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想:“我今晚要睡觉。”但她没有,她坐在火炉前坐了几个小时,倾听丈夫房里面的动静,而丈夫经过晚上的挣扎,似乎已进入了梦乡。她曾数次悄悄地走到他的房门口,借着街上的路灯光,她看到他四肢张开,睡得很沉——那是因为虚弱和乏力。“他病了,”她想,“他肯定是病了,不是因为工作过度,而是因为这神秘的困扰。”
她舒了一口气,她经过了一场疲惫的战斗,终于获得了胜利——至少是暂时的,如果他们马上出发就好了——到哪都成!她知道,度假之前去要他离开是没有用的,而且这神秘的力量——对此她还一无所知——还会继续跟她作对,她得一天天地重复战斗直至行程开始。以后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如果她能把丈夫带到另一个地方,就她而言,她不会怀疑自己的能力——她一定会把丈夫从现在的魔影中解救出来。想到这些,她感到非常平静,最后也睡着了。
她醒来时,发现比她平常起床晚了许多。她坐在床上,为自己睡过了头感到意外和不安。她通常喜欢到楼下坐在火炉边与丈夫共进早餐,但一看钟,她知道丈夫一定上班去了。为证实这个想法,她跳下床,跑进他的房间,没有人。很显然,他离开之前来看过她,见她还睡着,没有打扰就下楼去了。她感到他们又恩爱如初,她甚至后悔错过了一同早餐的时光。
她按铃叫仆人进来,问艾斯比先生是不是已经走了。“对,一小时以前就走了,”女仆说,“他吩咐过不要叫醒夫人,如果不是夫人要求,不要让孩子们到您房里来,对,他已到育儿室吩咐过了。”所有这些听起来也很平常,但夏洛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接着问下去:“艾斯比先生有没有留下其他口信?”
“有,”仆人说,“很抱歉忘记了,他离开时要我转告夫人,说他去打听一下航程,并要我问您是否愿意明天起航。”
夏洛特耳边反复响起仆人的话,“明天,”坐在那儿盯着女仆,简直不敢相信:“明天——你肯定他说的是明天?”“十分肯定,夫人,我不知道怎么会忘记提起这事。”
“没关系,请替我放好洗澡水。”夏洛特跳起来,冲进更衣室。坐在镜子前面,梳着头发,一边唱歌,一边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形象。获得这么大的胜利,使她又感到年轻了,另一女子消失了,变得不重要了,而镜子里的妇人正控制着大局,正对自己微笑。他爱她,像以前一样充满爱意,他已意识到她的痛苦,已经理解了他们的幸福取决于他们立即一起离开,经过昨天迷雾中艰苦的摸索,终于又互相找到对方。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阴影对夏洛特而言,已经算不了什么。她面对幽灵并赶走了它:“勇气,那就是秘密所在。如果所有恋爱中的人们都能直面他们的幸福,不怕牺牲就好了。”
她梳理那轻盈茂密的头发,头发就像被通了电一样飘了起来,像胜利的棕榈叶。一些女人知道如何去控制男人,另一些却做不到。她高兴地解释:只有美女才配英雄。当然,此时的夏洛特看起来的确很美。
整个早上就像一艘航行在明亮的大海上的小船,欢乐无比,他们将要在这样的大海上击浪。她吩咐特意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送孩子们上学,叫人把大旅行箱拿下来,和仆人们商量出去时带什么样的夏装——因为他们将要到的地方阳光充足,热浪逼人——她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肯尼斯的男绒裤从樟脑柜中拿出来。“多荒谬啊,”她想,“我还不知道我们将会在哪儿呢!”她看了看钟,快到中午了,她决定给他的办公室打个电话。等了一会儿,她听到他秘书的声音:“艾斯比先生早些时候来看过,但很快就离开了,夫人可以晚点再打电话过来。”“他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她们所知道的是他离开时说他很忙,因为他得出城。
出城!夏洛特挂了电话,又重新跌回黑暗之中,脑子一片空白。他为什么出城?他到哪里去了?他什么时候不可以出城,为什么偏挑他们临时决定出发的前夜?她十分忧虑,感到自己有点发抖。他去看那个女人——肯定是去要求得到允许。他完全被束缚住了。夏洛特觉得自己很笨:她居然认为自己胜利在望了。她突然大笑起来,穿过房间,坐到镜子跟前。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呀!苍白的嘴唇上露出的微笑似乎正在嘲笑另一个健康红润的夏洛特。但逐渐地,她的脸色恢复正常了。毕竟,她有权去争取胜利,因为她丈夫正在做着她想要做的事情,而不是其他女人逼迫他的。因为他临时决定第二天离开,他要做些安排,处理些业务,这是很自然的。他的神秘之旅不一定是去拜访写信人。他可能不过是到城外去看一个客户。当然他们不会在办公室里告诉夏洛特。艾斯比先生不在,他的秘书连传递这么一点信息也表现得犹豫不决。晚些时候她将会愉快地知道她会被带到哪一个快乐的小岛。那时,她会继续做旅行的准备。
时间过得很慢,确切地说,时间在她急迫的等待中慢慢流逝。直至女仆进来掀起窗帘,她才意识到已经5点了,但她还不知道第二天要到哪儿去!她打电话到她丈夫的办公室,回答说艾斯比先生早上出去后一直没回来过。她找他的搭档,搭档也没有更多的消息,因为他自己坐的火车晚点,他到办公室时,艾斯比已是来了又走了。夏洛特很茫然地站着,决定给婆婆打电话。肯尼斯度假之前,肯定去看他母亲了,尽管他反对,但孩子们还是得留下来跟艾斯比老太太在一起。很自然,他有很多事情要与他母亲商量决定。从另一角度看,夏洛特可能会感到有点受伤害,因为她被排除在外。但现在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获胜了,她的丈夫仍然是她的,而不是别的女人的。她很高兴地接通了艾斯比老太太的电话,听到她友好的声音后,她说:“肯尼斯带去的消息使你意外了吧,我们私自决定外出度假,你认为怎么样?”
老太太还没有回答。夏洛特很快就知道她会说些什么。老太太还没有见过儿子,她儿子没有告诉过她什么,老太太也不知道儿媳妇话里的意思。夏洛特静静地站着,充满了意外,他究竟到哪儿去了呢?她很快恢复过来,向老太太解释了他们的决定。这样,她逐渐重获自信,她确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妨碍她和肯尼斯。老太太平静地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她也觉得肯尼斯看上去很忧虑,很累,她同意儿媳妇的看法,这种事情,改变环境是最好的办法。“他外出时我都很高兴,但艾尔斯讨厌旅行,她经常找借口不让他外出。跟你在一起,天哪!一切都不一样了。”对于儿子没有来得及告诉她这消息,老太太没有感到意外:他一定是太忙了,但相信晚饭前他会来访的。他们真的需要好好谈谈。我希望你能逐渐地纠正他那不良的习惯:本来几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却翻来覆去没完没了。他过去从不是这样的,如果他将这种习惯带到他的工作里去,他会很快失去所有的客户。“对,有时间的话,请过来一会儿,我相信他会来的。”夏洛特继续收拾行装。老太太的话回响在耳边,令她深感安慰,不再那么担心了。
7点,电话铃响了,她飞快地奔向电话,现在就要知道了。电话是肯尼斯那位认真负责的秘书打过来的,她说艾斯比先生还没有回来,也没有捎任何话,快下班了,她应该让艾斯比夫人知道。“好!谢谢!”夏洛特故作欢快地回答,她放下话筒,感到手在发抖。这时候,她想:他在他母亲那儿吧!她关上抽屉和壁橱,戴上帽子,穿上大衣,打电话通知育儿室说她要出去一会儿,去看看孩子们的奶奶。
老太太住在附近。她穿行在寒冷的春夜里。在短短的行程中,夏洛特想象每个擦身而过的身影都是她的丈夫。在路上,她没遇上丈夫。她进到屋里,发现只有老太太一个人在,肯尼斯既没来,也没打电话来。老太太坐在明亮的火炉旁,她的织针在手中往来穿梭。她的存在让夏洛特感到十分舒心。肯尼斯离开一整天,不让他们知道,这真是有点奇怪,但毕竟可以预料得到,忙碌的律师手中关系如此复杂,计划的任何突变都会使他被迫做各种临时的安排和调整,他也许到外面去看望客户,被客人留住了。老太太记起她儿子告诉过她,他曾负责新泽西某地一位老先生的法律事务,这位老先生很富有,但很吝啬,舍不得装电话,肯尼斯很可能在那儿耽搁了。
但夏洛特感到紧张感又回到了她身上。老太太问她明天几点开始航行时,她说不知道——肯尼斯只说会起程——这些话又令她感到奇异。甚至老太太也认为有点奇怪,但她马上补充说那只表明他很忙。
“不过,妈,快8点了,他一定会意识到我得知道我们明天出发的时间。”
“船可能到晚上才起航,有时为等潮水,他们等到深夜,肯尼斯可能已考虑到这些,毕竟他是个头脑清醒的人。”
夏洛特站起来:“不是这样,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太摘下眼镜,收起织针:“不要胡思乱想……”
“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非不得已,我会的,我希望你打电话回家问问,留下来吃晚饭吧,他会到这儿来的。”
夏洛特给自己家里打电话,仆人回答说,艾斯比先生没有回来,也没有打过电话,她会告诉他夫人在老太太家里吃饭。夏洛特坐在餐桌旁,对着空碟子,感到喉咙干燥。老太太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准备晚饭。
“你得吃点东西,否则你也会像肯尼斯一样糟的,对,多吃些芦苟。”
她坚持让夏洛特喝点酒,尝点烤面包。饭后她们回到客厅。屋里,火已经生起来,老太太座椅上的麻团也抖开了。这一切看起来多么熟悉,多么安宁,而在外面黑暗中充满了神秘,隐伏着两个女人难测的答案,就像一个不可辨的身影在门口徘徊。
最后,夏洛特站起来说:“我最好回去,这时候肯尼斯肯定直接回家了。”
老太太宽容地笑了笑:“不是很晚,两人吃饭不会花太长时间的。”
“已经9点多了,”夏洛特弯下腰吻她,“我坐不住。”
老太太把手中的活计放到一边,手放在扶手上:“我跟你一起去。”说着,自己站了起来。
夏洛特不同意:“太晚了,也没必要,肯尼斯一回来,我就给你打电话。”但老太太已按铃叫了仆人。她腿有点跛,拄着拐杖站着。这时,仆人把她的披肩拿过来。“如果肯尼斯过来,转告他我在他家里,”她吩咐仆人。两人钻进叫来的出租车。行程比较短,夏洛特不是一个人回家,谢天谢地,有老太太在身边,看到她坚定的目光和硬朗的身子,她感到很温暖,很真实。车子停下来,老太太抓住夏洛特的手,安慰说:“应该有消息的。”
听到夏洛特的按铃声,仆人开门,两人进了屋。夏洛特心跳得厉害,但婆婆的自信就像一支强心剂,流遍了全身。
“会明白的,”她反复说道。
开门的仆人说艾斯比先生没有回来,也没有捎来任何消息。
“你肯定电话没毛病吗?”老太太提醒。仆人说半小时前没有毛病,并拿起听筒再次验证无误。仆人离开了。夏洛特转过去,摘下帽子和披风。这时,她发现大厅的桌面上有个灰色的信封,上面是她丈夫的名字,写得不很清楚。她“哦”了一声,突然意识到几个月里,这是她第一次进门时没有想到信封的事。
“什么?”老太太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夏洛特不回答。她拿起信封,盯着看,似乎强迫自己的目光穿过信封,知晓里面的内容。
她有主意了,转过身,把信封递给婆婆:“你认得这笔迹吗?”她问。老太太接过信封,用另一只手扶了扶眼镜,把信封拿到灯下。突然,她“啊”的惊叫一声,马上又停住了。夏洛特注意到信在她稳健的手上抖动着。“是写给肯尼斯的,”老太太说,声音很低,她的语气似乎暗示儿媳妇所提的问题欠妥。
“没错,”夏洛特突然下定决心说,“但不管怎样,我想知道,你认识这笔迹吗?”
老太太把信还给她。“不认识。”她坚定地回答。
两人走进藏书室,夏洛特打开电灯,把门关上,手里仍然拿着信封。“我准备打开它。”她说。婆婆吃惊地看了她一眼:“这封信不是写给你的,你不能这样做。”
“我不管,”她继续看着老太太,“这封信可能让我知道肯尼斯在什么地方。”
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原本光滑动人的神色也随之消失。她坚实的脸颊似乎也在收缩和凋谢:“它会让你知道?你凭什么这样想——这不可能……”
夏洛特瞅着那张变形的脸:“那你肯定认识这笔迹。”
“认识这笔迹?我怎么认识?在所有我儿子的信函里,我所知道的是……”老太太不往下说了,以恳求、胆怯的目光看着儿媳妇。
夏洛特抓住她的手臂:“妈,你知道什么?告诉我,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认为一个女人私自看丈夫的信件是不好的。”
这话让夏洛特听起来有点刺耳。她不耐烦地笑了笑,松开了紧抓着婆婆的手:“就这样完了吗?开不开这信都没什么好处,我也知道这点,但无论多么糟糕,我都打算弄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拿着这封信时,她的手一直在颤抖,但现在不了,她的声音变得平静和坚决。她仍然注视着艾斯比:“这是婚后寄来的第九封信,称谓都是同一个人写的,而且同样是灰色的信封。我算得非常清楚,因为接到每封来信后,他都会像一个受了巨大惊吓的人一样,要花几小时才能摆脱。我已经跟他说过,我告诉他,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些信是谁写的。因为我看得出这些信正像杀手一样伤害着他。但他没有告诉我,他说他不能告诉我任何关于这封信的事情,但昨天晚上他答应跟我一起走——离开这些信。”
老太太颤颤悠悠地走到一把座椅前坐下去,头低着。“哎……”她嘟哝着。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他告诉过你要远离这些信吗?”“对,说过,他泣不成声,但我告诉他我知道其中原委。”“他怎么回答?”“他抓着我的手说他要跟我到我想去的任何地方。”
“啊,谢天谢地”!老太太说。一阵沉默后,她继续低头坐着,眼睛不再看着她儿媳妇。最后她抬起头来说:“你能肯定是九封吗?”“当然,这是第九封,我一直在算着。”
“他坚决不做任何解释?”
“是的。”
老太太嘴唇苍白,微闭着:“你们是什么时候收到这种信的,你记得吗?”
夏洛特又笑了:“不记得?我们度蜜月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收到了第一封。”
“从那时就开始了?”老太太抬起头,十分坚决地说,“那——把它拆开。”
夏洛特没想到她会说这话,顿时感到两颊发烫,手又开始颤抖了。她努力将手指伸到信封的页舌底下,但贴得太紧,她只好到丈夫的写字台去拿象牙开信器,当她摆弄这些她丈夫近来常用的器具时,她感到一股凉意直透心窝。
房间里空前安静,开信声听起来就像人在哭泣。她抽出里面的信纸,凑到灯底下。
“怎么?”老太太屏住呼吸问。
夏洛特不动也不回答。她弯下腰,皱着眉头,让它更靠近灯光。台灯照到光滑的纸上反射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也许因为视力受到影响,她只能识别几个模糊的笔画,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我猜不出写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
“笔迹太模糊了——等一等”
她回到桌子旁,坐下来凑到肯尼斯的台灯下,把信封放在放大镜下,整个过程,她都能感觉到婆婆在盯着她看。
“怎么样?”老太太憋不住了,声音低沉。
“还是不清楚,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你是说这纸是空白的?”
“不是,上面写着字,有个字好像是‘耒’或‘来’,可能是‘来’。”
老太太猛地站起来,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她走到桌子前,手扶着桌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我看看,”她说,似乎在强迫自己努力一把。
夏洛特受到婆婆的影响,脸色也变得苍白:“她知道。”她把信推到桌子对面去,老太太默默地低下头看着它,但并不用她那苍白、有斑点的手去拿它。
夏洛特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像刚才她在读信时老太太看她一样。老太太摸索着找她的眼镜,戴上眼镜,低下头靠近已摊开的信纸,但似乎避免接触它。灯光直接照在她苍白的脸庞上。夏洛特想:在这清晰和直率的轮廓底下,究竟隐藏了多少未知的东西。她婆婆的个性简朴:友好、热情、富有同情心,有时也会发火。除了这些,她从未见过她婆婆表现出其他情感,而现在她脸上则挂着一副恐惧和仇恨的表情,其中还有沮丧、畏缩和蔑视,似乎她内心的心理斗争扭曲了她的脸部轮廓。最后她抬起头:“我不能这样做。”她说,声音中带有孩子气的羞涩。
“你也看不出来?”
她摇摇头。夏洛特看见两滴热泪滑下了她的脸庞。
“你很熟悉这笔迹。”夏洛特坚持着,但嘴唇在抽搐。
老太太没有直接回答:“我看不出来,一点都看不出来。”
“你一定认得这笔迹。”
老太太有点胆怯地抬起头,她环视一下安静熟悉的房间,眼神里流露出忧虑:“我怎么能说?一开始我就感到很震惊。”
“因为你认得这笔迹?”
“我想……”
“你最好把它说出来,其实你早就知道是她的笔迹。”
“哦,等一等,等等。”
“等什么?”
艾斯比抬起头,眼睛慢慢地掠过夏洛特,最后停留在他儿子写字台后空白的墙上。
夏洛特冷笑起来:“我不必再等了,你已经告诉我了,你正看着以前挂她画像的墙。”
老太太举起手作警告状:“嘘。”
“哦,你不必想象任何东西能再唬住我,”夏洛特叫起来。
婆婆仍然倚着桌子,嘴唇悲哀地动着:“我们快疯了——我们两个都要疯了,我们俩都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媳妇有点同情地盯着她:“现在我已经明白,一切都是可能的。”
“这件事也是?”
“对,正是这件事。”
“但这封信——毕竟,信中什么东西也没有。”
“也许他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哪知道呢?我记得他曾经说过如果你习惯一种笔迹,最模糊的笔画你也能看懂。现在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习惯了。”
“但我能猜出的几个笔画十分微弱,没有人能读这封信。”
夏洛特又笑了:“我想一切都会为鬼魂所震惊的。”
老太太声音尖锐地说:“哦,我的孩子,不要这样说”!
“为什么我不应该这样说,甚至空墙都可以喊出来了!如果你我都看不懂这信,这有什么区别?难道你还不明白她充斥这整个房间,与他靠得那么近,就是因为我们都看不见她?”夏洛特跌坐在沙发里,用手捂着脸,抽泣起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这时有人碰了下她的肩膀,她抬起头来,看见婆婆正躬着身子看着她。老太太的脸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失去往日的光辉,但已恢复往常安静的表情,透过她的痛苦状,夏洛特能感受到她坚毅的力量。
“明天,明天你就会明白,明天就会有解释。”
夏洛特打断她的话:“解释?谁来做解释?我怀疑!”
老太太往后退了退,直了直身子,有点悲壮:“肯尼斯将会做出解释。”她几乎是吼出来,声音很大。夏洛特没说什么,老人继续说:“同时我们得行动起来,我们必须通知警察,现在就去,不要耽误时间了,我们必须竭尽全力——全力!”
夏洛特慢慢地站起来,她的关节像老人的一样有点僵硬:“我们做任何事都会有好处的。”
“对,”老太太坚定地说。夏洛特走向电话,拿起了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