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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斯远不如看上去大。与许多老房子一样,它很窄小,仅有一层楼高,佣人的房间在低矮的阁楼上;许多空间都浪费在弯曲繁复的走廊和冗赘的楼梯上。简女士认为,如果把客厅关上,她就可以舒服地住在这儿了。发现这幢房子远没有她所想象的重要时,简女士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从到达贝尔斯的那一刻起,简女士就下定决心——为了贝尔斯,她可以放弃一切。以前的计划和雄心壮志——只要与住在贝尔斯相冲突——都像旧衣服一样给她抛在一边;而以前她从未想过的,或由于年轻冲动而不屑一顾的事情,却渐渐占据她的脑海。她越来越对家族的过去感到好奇,这使她渴望了解那些埋藏在逝去岁月里的历史或教训。贝尔斯的凄凉比昔日的辉煌更能激起简女士的共鸣,因为它更易使人沉浸在回忆之中:先人们曾在这儿来来往往;对他们而言,贝尔斯不是博物馆,不是一页页历史,而是出生的摇篮、幼时的乐园、成年后的家,或是一座禁锢的监狱。若教堂里那些大理石碑能说话该有多好!或者让她听听逝去的人对贝尔斯的评价也好:它埋藏过多少罪恶、痛苦、蠢行和屈从!仿佛贝尔斯的过去、现在可以构成一部传奇似的。而她将在这儿谱上新的篇章,也许这些篇章赶不上昔日的辉煌;然而,比起未能载入家史的祖母、曾祖母辈的生活,却自由而丰富得多;她们从出生到死亡,连一个字的记载都没能留下!“像堆积的落叶,”简女士想道,“一层又一层,保护着地下永远萌发着的嫩芽。”

呃,至少要把这幢房子完整地保存下来,而这已足够了。她很乐意接过保护这座庄园的责任。

坐在花园里,抬头望着那些玫瑰色的墙壁,简女士发现,由于岁月和风雨的侵蚀,它们已经褪色了。她盘算着哪些房间由她使用,哪些可以用于接待从肯特郡赶来参加乔迁宴会的朋友,当然也包括斯摩。考虑好后,她站起身,走进屋里。

接下来面临的是仆人问题。她独身前来,连母亲送给她的老女仆都没有带来;也许重新找仆人比较好,最好能在附近雇着合适的。克莱姆太太,一个曾在她进门时冲她行屈膝礼、双颊绯红的老妇人,应该知道雇什么人。

简女士将克莱姆太太唤进书房。后者又冲她行一个屈膝礼。简女士打量着她:身着黑丝衣服,上半身穿着平直的上衣,下半身是细腰宽幅裙;前襟垂着帽子的饰带,带子已由紫罗兰色褪成灰色;针织领下方别着一枚火山岩胸针,一根沉甸甸的链子从胸针处垂下;在衣领的陪衬下,她的圆脸仿佛一个放在白瓷盘里的红苹果:干净、光滑、圆润。她噘着嘴,眼睛仿佛一对黑色的种子,圆而红润的双颊绷得紧紧的,若不走近,你根本无法看清它,其实,它和皱巴巴的老树皮已经没什么两样。

克莱姆太太认为佣人方面不存在问题:她自己会烹饪;虽然手脚有时候不听使唤,可还有侄女帮忙,因此没有必要再请其他人。那些人都是穷鬼,而且不一定适应贝尔斯的生活。以前就有这样的人。然后,她加上一句,希望小姐能习惯贝尔斯。

至于杂役,嗯,也许可以找个男仆。她有个侄孙可以推荐。至于女的——女仆——如果小姐认为她和她的侄女不能胜任的话,哦,她也想不出更好的人选。到苏德尼-布雷兹寻找?噢,她认为不合适……那里的死人比活人多……每个人都离开了……要不就进了教堂的墓地……房子一幢接一幢地关闭……到处都是死亡,难道不是吗,小姐?克莱姆太太说道,脸上局促地笑着,露出浅浅的酒窝。

“我侄女——乔治安娜是个勤快人,小姐。上次她还让您进了这个园子……”

“没有进来。”简女士纠正她的说法。

“噢,小姐,太不幸了。如果您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怜的乔治安娜,她应该看出来的;唉,她不够机灵,连应个门都做不好。”

“她不过是照吩咐办事,她问过琼斯先生。”

克莱姆太太突然沉默下来。她那布满皱纹但仍坚强有力的手,此时却紧张地摸着围裙上的摺痕。克莱姆太太迅速地瞟向四周一眼,然后才与简女士的视线相对。

“是的,小姐。但正如我所说,她应该知道……”

“谁是琼斯先生?”

克莱姆太太又露出那种刺目的不以为然的笑容,语气依然很恭敬:“噢,小姐,与其说他活着,倒不如说他已死了……也许我可以这么说。”

出乎意料的答案。

“是吗?我很遗憾。我想问问,他是谁?”

“呃,小姐,他是……他是我的舅公,就是……哦,我祖母的亲弟弟,您可以这么认为。”

“啊,我明白了。”简女士看着她,更好奇了。“那他肯定很老了吧!”

“是的,小姐,他的确很老了。”克莱姆太太补充道,又露出她的酒窝,“可我还不老,至少说,没有你认为的那么老。住在贝尔斯的这些年让我老得很快。住在这儿,估计所有人都会很快变老的。”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简女士继续说道,“琼斯先生挺过来了,并且适应得很好,你也是。”

“噢,他可不比我过得好,”克莱姆太太打断简女士的话,仿佛这个比方冒犯了她似的。

“不管怎么说,他仍看守着这座屋子,做得和三十年前一样好。”

“三十年前?”克莱姆太太重复道,她的手从围裙上垂落到身体两侧。

“难道三十年前,他不在这儿?”

“噢,是的,小姐,他当然在,据我所知,他从未离开过。”

“了不起的记录!他究竟做些什么?”

克莱姆太太再次沉默了,手一动也不动地插在裙褶里。简女士注意到她紧紧地绞着手指,仿佛想阻止自己无意识中做出的手势。

“他一开始在食品储藏室帮忙,然后做餐厅男仆,最后当仆役长,小姐。很难说清楚,一个老仆人要做些什么,不是吗?毕竟他待在这屋子这么多年了。”

“对,房子老是空着。”

“是这样,小姐,所有的事都由他决定,一件接一件;他的最后一任主人很器重他。”

“他主人?可他从来没有来过这儿!他一直待在加拿大。”

克莱姆太太看上去有点不安。“确实是这样,小姐。”(她的声音仿佛在说:“你是谁,把我当成贝尔斯的活字典吗?”)“但是有通信往来,小姐,我可以拿那些信件给您看,而且第十六世子爵曾回来过一次。”

“啊,是吗?”简女士觉得很狼狈,她对这些事情知道得实在太少。她从位子上站起来说,“那些逝去的人真幸运,有这么忠实的仆人看守着他们的财产。我想去看看琼斯先生,感谢他所做的一切,你可以领我去吗?”

“现在?”克莱姆太太倒退两步,简女士发觉她双颊突然间变得苍白,连脸上一贯的红润也无法遮掩。“噢,今天不行,小姐。”

“为什么?他身体不好?”

“也不是,应该说他现在介于生死之间。”克莱姆太太重复道,仿佛这是她所能找出的最贴切的形容琼斯先生身体状况的词汇。

“甚至认不出我是谁?”

克莱姆太太考虑了一会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姐,”她的语调暗示,如果这么认为,可能会显得不敬,“他应该认得您,小姐;但您不会认得他。”她顿了一下,匆忙地加一句。“我是说,就他现在的状况来说,您不能见他。”

“他病得这么重?可怜的人!你们想过办法救他吗?”

“噢,各种方法都试了,我们还在努力,小姐。不过也许,”克莱姆太太建议道,晃晃手中的钥匙,“小姐,这时候您正好可以看看房子。如果您不反对,我打算先领您看看日用织品。” CUUzAtUviL9xC9nqEqIXXkkpaqu3zrNqVv8LgOVNLHg9sxiZPON1xb6jxyDIHVJ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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