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U银行工作的岩木俊子比平时早起了一些,与下个月就要跟她结婚的田边信一郎走在T见市的拱廊街上。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周围却听不到圣诞歌曲的旋律,因为现在还太早,没到店铺开门的时间。
她穿着一件黑灰色格子大衣,脖子上裹着白色围巾,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毛线帽,所以在十二月的清晨也并不觉得很冷。两人走进拱廊街后,空气比外面更暖和了一些。
逆着到T见车站乘坐京急线赶往东京上班的人群走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家德国面包店,发现那里已经开门了。这家店二楼有个小小的餐厅。
“啊——林德已经开门了!”
俊子指着店铺说。
“德国人都很早起吗?”
“可能哦。”
信一郎点点头说。
“哎,我们进去吃早餐吧?”
俊子说着,紧紧搂住了信一郎的手臂。
“嗯,走吧。”
信一郎说。
他们在一楼买了面包和红茶走上二楼,正好窗边的吧台座位还空着。两人并排坐下,吃着蝴蝶脆饼,一边聊天一边眺望拱廊街上的人群,这是俊子最喜欢的时光。对她来说,那是研究女性路人的装扮,并思考如何应用在自己身上的时间。
距离俊子银行的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而信一郎工作的不动产中介还有一个半小时才正式上班,这让他们两人都能在上班前慢悠悠地闲聊一会儿。
“里面挺热闹啊!”
信一郎坐下来,边脱外套边说。
“看来很多人都在这里吃早餐。”
“等我们在一起后,我会做的。”
俊子呼吸急促地说。
“早饭?”
“嗯。因为太浪费了。你也知道吧?我做饭可好吃了。能做出好多种类的早餐,所以你就放心吧。”
俊子说。
“那可真是太让我放心了。”
信一郎说。
“交给我吧,其实我可期待婚后给你做早餐了,都等不及啦。”
“那我们以后就不用来林德了吧。”
“可以午餐来呀。”
俊子说。
“不过听到俊子要拿二百万出来我真是吓了一跳。托你的福,我们能租到好点的公寓了。没想到俊子攒了这么多钱,难道银行工资特别高吗?”
“我那是临时收入。”
“二百万临时收入?”
“哎呀,你就别管了,说来话长。我只要能跟信一郎结婚,什么事情都愿意做。我愿意抛下一切。因为我终于能圆梦了呀。”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结婚不就是女孩子的梦想吗?”
俊子说。
“俊子喜欢我哪里?”
“当然是脸呀。阿信是个大帅哥。”
“帅哥啊……”
信一郎说着,点了好几下头。
“你以前肯定经常被女孩子这样说吧?”
“嗯……偶尔吧。头脑呢?”
“啊?”
“你不喜欢我的聪明才智吗?”
“我可不会要求过高,有一样就够啦。”
“啊,是吗?”
“信一郎喜欢我什么?”
“钱。”
俊子狠狠砸了一下信一郎的后背。
“好痛啊,开玩笑而已嘛。”
“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大阪腔。”
“大阪腔?”
俊子陷入了沉思。
“我喜欢说话有意思的女人。跟俊子说话特别有意思,很容易就忘记时间了。”
“我怎么感觉最近总听到那种话啊。”
“是吧?电视上的女明星是不是总这么说?如果结婚,希望丈夫是个演员,这样家里就能一直欢声笑语了。”
“你是电视明星吗?”
然后她又严肃地说。
“不过啊,我这人还真没什么长处,那也没办法了。毕竟我腿又粗,脸又圆。干脆像宫川大助和花子那样到吉本兴业出道算了。”
“那我也辞掉房产中介的工作跟你一起出道吧。”
“那可不行。信一郎绝对会出轨,被那些除了脸别无长处的小妖精抢走的。”
“啊,对啊。原来如此,比如喵子啊,什么什么法子之类的……”
“你怎么自己承认啦。我是不是目光特别尖锐?那可是野性的直觉,绝对不会看错。”
“我以前就很喜欢上方落语 ,因为受到了我老爹的影响。小时候家里到处都是录音和录像。”
“哦……居然不是贝多芬,而是落语录音呀。”
“然后上大学就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落语研究会。我还挺受欢迎呢,粉丝一大把。”
“都是女孩子吧?”
“嗯……于是我找工作就失败了,后来四处流落,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落难。”
“真的呀……”
“都怪我跑寄席太积极了。”
“不过那些企业也真够死板的。有个会表演落语的员工多好呀!”
“是吧?比如忘年会的时候,我在三井物产面试的时候也那样说啦。可是面试官却说他家不缺表演落语的。”
“也对,不可能为了忘年会有人表演就一直付你工资嘛。”
“太不解风情了。于是我现在就沦落到了这个穷乡僻壤的不动产中介公司。”
“哎呀,那我可真是太走运了。”
“为啥?”
“要是阿信进了三井物产或者摩根士丹利,肯定就轮不到我啦。”
“你说啥?我吗?”
“对呀。”
“搞半天,原来我是面向主妇开发的人气商品?供不应求根本轮不到城郊小杂货店进货的新研发洗涤剂?”
“那我不就是城郊的小杂货店啦?”
“啊,对啊,确实有那种店呢。开在澡堂子旁边,只有一个老奶奶打理的小杂货店。平时只有从澡堂子里出来的老爷爷去买烟或者婴儿食品,除此以外就门可罗雀。”
“快别说了,听着怪难受的。”
“是吗?”
“让我忍不住感同身受。那个人没有老公吗?”
“比她早死了。”
“为啥要买婴儿食品?”
“老爷爷自己吃的,因为牙齿都掉光了。”
“那是你自创的落语吗?”
“猜对啦,俊子的直觉真敏锐。”
“算了,城郊的杂货店也无所谓了。因为我钓到帅哥了呀,心满意足啦。我会加油的!这不,激情都燃烧起来了,你等着瞧好了!”
“嗯,拜托你手下留情哦。”
“交给我吧,绝不会再让你下馆子的。我要单凭自己的手艺让你心满意足!”
“你挺上心的啊!”
随后,两人继续吃着蝴蝶脆饼,喝着红茶和咖啡,俯视楼下的人群。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人哪。他们都是去坐电车的吗?”
“是啊,真的像军队一样。明明周围的店还关着门呢。”
“那些人都是去车站的,这就是所谓早高峰啊。这么多人全都要到东京去上班呢。”
“是啊,都要到浜松町啊银座那些地方去。”
“银座吗……那不是去玩儿的地方嘛。坐人挤人的电车肯定特别痛苦吧。大战咸猪手什么的。”
“你说什么呢,没看底下走的都是男人吗,没有女人。”
“正因为是男人,才叫大战咸猪手啊。”
“阿信为啥要大战咸猪手啊。”
“就是那啥,一个美女近在眼前,穿着迷你裙紧贴着你,想忍住不摸上去可是很难的啊。”
“哈啊?你胡扯什么呢。摸来做什么,又不能带回家去,还会犯法呢。”
“也对啊……”
信一郎深以为然。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啊。”
“蠢得要死!那可是要被警察抓的。太没脑子了。搞不好还会被周刊添油加醋,让你一辈子跳进东京湾都洗不清。”
“也对啊……”
信一郎再一次深以为然。
“我们走吧,都见不到几个女的,真没意思。”
俊子说。
“为啥?”
“男人的衣服有啥好看的,又学不到什么东西。快把你那杯喝了,我要走了。”
“好啊,你先走吧。我再坐一会儿。下午五点半到站前的迈阿密碰头吧?”
“你让我一个人走?那样太寂寞了,一起走嘛。”
俊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