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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安定还是停滞?

在这种一帆风顺的状态下,突然一片暗云笼罩下来,事情发生在一九七二(昭和四十七)年二月。中学三年级的刚一,因为意外而身亡。“公司办了员工旅行,带大家到长野的茅野去滑雪。好不容易有一次旅行,所以顺便带上了宽子与英二。刚一为了准备高中考试,所以一个人留在家中。滑雪旅行后回到家,看到附近的人们聚集,才被告知刚一从屋顶上跌落下来死了。”

隆冬中从屋顶跌下的刚一,躺在地上意识不明,就这样体温不断降低,最后冻死。刚一成绩优秀,比实际年龄更为成熟,虽然还是中学生,已经开始阅读中国文学与西洋文学。看家的儿子意外死亡,宽子因而陷入极度的抑郁之中,全家都笼罩在忧伤的气氛之下。“当时刚好发生了‘浅间山庄事件’(日本‘联合赤军’在浅间山庄挟持人质),电视上不断播放警察与学生间的枪战,以及在山中发现尸体的消息。刚一的葬礼恰好就在这个时期,更添加了一股晦暗悲惨的气氛。”

丧礼在自己家中办理,遗体与祭坛都安置在客厅,供来客凭吊。翻阅当时的奠仪账册,有致赠奠仪者共一百一十三名,只来凭吊未赠奠仪者有六十八名。包含刚一的中学同学,凭吊客人超过两百名。谦二生意关系上的来客不多,大部分都是亲戚与邻居。与现在的普通丧礼相较,当年的凭吊者显然多上许多。

宽子心情低落,到最后甚至无法继续住在这个房子里。无计可施之下,只好搬出生活了三年的武藏村山。

花了大笔钱建起的家,本来以为会在这里过一辈子,没想到竟然如此。因为是有人意外死亡的“瑕疵商品”,虽然找到了接手的买家,但对方为了重新盖自己的房子,等我们搬走后便拆毁了旧房。因为是钢筋水泥搭盖的坚固住房,拆房时大概费了一番功夫。对方买下房子时好像只花了购置土地的费用,已经不记得卖了多少钱。是赚是赔都不重要了。

没办法,只好在公司附近的立川市买了一户大楼一家人迁入。那是一栋新建的十二楼大厦公寓,谦二一家住在十楼,隔间只有两房一厅,面积只有武藏村山房子的三分之一左右。

从十楼往下看,对面是废弃物回收站堆积如山的铁屑,以及大概是从立川基地买来的美军战斗机副油箱,压扁堆在一旁。同一层楼对面一户住着东京都的职员,让人意外的是,大楼居民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或者中年人,与他们并没有太多交往。

这算是谦二回国后第十一次搬家了。此时谦二四十六岁,宽子四十三岁,当时唯一的儿子英二只有九岁,距离他独立自主还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

宽子失去刚一之后非常忧郁,连带地身体状况也不佳。为了排解宽子的忧愁,谦二会开车带着宽子与英二外出旅行。一九七四年,谦二与宽子一同回到共同的出生地佐吕间拜访,与远房亲戚只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他们再也没回过佐吕间。

立川体育在经营方面虽然增加了员工,但此时已经逐渐失去优势。一九七三年发生石油危机,宣告经济高速增长期结束。此时学历社会(依赖学历的社会)发展更加稳固,中小企业很难找到优秀的人才。

一九七〇年,一位日立制作所武藏工厂的员工转行进入我公司,是一位高中毕业的中坚员工,听说因为工作现场的意外事故,开始讨厌自己原本的工作。当我跑业务巡回各工厂时,他向我说:“希望在小熊先生的公司上班。”因此雇用了他。他喜欢音乐,也喜欢吉他与音响。这个人跑的业务,成绩马马虎虎,因此薪水未曾调升,而且大概理解到零售业的生活不如他的想象,最后自己辞职了。

在竹中的介绍下,公司雇用了专门的会计经理。他的头脑很好,也有经理的手腕,比我更熟悉税制。可是七〇年代后半公司经营出现状况时,他也选择早早脱离公司。

其他的人也雇用了几个,大家都待不久。我自己也属于这类或多或少走在社会常规之外的人,大家也不是真的热爱体育才从事这工作。我的这一代是为了生存、为了吃饭而拼命工作,与之后的富裕一代工作风气也有所不同。不过,说这些并不是想强调什么精神论之类的东西。

一九七五(昭和五十)年,立川体育开设了八王子分店。虽说是分店,并非真的开设店面,而是所谓“吸收合并”了一家商店。“合并的是一家原本由两个人经营、位于八王子站南口的运动用品店。他们经营出现困难,一个人卷走借款趁夜逃跑了。剩下的另一位拜托我们,才以合并的形式接收他们的商店,但借款的部分我们并不承担处理。这项合并,是因为公司业绩在石油危机下无法发展,想试着借由增加店面的方式,看能否打开新的局面。”

当时谦二五十岁,仍然尽心努力做生意。可是大环境的状况,已经转变为低速增长与市场秩序化发展,情况已不再类似经济高速增长期。至于体育用品,大型超市发展起来,顾客更喜欢超市丰富的选择和便宜的价格,中小型店铺在竞争中迅速处于不利的地位。“八王子店位于车站附近,五年之间生意还不错,但随着竞争对手出现,业绩逐渐停滞。销售额不如当初预计,赤字却开始增加,因此把经营权交还给原本的负责人,八〇年代双方便拆伙了。”

在八王子店经营不如预期之后,立川店迁移到更接近车站的地点,目标仍在扩大店面销售量。可是这仍旧不如预期。“虽然距离车站更近,但店面位置却不是人潮经过之处,房租又贵,最后仍无法成功。因为过去没有花费太多心思经营门市销售,所以才无法看清整个状况。”

在这种状况之下,除了努力维系一直以来靠外勤业务获得的老顾客外,也别无他法。这个时期公家单位的订单,一方面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格局,会优先交给大企业处理,另一方面竞标机制的引入仍不够充分。因此理所当然地,既无政治势力又无财力提供大幅折扣的中小企业,只能走上私下商量、彼此串通这样一条道路。

同行之间彼此商量的状况不少。一九七〇年代后半,竹中出席市政府的投标说明会,根据他的形容,当时在市政府的入口附近听到几个友好的同行聚在一起讨论,有个人说:“我在这家学校已经打好关系,这一块分给我。”这件事情遭其他同行向市政府检举,大家因为串通舞弊的事情被市政府传唤约谈。这种情况下我建议竹中就装作不知情,我们公司也因而度过这场危机。

这种状况中,业界都知道哪边的学校是哪个同行的势力范围,彼此间形成一种私底下的默契。包括学生入学时买的整套体育服装等,只要是自己建立好关系的学校,就能将合作关系持续下去。

维持着这种停滞与安定的状态,谦二在一九七八(昭和五十三)年,搬到八王子市的新兴住宅地。该处是由住友不动产在多摩丘陵凿山整地后分卖土地,一处叫“南阳台”的住宅区,谦二依旧通过长期往来的日本相互银行取得贷款,并且一如既往,把房子的设计交付给宽子。

落成的新家,是由手艺精巧的木工师傅打造的六房两厅木造房屋。搬家时谦二已经五十四岁。客厅装潢有波斯地毯和吊灯,还从秀子上班的东京学艺大学购入了一台学校淘汰下来的钢琴。房贷计算与新居设计谦二都没过问,金额计算下来,总共让谦二缴了十年又几个月的贷款。谦二搬来此处后,仍与过往一样开车去上班。

虽然是位于丘陵上的新兴住宅地,但有巴士到京王线电车站,因此有许多人是到市中心上班的上班族。右边邻居是住友轻金属的工会干部,后来也升任管理职务。左边邻居则是建设公司的员工,私底下还兼任在日韩国人的律师。“因为是住友不动产的土地分卖,所以入住的人好像多少都跟住友集团有些关联。”居民大部分都四十多岁,像谦二这种五十几岁的小企业主则不多。

买下新居,进入一九八〇年代之后,谦二似乎转趋保守。这个时期,在立川体育里地位仅次于谦二与大木的竹中,针对经营方针提出了新的意见。因为外勤业务与门市销售都达到上限,他主张可以接单帮制服与体育服装绣上校徽等标记,增加商品的附加值。可是,谦二并没有接受这个意见。

想要实现竹中的计划,必须投资电脑控制的缝纫机与压烫机等设备。我虽与大木私下商量过,但他总是遵从我的意见,所以也无法依赖他。我自己判断与其背负债款,还不如不要扩张来得安全。这是我从立川商店的失败中学到的经验。

竹中年纪不过四十出头,自己的提议不被采纳后,便自行创业去做这个绣上标记的生意。最后我们还是商量了一下,打算让他圆满实现创业梦想。他与太太只有两个人,在自己家中接受订单,好像没有做出太多的成绩。那种工作,反而不适合租办公室雇用员工来处理。

一九八五(昭和六〇)年,谦二六十岁了。这个时期的立川体育,由他与大木二人继续维持着小店铺,接受长期合作的顾客订单,延续这种日常性的营业形态。他们在一九六〇年代前后累积起来的商业模式,在十年多之后便老旧陈腐,整个环境都转变成只能依赖公家机关固定需求的状态。 Cvo4ZUMuIcEMMK/j3eqX/Rjs1udRWlHrogkzS22j7wCTZm2PCU09PHLdGVllfY/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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