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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饭盒是活命的基础

在这种状态下,被摆在窘迫的苏联社会最底层的俘虏们,他们的生活也达到一种极限状态。根据谦二的说法:“完全就是活在原始时代。”

抵达战俘营时,谦二还穿着日本军服,身上带着的物品只有饭盒、水壶、用旧的军用毛毯以及背包中稀少的日用品。虽说是日用品,但既没茶杯也没牙刷或餐具,连换穿的内衣都没有。

当时带些什么东西,已经不太记得,但有军用袜与裁缝袋。裁缝袋是外祖母小千代在我入伍时让我带在身上的,后来起了非常大的功效。因为没有任何换穿衣物,衣服破了就得自己缝补。在零下四十度的西伯利亚寒冬中,衣服穿不好是会要人命的。缝线没了之后,就从不穿的军用袜上拆线来用。

特别是缝衣针,在战俘营算是贵重物品。一九四六年夏天之后,有些手巧的俘虏会利用打火石自行制作,也有人利用得到的铁丝磨针。不过将铁丝磨尖虽然不难,但该如何在后端打洞让线穿过,却没那么简单。因为自己带着针线,所以无须苦恼这些问题。

破布也算是贵重物品。衣服破掉时,如果不加上一块补丁就直接缝补,很快又会再度破裂。可是可以当作补丁的破布在战俘营中难以找到,大概都是大家外出作业时,与其他可能对生活有帮助的东西一同捡拾回来。

另外在谦二的杂物背包中,除了几件仅有的物品之外,还有一面日本国旗。那是入伍的时候特别配给的物品。在移送往西伯利亚途中,谦二一直把这面“日之丸”国旗“当作洗澡时的浴巾”来使用。

那面“日之丸”,在抵达战俘营约十天后,就被苏联兵没收了。苏联士兵之间一直认为日本士兵带有值钱的物品,不断以检查的名义进行没收。

原本他们也是穷人,拥有的东西大概不会比俘虏多。当我们外出劳务作业时也发现,苏联境内的人们似乎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甚至有些苏联女性还穿着从中国东北运来的日军军服。没收“日之丸”国旗也不是出于思想上的考虑,大概只是被他们拿去当成围巾或头巾吧。

我们这边对于没收,也不会去联想什么思想问题。不少日本军的军官回忆录中写过自己的手表被苏联士兵拿走,我从开始就没戴表,毕竟新兵连看表的时间都没有。

第二十四区第二分所中有两幢木造建筑物。谦二等人入住的兵营是天花板较高,类似仓库的平房建筑物,里面大约收容了五百人。另一幢建筑则有大队本部、厨房、医务室、食堂、苏联方面的办公室等,是一幢较小的建筑。但谦二一行人刚到此地时,只觉得这些建筑物“就像废弃物放置场一般”,根本不具备任何功能。因为食堂无法使用,用餐时都将杂烩粥装在木桶中,拿到兵营内分配。

谦二入住的兵营中备有让俘虏们睡觉的木造居住空间。完全没有个人空间,只有像“养蚕架”的大型三层床。俘虏们便挤在上面,爬上去后若不盘腿坐着,头会立刻碰到天花板。兵营中的照明,只靠着一颗无罩外露的电灯泡。

兵营中有两组三层床,一组可以睡上一个中队,约两百人。每个卧铺分给七八人使用,每个人大概只有五十厘米宽的空间,肩并肩便会互相挤碰,所以俘虏们彼此都头脚交错着睡下。

卧铺由圆木背板组装而成,背面摇摇晃晃,这种只是由背板排列而成的三层床并不牢固,只要一个人翻身,周围其他人的背板都会跟着摇晃。虽然集合了大家手边有的毛毯铺上,冬天仍冷到无法忍受,必须穿着外套才能入睡。谦二一开始睡在卧铺的第三层,后来搬到第一层,上层的木屑与灰尘老是灰扑扑地不断落下。

西伯利亚的晚上,温度会降至零下四十五度,如果没有暖炉便无法存活。战俘营的兵营虽然也备有壁炉,但又小又缺乏燃料。他们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每个人拥有的寝具只有一张毛毯与一件外套,感到寒冷的时候,得靠着旁边俘虏的体温彼此取暖。

服装就那么一套,无可替换。最初的冬天为了御寒,会将装水泥的纸袋切出可以伸出手脚的洞后穿上取暖。纸具有隔热效果,多少能够保暖。袜子破得很快,需要拿破布等物品包缠以防冻伤。

赤塔没有上、下水道,俄国人也从流过市镇南边的河川汲水使用。先以大桶到河川装水,再以双马车载往市镇巡回分配,各个家庭以此作为生活用水。在战俘营也设有大桶存水使用。家庭用水的废水都丢在家中,但隆冬时节往往迅速结冰。

因此水也属于贵重物品,如果没水,俘虏连脸都没办法洗,喝的只有早上提供的热汤。第一个冬天只能任头发与胡须不断生长,得等到翌年夏天较有空闲时,才能到赤塔南边的河川去清洗内衣。谦二说最初的冬天没有清洗过衣物的记忆。虽然如此,因为湿度很低,几乎没有流汗,加上营养不良导致新陈代谢缓慢,几乎也没什么体垢。

因为只有一套衣服,所以开始出现虱子。星期天是唯一不须劳务作业的日子,因此上午除虱子成为例行公事。在谦二所在的战俘营,虽然没发生过因虱子传染斑疹伤寒的状况,但其他战俘营的确有许多俘虏因传染病倒下。

抵达战俘营没多久的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初的一个夜晚,在完全没有通告的情况下,大家都被赶出户外,在不安中,被带到一处公共澡堂。该处有一个大型热气消毒室,将俘虏们脱下的衣物进行灭菌消毒,同时大家也利用水龙头流出的一点热水擦拭身体。但因收容所的卫生环境并无改善,所以这种除虱作业也只有短暂的效果。而且当大家回到战俘营,立刻发现所有行李都遭苏联士兵翻搜过,钢笔等值钱物品都被拿走。“自己的东西几乎都没被偷走,不过兵营整个被翻得一团乱。”

谦二的视力大概只有0.5,进入军队后经常需要看清远处,因此他戴上了眼镜。但在西伯利亚时眼镜破了,之后便没有眼镜可戴。不过,谦二说:“这种事情还算不上辛苦,比自己视力更差的大有人在,也不记得听过有人抱怨不便。”

在战俘营最初的两个月,饮食几乎都是由水与高粱做成的俄罗斯麦片粥(Kesha)。谦二说它是“粥的亲戚”。其他的食材还有稻米、小米、玉米等,谦二说:“大概都是从中国东北来的战利品,毕竟自己也在黑龙江畔帮忙装卸,亲眼见过。”第二年开始,除了谷类的杂烩粥之外,也会放入咸鱼一起熬煮,有一段时期还出现过支援苏联的美制腌牛肉罐头,最初的冬天完全没有这类物品。

进入一九四六年之后,除了早餐与晚餐的杂烩粥之外,还能领到黑面包作为外出劳务作业时的午餐。但因早餐分量很少,大部分时候会把黑面包与早餐一起吃掉。有时想忍耐着不吃,但禁不起诱惑心想咬一口就好,最后终究停不下来,全部都吃掉了。

杂烩粥由俘虏们组成的炊事班调制,大家各自拿着饭盒去盛领。苏联方面并未提供餐具,俘虏们拿着自己带来的便当盒,以及外出作业时偷来的铝条、木片制成的汤匙食用。灵巧的人制作的汤匙相当好用,连黏在饭盒上的如糨糊般的部分都可刮起,但谦二的汤匙却只是个像小破片那样的东西。

饭盒是活命的基础,什么都可以舍弃,但大家绝不会放弃饭盒,甚至到了自己要回日本时都还想带着回家的程度。其中有些人回国后也一直保存着自己的饭盒。第二年开始配给美国制的腌牛肉罐头,大家也拿着空罐当餐具。前往苏联军官家中帮忙清扫排水时,经常会清出空罐,有不少人也会捡回来当餐具使用。

日军的饭盒有被称为“single”的单层式,以及可以放副食称为“double”的双层式两种。两者的容量有差异,不管如何公平分配食物,总会有差异。在一些西伯利亚回忆录中可以读到,许多俘虏会敲打饭盒底部使其隆起,希望多少增加饭盒的容量。

谦二待的战俘营,关于粮食配给采用了一套自己的方式。大家不是拿着各自的饭盒去盛粥,而是集合大家的饭盒后,全部分盛好,再分配给每个人。

分配餐饮时,大家眼睛都睁得像铜铃那么大。所有人的餐盒都聚集在一处,接着由炊事班运桶子来到小队上分配杂烩粥。虽然分配时都尽量公平,但所有人都张大眼盯着,因此总会有人抱怨分配少了,在食物分配上,纷争从未少过。春天之后想办法偷了些苏联的物资,替每个人都做了铝制餐盘,大家都有了相同的餐具。毕竟不让大家自己从炊事班手中拿到粮食,纷争永远不会结束。

即便如此,在谦二战俘营的俘虏们,并非维持原本部队的形态,而是混合编成的联队,所以粮食分配算是相当平等。依照原部队编成进入战俘营的部队,军官或士官们手中握有粮食配给的权力,下级士兵特别是新兵——往往最后才能领到食物。这种状况也成为俘虏间“民主化运动”抬头的背景,这会在下一章中说明。 h4ooAhBfzwRcZ+vtSeiYQyKmQzA8WnfoEBQH7p0ebvZqrBPTRT+DjrLELxlnTQ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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