峰。

此时因为丘陵地住宅开发造成环境的破坏,动画电影《欢喜碰碰狸》 甚至以此当作主题,成为当时重大社会问题之一。南阳台周边的丘陵地中也有狸猫与野兔,因为持续的住宅开发计划,压缩了动物的生存空间,“多摩丘陵自然守护会”即是因应这种情况而诞生。

谦二是从一九九〇年左右在立川体育的工作量减少后开始加入这个团体的。当时有十几名成员,以监理所反对运动以来的女性成员占多数,但也混有几位像谦二一样上了年纪的人。“参加者大多都是喜欢大自然或动植物的人。我过去并不怎么关心环境问题或自然保护,开始注意这些事情,是从实际退休后才开始。我对植物没兴趣,连名字都记不住,即便教我也很快就忘记,不过倒是很喜欢在大自然之中散步。”

“多摩丘陵自然守护会”的定期活动之一,便是到都立长沼公园进行巡逻。在公园管理事务所中,有参与运营自然公园的市民职员,谦二参加的这个会,也成为当地的协办团体之一。“一组两个人,每周的周二、四、六会到公园巡逻,确认自然状态与被破坏的状况。为了保护住居附近的山林,也从事采伐与除去树下杂草的工作。”在一九九〇年代,东京都针对这些活动会拨出一些津贴补助,但从一九九九(平成十一)年石原慎太郎当选东京都知事后,就把这笔预算删除了。

谦二另外也参加了“苍鹰保护会”。监理所停建之事告一段落后,接着住宅都市整备公团又带来了住宅地开发计划。约略同时,“多摩丘陵自然守护会”成员发现附近有苍鹰筑巢。苍鹰在日本属于稀少野生动物,发现它们的筑巢地就必须限制开发,作为自然保护运动的手段,这是深具效力的一招。因为从一九九三(平成五)年起日本政府公布了《环境基本法》,进行环境影响评估已经义务化。

为了守护巢中的雏鸟不遭盗猎者抓走,大家轮流从远处监视苍鹰鸟巢。从鸟巢周围选出五个地点,两个人一组从早上八点看守到傍晚五点,是需要长时间站立的监视作业。我连怎么区别苍鹰或黑鸢都不知道,但似乎需要相当的人数,心想自己多少可以派上点用场,便报名参加了。虽然这么说,当我找到鸟赶紧通知熟悉鸟类的同伴时,却被告知:“那是黑鸢喔!”

在外包环评公司的协助下,我们也进行过苍鹰的觅食痕迹调查。也就是调查苍鹰抓住小鸟或小动物后,在地上进食的痕迹。环评公司里面也有真的很讨厌胡乱开发的人,所以能跟他们建立互相协助的关系。不过,一路下到谷地去找苍鹰进食痕迹,确实是件苦差事。我只有半边的肺,很容易就气喘吁吁,所以只参加过一次。

其他还有,同行运来产业废弃残土填在附近的谷地(丘陵间的低谷),因此向东京都与八王子市提起诉讼;将谷地附近遭丢弃的休耕农田再度开发,阻止建设公司的开发;并与荒废水田的地主商量,大家除草伐木,重新筑起田埂。这类劳力工作需要男丁协助,我也去帮忙除过草。

因为这些活动,大家组成了“苍鹰守护会”与“谷地守护会”等,许多参与成员也都是“多摩丘陵守护会”的会员。

即便如此,附近的丘陵地区仍逐渐被开发成住宅地。虽然住宅开发持续推进,但泡沫经济结束后人口开始减少,许多都成为卖不出去的空地,只留下对环境的破坏。

但通过大家的努力,南阳台南侧的住宅开发计划,确实规模缩小许多。从一九八七年到二〇〇九年,成功地让几处谷地与野生动植物自然生长地,成为东京都认定的绿地保护与山林保护指定地。 “‘多摩丘陵守护会’的中心成员,大多是中央大学多摩校区的教授夫人,以及南阳台的钢琴老师们。在反对设置监理所的运动中,她们只是普通的参加者,但持续不断地参与运动,这些女性逐渐成为主要成员。在这些运动中,经常只能达成一部分最初的目标,但她们踏实从事运动的态度,确实获得大家的尊敬。”

此外,在一九九〇年代中期,南阳台的主妇们也发起了其他的运动。其中为老人家提供食物配送的劳动合作社(works’collective)“加多厨”,便是一例。

这个运动发生的背景,是包含南阳台在内的几个周边卫星城市不断地老龄化。一九七〇年代入住的居民,双亲往往年事渐高,另一方面因为到市中心上班不方便,孩子们都迁出此地,在这种情况下,连外出购物都困难的老人家庭不断增加。

当地主妇们组成的合作社团体“加多厨”,便是为了帮这些老人家庭提供食物而组织起来的。她们与生活俱乐部合作社(日本提供国产食材的合作社)有合作关系,而自一九九八(平成十)年起因应《NPO法》 规定,改为法人组织。因为她们配送便当时也顺便巡回关照老人住居,因此获得八王子市提供的活动津贴。

这些NPO创始者们,与谦二的妻子宽子相当熟,因此谦二多少也参与了该组织的活动。谦二除了出资赞助而成为该NPO的正式会员外,每周一至二次也会担任便当配送车的司机。由于谦二为了体育用品生意经常开车四处跑业务,所以驾驶技术相当高超。

成为正式会员后,也出席过会员大会。我对这类运动算是外行,所以几乎都不发言。正式会员出席大会的人并不多,类似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来参与,只让人想起“枯木亦为山增色”这个谚语而已。参加那些活动的人,如果连大会都不来参与,大概也会失去活力吧。

如前所述,此时期各地因为自然保护与消费者合作社等活动盛行,这些团体作为非营利组织,有一部分也取得了法人资格。活动的主要参与者虽是战后一代的家庭主妇,但一些领取年金过生活、在时间上有所余裕的银发族也有不少参与其中。谦二参与运动的轨迹,也可以说是此种状况的例子之一。

退休的银发族,许多都拥有在职时期积累下来的技能,例如驾驶汽车、处理会计事务、掌握法律知识等。许多致力于增强地区活力的有志之士便屡屡指出,若地区活动能够活用银发族资源,运动将会更有成效。

只是这些拥有知识的中老年男性,部分仍带着不必要的优越感,看不起参与的女性。这种情形在地区性活动中经常发生,女性往往遭指摘是阻碍运动发展的瓶颈。谦二因为长久生活在社会底层,即便在上述活动中也自认是“底层的参与者”,这种性格相当程度地帮助他在退休后,仍能顺利参与区域性的运动。 B4H/EIj8xfMMWFiHhgzOEgxms/zSlY/0dBLw1VjuXqxDfDXqbLrLxJTeQA2pO6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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