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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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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豆的红豆

入院第三周的周末，我做了个梦。

天空是一种罕见的深蓝，一栋流线造型的大厦巍然矗立，铜黄色的外墙反射着阳光，有点晃眼。大厦中间伸出一道玻璃天桥，上面来来回回走动着不少人。

天桥下面，是个一百多平的花圃，里面盛放着艳丽的花朵，花瓣非常奇特，圆圆的，像鹌鹑蛋，又有点像勺子，娇艳的程度盖过了四周的玫瑰。

我看见自己站在花圃旁边，旁边边还站着个女人，女人身上的幽香和馥郁的花香混在一起，冲进我的鼻子。我把视线转到她脸上，看到了喜悦，满足和纯真……周围的人群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那一刻，我感到一种极其舒适的愉悦感。

画面迅速推进到下一个场景，野外的丛林里，同一个女人，穿了件碎花连衣裙，偎依在我怀里。我们透过细密的枝叶缝隙，去看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四周是此起彼伏的虫鸣……夜风骤起，女人拉了我一把，站起来回到帐篷。

我也跟着进到帐篷，刚进去，女人就搂住我的脖子，熟悉的香气再次钻到我的鼻孔里。我吻着女人的耳根和脖子，两人在虫鸣的海洋中做爱，白色的帐篷就像荡在大海的小船，跟随着海浪一波一波地摇曳，上一秒达到波峰，下一秒又坠入波谷……

就在我完全沉浸在那种愉悦体验的时候，身下的女人突然消失了，帐篷也不见去向，全身一阵冰凉，就像掉进了冰窟……

一睁眼，看见唐豆坐在床边，掀开被子，正在擦拭着我的身体，就像照顾一个刚满月的孩子。

我的脸一下红到耳根，刚才的梦境让我起了明显的生理反应，可是，下身只穿了条内裤。

唐豆的脸色却很平静，淡淡问了一句：“做梦了？”

“嗯，”我拘束地向上坐起，趁机拉了拉被子，“这两天老是做梦，奇奇怪怪的梦……”

“跟我说说？”

我把第一个梦的情景说出来，特别提到大厦，玻璃天桥，还有那种叫不上名字的鲜花，把鲜花的形态和特点都说的一清二楚。

“你真能记得那么清楚？”唐豆停下手，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我自信地点点头，“我就是不会画，要不肯定能画出来。”

“你等一会，”唐豆从她的小包里，拿出一支铅笔，一个日记本，“我学过一点素描——你把梦到的花的形状告诉我，我来试试。”

“那种花的花瓣……圆圆的，很像鹌鹑蛋……”在我绘声绘色描述下，唐豆前后画了五张图，最后一张特别接近我梦见的花朵。

我打开手机，拍下最后一张图，上传到搜图网，按下搜索键之后，一下子出现几百素描图片。我挑了半天也没挑到相似的，刚要放下手机，突然在“查看更多图片”一栏，看到一副很像的图片，叫“华西杓兰素描”。

难道那种花，叫杓兰？

我马上把“杓兰”两个字输入到搜索框，按下搜索键。一张张白色，水红色，带着斑点的植物照片展现在眼前——花瓣圆圆的，像勺子，跟梦中的花朵一模一样。

天啊，还真有这种花！

诱人的香气在病房里弥漫，唐豆在一个大电饭煲前忙碌着。

我刷着手机，一张张去翻看杓兰的照片，回味着刚刚的梦境。那个梦里没有焦灼，忧愁，也没有哀伤。我闭上眼，尝试着再回到梦境，一阵阵酥麻感从小腹传来，再也睡不着了。

唐豆做好早餐，端来青花瓷碗，放在床头柜上，热气腾腾中，一颗颗红豆晶莹剔透，香气四溢。

我食指大动，顾不得烫，抄起汤勺就吃，软糯香甜，有点像八宝粥，却不粘稠，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豆粥。

“这是我的独家秘方，除了我哥和我爸，可从没给外人煮过。”唐豆给自己盛好粥。

我刚要称赞她，就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大嘴抱了个超大的购物袋闯进病房，见我和唐豆头碰头吃着粥，就像看见外星人一样，僵在一旁。

唐豆大方地跟大嘴打招呼，站起来去盛粥。

大嘴打量着唐豆的举动，啧啧两声，从购物袋里拿出啤酒，炸鸡，火腿，码在床头，一面嘟囔着：“我还以为你小子没吃没喝，一大早就去超市排队，真没想到，你丫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滋润……”

我看到啤酒，精神一振。

“嘴里淡出个鸟来了吧？”大嘴抓起易拉罐，就要去拉拉环。

“不行，他不能喝酒，”唐豆放下碗，夺下易拉罐，“喝酒会影响伤口痊愈，引发局部血肿。”

大嘴两手一摊，爱莫能助的表情，抄起汤勺喝了口粥，眉头一皱，抬头看着唐豆：“这粥煮了多长时间？”

“一个半钟头——是不是很好吃？”

“真香，哎呀。”大嘴学着网红的腔调，夸张地吸了吸鼻子，“这么好吃的粥，也只有豆豆这样的好媳妇，才熬得出来。”

话音刚落，唐豆的脸色就“唰”地红到耳根，病房的气氛顿时尴尬。

“我呀，我是说……这年头会做粥的女人太少太少了，豆豆不一样，很厉害……”大嘴意识到说过了头，赶紧找补。

看着唐豆绯红的脸色，我心头一漾，想起她这几天，无论对我的称呼，还是肢体动作，都和从前大不一样——难道她真的喜欢我？

大嘴走后，我又拿起手机去刷杓兰的图片，越看越觉着奇怪，刚想进一步搜索，手机叮咚一响，大嘴发来一条消息。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还是以为我不知道你知道？”大嘴的语气阴阳怪气。

“神经病啊，你知道什么了？”

“豆豆喜欢你，我早就看出来了。”

我一愣，刚才荡漾的感觉再一次出现，抬起头，打量着洗碗的唐豆——亭亭玉立的身材，可爱带点倔强的性格，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

叮咚，大嘴恼人的消息又发来了：“要是你俩成了，老唐知道肯定高兴……”

大嘴说的没错，唐林信里一再嘱咐我照顾他妹妹，有什么比在一起更好的照顾？还有，要是唐豆真的能从爱情中得到慰藉，走出唐林自杀的阴影，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疼爱她。只是……我想到一件事，心头突然一凉。

“你到底咋想的？”大嘴似乎对这件事，饶有兴趣。

“你不光嘴大，你还长舌啊你——没这回事，别瞎叽叽了。”

回完消息，刚要放下手机，又是叮咚一响，大嘴又发来一条消息：“是不是还忘不了依云的事？”

我就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直接关机。

出院当天，我给余小桃打去电话，约她见面。余小桃犹豫了半分钟，才同意，发来一个地址。

当天晚上，我在一家西餐厅见到余小桃，浅灰色风衣，淡妆，脸色还是那么苍白。

我把唐林案件的基本情况告诉了她，特别提到唐林要我转告的几句话。

话还没有说完，余小桃就闭上眼，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滚滑落，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他那么爱我，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变？”

“也许，那真是你的错觉。”

“不！”余小桃提高声音，直视着我，眼神就像上次见她时一样。

看着她痛苦坚决的表情，我突然想起时间重置的讨论群里，很多网友描述自己经历时的语气，也是这么坚决和信誓旦旦，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腾起来。

“你怎么了？”余小桃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哦，没什么……唐林还说让你早点忘了他，找个新男友，好好生活下去。”

余小桃凄然一笑：“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刻骨铭心那种？”

我被余小桃的反问击中，喉头就像被什么东西塞住，无数沉重的往事涌上心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出院后半个月，南城下起入冬后的第一场雨，冷风透过落地窗的缝隙，侵入房间的每个角落。我刚要钻进被窝，手机就响了，是唐豆的号码。

接起电话，听筒里却传来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你是唐豆的哥哥吗？”

我一愣：“是，我就是。”

“她喝多了，你……能来一趟么？”女孩的声音有些犹豫。

雨点在空中飞舞，我开着车兜兜转转，用了半个小时，赶到女孩发来的地址，一家不起眼的餐厅。唐豆趴在沙发上不省人事，旁边的女孩手忙脚乱。餐桌上摆着四个空啤酒瓶，还有一瓶红酒。

“都是她喝的？”我打量着酒瓶，眉头一皱。

“她非要喝，怎么劝她也不听……”女孩怯生生看着我。

“她说过为什么要喝么”

“她说……想她哥哥了……"

我心头一沉。

“哥哥，带我回家……”唐豆挣扎着，想爬起来。

“好，咱们回家。”我在女孩帮助下，把唐豆背到车上。

回到家，唐豆又去洗手间吐了一次，我给她捶背，又倒水给她漱口。

唐豆漱完口，回头看着我，长发凌乱，眼神迷离：“沐阳……”

我心头一颤，结结巴巴：“我……我是你哥。”

唐豆就像没听见我说话，还是直勾勾看着我，语气让人面红耳热：“沐阳……你喜欢我么？”

“你……喝多了，喝太多了。”我的呼吸也变急促，强压着紧张的心情，给她擦完脸，又哄她喝下一大杯水，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安顿到卧室。打扫完卫生，抱了床被子去次卧躺下，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阵阵慌乱。

就要睡着的时候，听见洗手间方向，响起潺潺的流水声。

半梦半醒间，"啪"的一声，灯亮了。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看见唐豆围着块浴巾，站在床前，头发乌云一样散在胸口上，呆呆看着我。

"你……"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唐豆就松开手，浴巾唰地掉到地上，凹凸的身材一览无余。

我的大脑嗡地一声，整个人进入一种缺氧的状态，只觉得一个温热光滑的肉体投进怀抱，本能地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她。

唐豆湿漉漉的嘴唇堵住我的嘴唇，小虎牙划过我的舌尖，撬开我的牙齿，伸进我的口腔，胸口也紧紧压迫着我，让我感到了坚挺和质感，还有她小鹿乱撞的心跳。

混乱的呼吸声里，我抱起她平放到床上。她的两只手紧紧搂住我的头，沿着后背下滑，抱住我的腰，又向上滑，扣住我的脖子……动作大胆、炙热，喘息声也变成呻吟……

一股原始的、灼热的力量，潮水一样席卷全身，我被这股力量点燃，一发不可收拾……

柔和的台灯光线下，唐豆枕着我的胸口，像是在听我的心跳，赤裸光滑的肉体，散发出无尽的青春气息。

我搂着她，心头一阵阵的慌乱。

“你在想什么？”唐豆的眼神还是朦朦胧胧。

“一些……过去的事。”我心头一沉。

唐豆伸出光滑的小手，揉捏着我的耳朵：“告诉我，我要知道。”

“我……”我咬咬牙，看着她的眼睛，：“我……谈过几个女朋友，可是，她们全都背叛了我，没有任何理由。直到五年前，最后一个女友那么做之后，我就崩溃了……”

“我懂了，”唐豆噘起小嘴，幽幽地看着我，“你担心我也会那么做，是不是？”

“不管你怎么做，”我紧紧搂住她，“我都不会做一丁点伤害你的事，我发誓。”

“好了，”唐豆又把耳朵贴到我胸口上，“咱们都要跟过去说再见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