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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

梅格初入交际圈

这时正值四月。

“哎呀,我说那班调皮的孩子刚好出麻疹,这对我来说真是最幸运不过的事情了。”梅格大声感叹。此时,她正站在自己房间里,正往大皮箱里装行李,姐妹们围绕在她身边一起帮忙打包准备。

“安妮·莫法特真是个好姑娘,她没有忘记自己邀请你去游玩的诺言,这实在太好了!足足两个星期啊,这么长时间你可以尽情地快活玩乐,享受度假,那有多么开心呀。”乔儿一面接着感叹,一面用长胳膊把几件裙子折起来挂在上面,那形象颇像个风车。

“而且偏巧最近天气很晴朗,我真高兴,心情太愉快了。”贝丝一边说,一边十分利索地从自己的宝贝箱子里挑出几条漂亮的围巾和丝带,让姐姐梅格去游玩时用来装饰。

“要是我也能去好好玩玩那该多好啊!我一定要把这些漂亮东西全穿戴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艾咪憧憬地说。这时候,她嘴里衔了满满一口的针,正巧妙地为姐姐缝制一个高雅的针线包。

“我倒是真希望,我们大家都能一起去玩。遗憾的是不行,那既然不能,就等我回来时再好好地跟你们讲讲这次我玩的时候的有趣的事。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把你们最珍贵的好东西都借给我,还帮我收拾行装,我真应该好好报答你们。”梅格说着,环视着自己的房间,最后,她的眼光落在行装上面。这套行装虽然十分简单,但在她们眼中却是十分不错的。

“妈妈从那只装宝贝的箱子里拿出什么好东西给你了呀?”艾咪问。玛奇太太有个精致的杉木箱子,里头装着几件曾经辉煌一时的珍贵物件,她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些物件送给四个女儿。那天打开箱子时,艾咪恰好不在场,所以今天她会好奇地问。

“一对丝袜,一把雅致的雕花扇子,还有一条漂亮的宝蓝色腰带。我原想要那件紫罗兰色的真丝裙子,但却没时间改成我的尺码了,所以我就只好穿我那条旧的薄纱裙子了。”

“你的那条裙子甚至比我的新薄纱裙子还要好看一些,如果衬上那条腰带,就更加漂亮了。我真后悔我的珊瑚手镯给砸坏了,不然你就可以戴上它了。”乔儿懊恼地说。她生性十分大方,只是属于她的物品大多数都是破旧不堪的,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也拿不出手。

“我记得妈妈的宝箱里有一套漂亮的珍珠首饰,但妈妈说鲜花才是年轻姑娘最美丽的饰物,而劳里答应要送给我许多的鲜花。”梅格回答。

“来,让我看看,这是我的新灰色外套。把帽子上的羽毛给好好地整一下,贝丝——那是星期天和小宴会上穿的丝绸裙子——只是,春天穿它显得有点厚了,对吧?如果是紫罗兰色的丝绸裙子就好了,唉!”

“不要紧的啦,你参加大型晚会还有那件薄的绸裙呢,再说,你穿白衣裳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个天使一样的美丽。”艾咪说道,兴趣盎然地欣赏着那一小堆漂亮衣饰。

“可惜了,它领口太高,而且拖曳感也不够,但也只好这样了。我那件蓝色的外套倒是挺好看的,刚刚翻了新,又镶了饰边,看起来真的和新的一样。我的丝绸外衣一点都不时髦,帽子也不像莎莉那顶那么时尚。我原不想多抱怨什么,但我对自己的伞失望透顶。我原叫妈妈帮我买一把白柄子的黑伞,可是她却偏偏忘掉了,而是买回来了这一把黄柄子的绿桑这把伞,其实这把伞也还是比较雅致的,因此我不该抱怨,但如果把它跟那把金顶丝绸伞摆在一起,我就要羞死了。”梅格边叹息边极不满意地审视着那把小伞。

“那我们换一把?”乔儿提议。

“我不会这么做的,妈妈为我花钱已经花了不少了,我不想为此伤她的心。这只是我自己想想就算了,我不会不分好歹那么不懂事的啦。幸好,你看我的丝袜和两对新手套可以撑撑场面。你把自己的借给我,真是我的好妹妹,乔儿。我有两对新的,旧的也洗得干干净净,我觉得已经十分有派头了。”梅格又朝她放手套的箱子瞄了一眼,心满意足地说。

“我看到安妮·莫法特的晚礼帽上头有几个蓝色和粉红色的蝴蝶结;你可以帮我打上几个吗?”她问,这时贝丝刚刚从汉娜手中接过一堆雪白薄纱,慢慢走进房间。

“不,我不想打,因为太醒目时髦的帽子,配没有饰边的朴素的衣服那可不好看,不搭配的。”乔儿断然说道。

“真不知道我哪一天才有福气穿上锁有花边的衣服,戴上打了蝴蝶结的帽子!”梅格有点不耐烦地说。

“那天你说过的哦,只要可以去安妮·莫法特家,你就心满意足了。”贝丝温柔地轻声提醒她。

“对,我是这样说过!哦,对此我是很满足,我也不会为此烦恼,不过似乎人得到的越多,希望能够得到的也就越多,对不对?好了,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行李也都已经装好了,一切齐备,单单就剩我的舞会礼服了,那要等妈妈来收拾吧。”梅格说着,眼光从装得半满的行李箱渐渐游移到那件被她郑重其事地称为舞会礼服的漂亮白绸的薄纱裙上,心情不由得愉快起来。

第二天天气十分不错,万里无云,梅格体面优雅地辞别大家,准备去度过这为期十四天的新奇快乐的度假生活。其实,玛奇太太原本一开始不同意这次度假的,她担心玛格丽特回来后,会比去之前对于家庭的状况更添一层不满。但梅格纠缠不休,莎莉也答应会好好照顾她,而且,经历了一个冬天的烦闷辛苦的工作之后,能够有机会到外面去玩玩,也是一个十分享受和惬意的事情。因此,玛奇太太便答应下来,让女儿去尽情享受一下上流社会的优雅生活的滋味。

不过,莫法特一家的生活确实非常时尚。他们家的大房子富丽堂皇,奢华典雅,而且家里的主人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单纯的梅格一开始吃惊不已,不过,尽管莫法特一家生活奢华,但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家,很快便使做客的梅格放轻松下来,开始觉得自由自在。

不知为什么,梅格隐隐觉得他们并非就特别有教养,也并非特别聪明,虽然他们衣着华丽,其实内中也不过是一个平凡而庸俗的人而已。他们每天的生活都是奢侈,乘坐豪华富丽的马车,每天穿上漂亮精致的衣服,除享乐之外无所事事,每天都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做。但是这种无忧无虑的舒服生活自然十分惬意。而这种生活,正是梅格所日思夜想的生活。她很快便开始模仿身边那些人的言谈举止,摆点小架子,装点腔势,扭扭捏捏的,说话时搭上一句半句法语卖弄炫耀,而她也把头发烫得卷曲,把衣服弄出窄窄的腰身,并学着评论流行服式。安妮·莫法特的漂亮东西她见得越多,就越是羡慕不已,眼花缭乱的,同时又觉得委屈不已。如今,家在梅格的心目中已经变成一个家徒四壁、沉闷无趣的毫无吸引力的地方。而想到她的工作,梅格觉得那工作似乎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艰苦。她觉得自己是个一贫如洗、受到严重伤害的可怜的姑娘,即使有两对新手套和丝袜的安慰对她来说也无济于事。

不过,她并没有多少时间来烦恼发牢骚,因为这群年轻的姑娘们每天都忙于打发“快乐时光”呢。白天,她们整天地逛各种商店、散步、骑马、探访朋友,晚上则上剧院或留在家里闲聊。安妮·莫法特结交了很多的朋友,十分熟悉交际场上的那些手段。而她的几个姐姐都是十分漂亮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已经订婚。而在梅格的想法里,订婚一定是一件极为有趣而浪漫的事情。莫法特先生是个心宽体胖、快活有趣的老绅士,而且他认识梅格的父亲;而莫法特太太则是一位富态的、乐观快活的老太太,她跟自己的女儿一样十分喜欢梅格,待她十分地和蔼。一家人全都宠爱她,亲热地称呼她为“黛西”,而梅格也被惯得有点头脑发热了。

转眼就到了临到小宴会的那天晚上,梅格伤心地发现那件白色的丝绸裙子根本应付不了这样豪华的场面,因为其他姑娘们全都穿着薄薄的漂亮的裙子,个个打扮得奢华富贵;于是当梅格穿起那件薄纱裙的时候,只要和莎莉簇新的裙子一比,立即相形失色,显得残旧不堪,惨不忍睹。梅格看到姑娘们扫了它一眼后,都互相交换个眼色,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双颊顿时烧得通红。她虽然性格温柔贤淑,但心气儿很高。虽然大家并没有对她这件裙子说什么,只不过莎莉主动提出帮她梳理头发,而安妮则帮她扎上了腰带,而贝儿,就是那位订了婚的姐姐,则不住地称赞梅格肤白胜雪,双臂无瑕。虽然大家全出于好意,但梅格看到的只是对这样一个可怜的贫穷女孩的善意的怜悯而已。经受了这样的打击,梅格独自站立一旁,心情十分沉重难过,而其他的姑娘们则又说又笑,像披着薄纱的蝴蝶一样到处跑来跑去。正当梅格心酸难受之际,女佣人突然送进来一箱鲜花。未等她说话,安妮已把盖子打开,众人随即发出一阵羡慕的惊呼,原来里头装的全是美丽的玫瑰、杜鹃和绿蕨。

“准是送给贝儿的,乔治常常送她一些,不过这些可真是太美了。”安妮叫道,深深地闻了一下花儿芬芳的气息。

“那位送花来的先生说,这些花儿是送给玛奇小姐的。这里有张字条,”女佣人插话说,并把字条递给梅格。

“哇,这漂亮的花到底是谁送来的?我们都不知道你还有个情人呢!”姑娘们嚷起来,围着梅格转来转去,显得十分好奇和惊讶。

“这个字条是我妈妈写的,鲜花是朋友劳里送的。”梅格简单地回答,暗暗感激劳里没有忘掉自己。

“噢,原来如此!”安妮表情古怪,怪模怪样地说了一句。梅格把字条塞进口袋,好像把它当作一种护身符,来抵御妒忌、虚荣和伪自尊。字条里头寥寥数语,体现出母亲的一片慈爱真情,让梅格看后,精神一下就好了许多,而美丽动人的鲜花也使她心情好转起来。

梅格几乎立时就恢复了愉快的心情,她拈出几支绿蕨和玫瑰留给自己,随即将其余的分成几把精美的花束,分给朋友们,让她们点缀在胸前、头发和衣裙上。

她做得既愉快又得体,大姐卡莱拉不禁连声地称赞她为“她所见到的最甜美的小东西”,众人也十分欣赏她的这一举措。而这一善举,把梅格之前的沮丧心情全部都驱散殆尽。其他的姑娘们都跑到莫法特太太跟前展览去了,只剩下她独自把几支绿蕨插在自己的鬈发上,又把几朵鲜艳漂亮的玫瑰花儿在裙子上别好,这时这条素白的裙子在她心目中变得没有那么寒酸难看了,梅格对着镜子一照,在镜子里,她看到了一张光彩照人、双目明亮的及其美丽的脸孔。

那天晚上,梅格尽兴起舞,兴高采烈,玩得十分开心;而每个人都对她非常友善尊重,她那天有三次最得意的事情:安妮请她唱歌,而有人则称赞她声音十分甜美。第二件,就是林肯少校向人打听“那位水灵灵的眼睛绝美的小姑娘”是谁,第三件,就是莫法特先生坚持要和她跳舞,因为“她的舞步轻快有力活泼可爱”,他很有风度地说。

这一切都使她的心情十分愉快,不料,她后来不经意听到了几句闲话,情绪顿时一落千丈,跌到低谷。那时她正坐在温室里面,等舞伴给她取冷饮来,突然听到花墙的另一面传来一个声音问道:“她有多大了?”

“大概有十六七岁吧,我想。”另一个声音答道。

“这会让其中一个姑娘成为幸运的那个嫁入豪门的人,你说是吧?莎莉说他们现在关系很密切,劳伦斯老人挺宠爱他们。”

“这件事上,玛奇太太早就有计划了,我敢打赌,而且一定会取得成功的。虽然这事早了一点,那姑娘显然还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吧。”莫法特太太说。

“她刚才明显就是撒了个小谎,好像真的那纸条是她妈妈写的一样。鲜花送进来时,你看到吧,她还红了脸呢。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她打扮得时尚高贵一点,一定是个极其漂亮的美人。哎,你说,如果我们提出借条裙子给她星期四穿,她会拒绝吗?”另一个声音问。

“她是有点傲气,但我相信她不会介意的,因为那条邋遢的棉纱裙就是她的一切,除此之外,她什么衣服都没有了吧。她大可今天晚上把它撕破,那就有借口给她送条体面的裙子了。”

“走着瞧吧。我要特意为她邀请小劳伦斯来,哈哈,那样就一定有好戏看了。”

这时梅格的舞伴走回来,意外地看到她脸红耳赤,情绪相当激动,看起来都有点要失控了。梅格确实是个有强烈自尊心的姑娘,也幸亏如此,她才忍住了没有发作,虽然她对刚才听到的闲话感到又羞又气、几近作呕。因为无论她多么天真无邪,也不至于不明白这种恶心的闲话是什么意思。这些话挥之不去,一直在她耳边盘旋:什么“玛奇太太早有计划”,“撒了个小谎”,“邋遢的棉纱裙”,等等。她真想躲到什么地方去大哭一场,或者冲回家去向母亲倾诉自己的苦恼,征求她们的意见。可是,这都是不可能的事,她只得勉强装出一副笑脸。心情那么激动,心里翻腾不已,但是脸上还是笑得优雅,她一点也没有露出破绽,没有人想象得出她心里正在翻江倒海。

终于盼到舞会结束,梅格静静躺在床上,心里无法平静,想个不停,一直弄得头疼发作。她越想越伤心难过,几滴清泪凉丝丝地落在烧得通红滚烫的脸颊上。那些无聊的闲言碎语为梅格打开了一个从未想象过的新天地,一直以来,她都是如孩子般生活着的。而这些闲话把她纯真、平静的昔日生活搅得涟漪阵阵。她和劳里天真无邪的友谊,似乎被无意听来的闲话给蒙上了一层阴影。而她对妈妈的信心和信任,也产生了一点动摇,都是因为那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莫法特太太那“早有计划”几个字。对于梅格来说,她原以为自己衣着简朴乃是无可非议的事情,因为自己是穷人家的女儿,所以一向知足长乐。但是这些姑娘看到旧裙子就如同看到普天之下最大的灾难一样,那么地注重穿衣打扮,这让她不禁也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一丝怀疑。

可怜的梅格一夜无眠,起床时眼皮沉重,心情糟透了。她既讨厌自己的朋友这样无事生非乱嚼舌头跟,又埋怨自己不敢说出真相,澄清事实。那天早上,姑娘们全都慵慵懒懒的,直到中午时分才提起劲头一起做针线活。

大家围坐在一起,梅格马上意识到,她的朋友们神色都有些不自然:比方说,她们对她言谈间更加敬重,对她的所说的每句话都表现得十分关注,并且时不时用十分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这一切令她既惊奇,又有些洋洋得意,只是觉得有点不明究竟。

最后,贝儿把头从书本里抬起来,嗲声嗲气地说:“黛茜,亲爱的,我给你的朋友劳伦斯先生送了一份请帖,请他星期四过来参加我们的舞会。我们也想认识认识他,这可是特意为你而请的哟。”

梅格红了脸,但突然之间,她很想捉弄一下这些姑娘们,于是装作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们真是太好心了,但是心意我领了,只是我恐怕他不会来。”

“为什么,亲爱的(此为法语)?”贝儿小姐问。

“那是因为他太老了。”

“我的孩子,你说什么?他究竟有多大年纪了啊?”卡莱拉小姐嚷道。

“差不多七十吧,我想。”梅格答道,假装数数打了多少针,拼命忍住笑,心里涌现一丝捉弄人的快乐。

“你这狡猾的家伙!我们指的当然是那位年轻人啦。”贝儿小姐笑了,喊道。

“哪里有什么年轻人!劳里他只是个小男孩。”姑娘们听到梅格这样形容自己的所谓“情人”,不禁互相使了使古怪的眼色,梅格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他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呀。”南妮说。

“和我妹妹乔儿差不多年纪,我八月份就十七岁了。”梅格把头一仰,答道。

“他真是个好男孩,他给你送鲜花,对吧?”不识趣的安妮还想试探下去。

“不错,是这样的,他经常这样做,送给我们全家人,因为他们家里的温室里有许多许多的鲜花,而我们一家人又都是这么喜欢鲜花。我妈妈和劳伦斯老先生是朋友,你们知道,两家孩子在一起玩是相当自然的事情。”梅格希望她们能够就此住口。

“显然黛茜还没有参加过社交。”卡莱拉小姐朝贝儿点点头说。

“是天真无邪的小东西。”贝儿小姐耸耸肩说道。

正在这时,穿着一身镶边丝绸裙子的莫法特太太像头大笨象一样缓缓走进屋来,问道:“我准备出门给我家姑娘们买点东西,各位小姐要我捎点什么吗?”

“不用费心了,我不需要的,夫人。”莎莉回答,“我星期四已经有一条新的粉红色的丝绸裙子,不想要什么了。”

“我也不……”梅格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因为她突然想到自己确实想要几样东西,但是却得不到。

“你那天穿什么?”莎莉问。

“还是那条白色的旧裙子吧,要是我能把它补得能见人的话,昨晚可惜给撕破了。”梅格想尽量讲得自然一点。

“那你为什么不捎信回家再要一条呢?”不善察言观色的莎莉问。

“我只有这一条。”梅格好不容易才说出这话。这话真是难以启齿,尤其对她这样一个有自尊心的女孩子来说。

但莎莉仍然没有明白过来,她友好地惊叫起来:“什么?只有那么一条?真太匪夷所思了……”

她的话只说了半截,因为贝儿赶紧朝她摇头,插进来友善地说“这并没有什么好匪夷所思的;她又不出去社交,要这么多衣服有什么用?即使你有一打,黛茜,也不必写信要家里寄过来。我有一条漂亮的蓝色真丝裙子,我穿着嫌小了些,搁在一边浪费还真是很可惜的。如果不嫌弃,倒不如送给你来穿,好吗,亲爱的?”

“谢谢你的好意,但如果你们不在意,我倒不在乎穿我的旧裙子,像我这样的小姑娘这样穿挺合适。”梅格说。

“请您一定要允许让我把你打扮得漂亮一点。我喜欢这样做。装点一番后,你准是个标准的小美人。我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我们参加舞会的时候,像灰姑娘一样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贝儿用富有说服力的声调说。

梅格无法拒绝如此友好的提议,何况,她也很想看看,自己打扮一番后是否会变成个小美人,于是点头同意,把原来对莫法特一家的不满抛诸脑后。

星期四晚上,贝儿把自己和女佣关在房里,两人合力使出浑身解数地把梅格变成一个绝代佳人。

她们把她的头发烫得卷曲,在她的颈脖和胳膊扑上一种香粉,为了让她的嘴唇更美丽,她们还在她的双唇上抹了珊瑚色的唇膏,使它们显得更红。如果不是梅格反抗,女仆霍丹斯还会加上一点点胭脂。她们又给她裹上了天蓝色的裙子,裙子又紧又窄,勒的她几乎透不过气来。这条裙子的领口开得极低,这搞得矜持的梅格照了镜子之后,羞得满脸红晕。一套银丝首饰也被披挂了上来:有手镯、项链、胸针、甚至耳环,女仆霍丹斯还用一条看不出来的粉红色丝线把它们系了起来。梅格的胸前点缀着一丛漂亮的香水月季花蕾。一条花边褶带更加衬得梅格一双玉肩高雅动人。而一对高跟蓝色丝靴,完成了她的一直以来的一个心愿。最后,一条镶边手帕、一把羽毛扇和一束银枝礼花,终于把她打扮完毕。贝儿小姐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杰作,就像一个小姑娘在看一个刚刚打扮好的洋娃娃一样,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小姐真有魅力(此为法文),太美丽了(此为法文),不是吗?”女仆霍丹斯赞美道,做作地拍着手。

“快点出去让大家看看吧!”贝儿小姐一边说一边领梅格去见在房间里等着看梅格装扮成果的姑娘们。

梅格拖着长裙跟在后面,裙子窸窣有声,耳环一摇一晃,鬈发上下波动,心儿砰砰猛跳。刚才照镜子的时候,镜子已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己是个漂亮的小美人,她觉得似乎她的好戏真的已经开始了。朋友们热情盛赞,不断地称她为小美人。梅格站在那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寓言里的乌鸦,尽情享受着炫耀自己的羽毛——都是借来的羽毛,而别人则像一群喜鹊一样,围着乌鸦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趁我换衣裳的时间,南妮,你赶紧教她怎样穿着高跟鞋走路,别让她被裙子和高跟鞋绊倒。卡莱拉,你用银蝴蝶发夹把她左边的头发再夹起来。你们谁也别弄糟了我这一手漂亮杰作。”贝儿说着匆匆走开,对自己的成功显得相当得意。

“我不敢走下去,我觉得头晕目眩,身子僵硬。而且我现在一定看起来很奇怪,好像只穿了一半衣服就出门了。”梅格对莎莉说。此时,铃声响起了,莫法特太太派人来请年轻女士们。

“你完全变了个样子,不过,你这样真的很漂亮。现在我在你身边简直没地方站了,幸亏贝儿一向很有品味,很有法国味。就让你的花儿这么随意挂着,小心不要绊倒。”莎莉回答,努力不去嫉妒,不去在意梅格比自己漂亮这个事实。

梅格牢牢记着这个教导,安然步下楼梯,款款走进客厅。

莫法特夫妇和几个早到的客人已经聚集在那里。梅格很快发现,华丽的衣服有一种魅力,就是能吸引一些人的注意力,获得他们的尊敬。几位以前没有正眼瞧过她的年轻小姐突然变得十分亲热,主动过来示好;而几个上次舞会只是盯着她看的年轻绅士现在不只盯着她看,还要求别人介绍认识,而且向她极尽奉承,说了许多十分愚蠢但十分入耳的话;几位坐在沙发上指指点点的老太太颇为感兴趣地到处打探她的家庭。梅格听到莫法特太太回答其中一个说——“黛茜·玛奇——父亲是部队的上校,也算名门之后——我们的远亲,可惜家道中落了,你知道;是劳伦斯家的密友;惹人怜爱的姑娘,告诉你吧;我家内德对她很是着迷哩。”

“噢!”老太太恍然大悟一样,赶紧戴上眼镜把梅格又再细看一遍。听到莫法特太太谎话连篇地介绍吹嘘,梅格只装作好像没有听见,也并不感觉到十分诧异。

那种“头晕目眩”一般的的感觉仍然没有消失,她想象自己正在扮演这一有趣的新角色,倒也觉得扮演得相当愉快。只不过,她的身体被紧身裙勒得隐隐作痛,双脚不断踩到长裙差点绊倒,还老得提防那对耳环,担心它们突然甩出来,弄丢或摔破了。此时,她正咯咯笑着听一位卖弄诙谐的年轻人讲并不好笑的笑话,手里摇着折扇。突然,她停止了笑声,显得手足无措——原来,她看到劳里正站在对面。他紧紧地盯着她,毫不掩饰心中的惊愕和诧异,还有那明显的毫不掩饰的不愉快。虽然,他很有礼貌地躬身向梅格致礼,面露微笑,但坦诚的眼睛却流露出一种闪闪的锋利的眼神,这令她羞红了脸。她只是想,自己没有穿上自己的旧裙子真是个大失误。她看到贝儿用肘子碰碰安妮,交换着眼神,她们两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扫到劳里身上,彷佛要看出些什么来,这使得她更加心乱如麻。幸亏劳里看上去孩子气十足,而且十分害羞,她这才安下心来。

“这群无聊的人,居然把这种念头放进我脑子里。我可不在乎,劳里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该怎样做就怎样做。”想到这里,梅格走到房间对面和她的朋友握手,一路上裙子拖着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你来了我真高兴,我还担心你不会来呢。”她摆出一副大姐姐的神态说。

“乔儿希望我来,并要我转告你的情况,我就来了。”劳里回答,他对梅格那副故作成熟的腔调感到有点好笑,害羞得都不正眼看她。

“那么,你会告诉她什么呢?”梅格问。她很想知道劳里对自己的看法,然而却第一次,她觉得在他面前很不自然。

“我会说我不认识你了,因为你看上去这么成熟,一点都不像你自己,我挺害怕这种陌生感的。”他摸着手套上的钮扣,坦诚地说道。

“你真荒唐啦!这些姑娘们把我打扮成这个样子,只是为了好玩而已,我也觉得还不错。你说乔儿看到我这样子,会不会惊奇地把眼睛瞪直了呢?”梅格说,想引他说出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更好看。

“我想她会。”劳里想了想,严肃地回答。

“那你不喜欢这个样子吗?”梅格问。

“不,不喜欢!”劳里回答得颇为干脆率直。

“为什么不?”梅格慌了,声调显得非常地着急。

劳里打量了一眼梅格——她那披着鬈发的脑袋,裸露的双肩,以及镶着漂亮花边的裙子。那种批判的神情把她窘得十分难看,接着,他的回答也不像往日那样彬彬有礼,温柔体贴。

“我讨厌轻浮炫耀。”

这话出自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小男孩嘴巴里,这叫梅格怎么能够接受。她转身就走,一面生气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无礼的男孩子。”

她又气又恼地走到一扇窗边,站在这没有人的地方,努力让自己的双颊凉下来,因为身上这紧身裙让她觉得头昏脑胀,很不舒服。她就这么呆呆地站着时,林肯少校从她身边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她听到他跟他自己的母亲说道:“他们在愚弄那个小姑娘;我原想让你见见她的,但他们把她搞得一团糟。今天晚上她表现得一无是处,只是一个漂亮的洋娃娃而已。”

“唉,我的上帝啊!”梅格叹息道,“如果我理智一点不要冲昏头脑,只是穿上自己的旧衣服,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令人讨厌了吧,那也不会生出这般烦恼吧。”

她把额头靠在冰凉的窗棂上面,把自己的身影半掩着躲在窗帘里。此时,她最喜欢的华尔兹已经开始了,但梅格也仿佛全然不觉。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轻轻地碰碰她;她回过身来,原来是劳里。

劳里一脸后悔的神色,他郑重其事地向她鞠了个躬,伸出手来:“请宽恕我一时无礼,梅格,来和我跳个舞吧。”

“恐怕和我跳舞,这会委屈了你呢。”梅格努力地试图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却一点也装不出来。

“绝对不会,我早就想跟你跳呢!来吧,我不会惹你生气的。我虽然不喜欢你的衣服,但我真的觉得你——反正漂亮极了。”他真诚地说着,似乎语言还不足以表达他的仰慕之情。

梅格微笑,心里觉得开心了起来。当他们站在一起,等着跟上音乐节拍时,她悄悄地对着劳里说道:“小心别让我的裙子把你绊倒了。它使我受尽折磨,我穿上它真是个大傻瓜。”

“那么,把它围着领口别起来就行了。”劳里说着,他低头看看那双蓝色的高跟鞋,显然对它们很满意。

他们敏捷而优雅地迈开舞步,由于在家里练习过,这对活泼的年轻人之间的配合相当默契,给舞场平添了许多的快乐的气氛。他们热烈地旋转起舞,觉得经历了这次小口角之后,他们之间更加接近了。

“劳里,我想你帮我个小忙,可以吗?”梅格说。她刚跳一会便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劳里便站在一边替她扇扇子。

“那还用说!愿意效劳!”劳里欣然回答。

“回到家里以后,你千万不要告诉她们我今天晚上的打扮。她们不会明白这个玩笑,妈妈听到这事也会担心的。”

“那你为什么这样做?”劳里的眼睛显然是在这样问。梅格连忙说:“等我回家之后,我会亲自把一切告诉她们,并告诉妈妈我有多傻。我宁愿自己来说;你别说,行吗?”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泄密,只是她们问我今天晚上你的情况时,我该怎样回答呀?”

“就说我看上去挺好,玩得很开心。”

“第一项我会毫不违心地说的,只是第二个问题好像和实际情况不符啊?你看上去并不像玩得开心的样子,难道不是吗?”劳里盯着她,那种担心的神情促使梅格悄声说道:“是的,你说得对,我刚才是很不开心。不要以为我那么讨厌。我只是想开个小玩笑,但我发现这种玩笑没有任何的用处,现在我已经开始厌倦了。”

“内德·莫法特正朝我们走来,他想干什么?”劳里边说边皱起眉头,很明显,他不欢迎这位年轻主人的到来。

“他订下了三场舞要和我跳,我想他是来找舞伴——也就是我的。真是烦死人了!”梅格说完,摆出一副受不了的神情,把劳里也逗乐了。但劳里还是很绅士地走开了,让梅格和内特去跳舞。

他一直到晚餐时候才有机会再跟梅格说话,当时她正跟内德和他的朋友费希尔一起喝香槟。劳里打心眼里觉得那两人表现得十足一对蠢货,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像兄弟一样监护玛奇家的姐妹,必要时一定要站出来保护她们。

“如果你喝多了的话,明天早上就会头痛得厉害。我可不希望你这样做。梅格,你妈妈也不喜欢这样的,你知道。”他在她椅边站定,俯下身来低声说道。此时,内德正转身把梅格的杯子重新斟满香槟,费希尔则弯腰捡起她的扇子。

“今天晚上我不是梅格,我今天扮演的是个轻狂的洋娃娃而已。明天一早起,我就会收拾起这副轻浮炫耀的嘴脸,重新做个和以前一样的好女孩子。”她轻轻一笑,答道。

“那么,但愿明天已经到来。”劳里嘴里咕哝着走开了。看到她变成这副摸样,他心里很不高兴。

梅格一边跳舞一边卖弄风情,和那些男孩打情骂俏,嘀嘀咕咕地聊着,高声地傻笑着,就像别的那些爱慕虚荣脑袋空空的姑娘们一样。晚饭后,她不停地跳华尔兹舞,由始至终跌跌撞撞,那条长裙子也差点把她的舞伴绊倒。劳里见到她这种轻浮的模样心里十分地痛心疾首,他一边在旁边冷眼看着,心里盘算好了一番忠告,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可以告诉她。因为一个晚上,梅格总是想方设法地躲着他,一直到他过去道晚安为止,他才有和她说话的机会。

“记住我们的约定!你答应过我的”她说道,勉强笑笑,因为酒精的作用已经显现了出来,剧烈的头痛已经开始了。

“直到死我都不会透露半句(此为法语)。”劳里用法语回答,转身离去。

这小小的一幕道别可大大地激发了安妮的好奇心。她拼命地向梅格打探细节,但梅格累得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她走上床,觉得自己像参加了一场化装舞会——她不是她自己了——但她却玩得并不开心。第二天整天,她都觉得头昏昏沉沉,星期六她就告辞了一家人,回家了。

这两个星期的玩乐弄得她精疲力尽,她自觉在那上流社会已经呆得太久,搞得她已经心力交瘁了。

“安安静静地,不用整天客套应酬,这才是令人愉快的日子。家是个好地方,虽然它并不奢华,但却是我们真正快乐的地方。”这是星期天晚上,梅格跟母亲和乔儿坐在一起,悠然自得。

“你能够这样说,我觉得很高兴欣慰啊,亲爱的梅格。我一直十分担心你经过这番阅历后会把家看得又穷又闷,不再喜爱这个家了。”妈妈答道。她那天不时担心地盯着女儿的脸,因为孩子们脸上的任何再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

梅格快乐地叽叽喳喳地跟大家讲了她的经历,并一再强调她玩得多么地痛快,但她的情绪似乎仍然有点不对劲。当两个小妹妹都去上床睡觉之后,她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呆呆盯着炉火,一声不吭,但脸上焦虑的神情却是掩饰不住的。时钟敲过九下,乔儿也说困了,梅格突然离开坐椅,拿起贝丝的小凳子,靠在母亲的膝头上,鼓足勇气地说道:“妈咪,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

“我也料到了你有事情要和我说,是什么事啊,亲爱的?”

“要我走开吗?”乔儿知趣地问道,她怕自己在场会让梅格尴尬。

“当然不要走开了。我什么事情瞒过你了,乔儿?在两个小妹妹面前,我没脸说出口,但我想把我在莫法特家干的那些好事向你们全坦白出来。”

“说吧!”玛奇太太微笑着说,不过神情有点掩饰不住的焦虑。

我说过她们把我打扮得很漂亮,但我没敢告诉你们,她们给我涂脂抹粉,烫卷了头发,给我穿低胸的紧身连衣裙,把我收拾得像个时髦的成熟女郎。

“劳里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也认为我这样做太傻了,有一个人甚至叫我是洋娃娃。我知道这样很傻,但她们奉承我,说我是个美人呀什么的,我便傻傻地听了她们的话,任凭她们摆布我了。”

“就这些吗?”乔儿问,玛奇太太则默默注视着美丽的女儿,那张脸庞上的沮丧和自责的神情让母亲不忍心责备她干的那些傻事。

“不,我还喝香槟,卖弄风情,学人家姑娘那样调情卖俏,总之,我实在太傻了!”梅格内疚地说。

“还有一些什么吧,我想。”玛奇太太温柔地抚摸着女儿嫩滑的脸颊。梅格突然涨红了脸,慢慢答道:“是的。这很无聊,但我想说出来,因为我痛恨人家这样猜测和议论我们和劳里之间的关系。”接着她把在莫法特家听到的那段闲言碎语一言不差地告诉了她们。乔儿看到母亲一面听着,双唇渐渐地越闭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似乎心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居然有人把这种肮脏的念头塞进梅格天真无邪的脑子里。

“我呸,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无耻恶心的废话!”乔儿气愤地大声叫道,你为什么不当场走出来说个明白?

“我,我做不到,这实在是太窘了。起初我是无意听到的,但后来我又怒又羞,气得不行了,让我气得都忘记了还要避开。”

“待我见到安妮·莫法特,你就等着好好看看我怎么收拾她吧!什么‘早有计划’,什么‘对劳里好是因为他家有钱,接近他是为了让他以后会娶我们!’如果我告诉劳里那些无聊东西是怎样谈论我们的,他不叫起来大声表示抗议才怪!”乔儿说着大笑起来,似乎这种事情细细一想,不过是个大笑话而已。

“如果你告诉劳里,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她不该说出去,对吗,妈妈?”梅格焦虑地说道。

“对,千万不要再重复那种愚昧的闲话,并尽快把它们忘掉。”玛奇太太严肃地说,“我同意让你置身于那些我们都了解甚少的人们中间,真是很不明智的——我敢说,他们都不是坏人,但都精于世故,缺乏教养,满脑子都是粗俗不堪、势利不堪的念头。我对这次去游玩可能对你造成的伤害感到讲不出来的痛苦和难过,可怜的梅格。”

“不要难过了,妈妈,放心,我不会因这些闲话而受伤害的。我会把它全部都抛诸脑后,忘记得干干净净的,而只记住好的。再说了,这次我确实也玩得很开心的,我很感谢您让我去。我不会因此而伤心,也不会不知足,妈妈。我知道自己是个傻小姑娘,我会留在您身边,直到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过,让人家夸赞自己,心里真是觉得很开心的。我还是要坦白说,我听着这些表扬,心里十分地喜欢哩。”梅格说道,对自己的坦白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十分自然,也没什么坏处,只要这种喜欢不至于让人头脑发热到去做傻事甚至去做那些女孩子不该做的事情。人要学会鉴别怎样的赞美话是真正有价值的,并且珍惜它。用谦虚和美丽来激发那些真正优秀的人们对你的由衷的敬意,梅格。”

玛格丽特坐着想了一会,乔儿则傻傻地听着,专注的神情带着几分迷惑。她看到梅格红着脸谈论爱慕、情人等诸如此类的东西,觉得十分有趣。乔儿明显地觉得,自己熟悉的姐姐似乎在那两个星期里长大了。并且走向了一个崭新的世界,那是一个她暂时还不能跟随的属于大人的世界。

“妈妈,你到底有没有,像莫法特太太所说的那类计划?”梅格问道,神情羞涩。

“有,亲爱的,我有很多的计划呢;每个母亲都有属于自己的计划,但我的计划恐怕跟莫法特太太所说的那个不太好的计划有些不同。我会告诉你其中一部分,我想,你已经长大了,是到了跟你严肃地谈一谈的时候了。你小脑袋里的浪漫念头着实很多,是该点拨点拨你了。虽然你还年轻还是个孩子,梅格,但也不至于不明白我的话。这种话由母亲来跟你们说最合适不过了。乔儿,也许很快就会轮到你的,也一起来听听我的‘计划’吧。如果是值得一做的计划,就帮我一起执行吧。”

乔儿走过来,轻轻地坐到椅子扶手上,看上极其严肃的样子,仿佛她以为她们就要参加到什么严肃的事情中去一样。

玛奇太太慈爱地牵着两个女儿的手,若有所思地望着两张年轻的面庞,语调严肃但是和蔼地说:“我的计划就是让我的女儿们都美丽善良,才华横溢,做一个受人爱慕,受人敬重,青春幸福,姻缘美满的好女人。愿上帝垂爱我的四个女儿,使她们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每天都过得愉快而有意义。能被一个好男人爱上并选为妻子是一个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我希望我的姑娘们都可以体会到这种最美妙的经历。作为一个母亲,为女儿考虑终身大事是很自然的事,梅格,期望和等待也是对的。而真正该做的是作好准备,这样,当幸福的那一刻到来时,你才会觉得自己已准备好承担责任,无愧于即将得到的这种幸福。我的好女儿们,我对你们寄予厚望,并悉心地培养,但并不是要你们急匆匆地,仅仅因为有钱人的豪华大房子,出手阔绰花钱如流水,便嫁给他。要知道,这些豪宅并不是家,因为里头没有爱情。金钱是必要而且宝贵的东西——如果用得好,还是一种高贵的东西——但我决不希望你们把它看作是首要的东西或唯一的奋斗目标。我宁愿你们成为拥有爱情、生活幸福美满的穷人家的妻子,也不愿你们做没有自尊、没有爱情和快乐的富人家的皇后。”

“贝儿还一直说,如果不主动出击,穷人家的姑娘就永远不会有机会……”梅格叹息说。

“那我们就做老处女好了!”乔儿坚决地说。

“说得好,乔儿,宁愿做快乐的老处女,也不做伤心的富太太或不正经的女孩子,整天四处乱跑,卖弄风情地找丈夫!”玛奇太太用坚定的口吻说,“你不要烦恼,梅格,一个真正的好男人是不会轻易被贫穷这个问题吓倒的。我所知道的一些最优秀、最高贵的女士原来也是出身贫苦的家庭。但爱神并没有遗忘这些可爱可敬的女士们。耐心等待吧。我们的家是一个充满幸福的家庭,这样,当你们自己有一个家的时候,才可以承担起应尽的责任,如果你们以后没有自己的家,便在这里知足常乐地度过快乐的一生。好孩子,记住:妈妈随时随刻都是你们倾诉闺中心事的知己,爸爸是你们的朋友;无论你们结婚还是独身,你们每个女儿都是我们生活中的骄傲和欣慰。”

“我们一定会做到的!妈妈,一定!”姐妹俩真诚地异口同声叫道。玛奇太太听着,欣慰地笑了。在与她们道了晚安之后,一家人就安静地去睡觉了。 d3tZonF9TQ3xHoajYncZa3HZZJlKkJ4VVZudetWHXjfW675VlpeoQ1gLV52wPC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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