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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真有利国利民又能利己的生意,何尝不是美事一桩

离开广元,蒙元亨一行改走水路,沿着嘉陵江顺流而下,两日多工夫便到了保宁府。保宁东枕巴山余脉,西倚剑门臂腕,既是沟通中原与巴蜀的水陆要冲,又因山围四面,水绕三方,兼有七关合护,成金汤之固且风光佳丽,被誉为嘉陵第一江山。吴道子的千古佳作《嘉陵江三百里风光图》,正是以保宁府城南的锦屏山为轴心而画。

清朝初年,保宁曾是四川省会。即便后来省会迁至成都,这里依旧是万商云集的商贸重镇。正所谓:阆苑十二楼,九井十八梯。春城天不夜,人语市如潮。

蒙元亨在保宁府生活了十余年,对此地风物颇为熟悉。安顿下来后,他便带着众人游览嘉陵江山,还一同去周琪母亲坟前祭拜。

隔了几日,何瑞源也回到保宁。他邀请蒙元亨去华光楼一聚,蒙元亨爽快答应下来。华光楼位于保宁城中,建于石砌台基上,南北向起拱形门洞,以上三层为全木结构,屋面为琉璃筒瓦,气势恢宏。楼内各层装花窗,并有回廊周匝,设有木梯可层层攀缘。

蒙元亨一行来到华光楼,何瑞源已等候在内。蒙元亨打趣道:“看来你是发财了,舍得在此地宴请宾客。”

何瑞源摇头道:“这几日的行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什么银子赚!不过,我可真要感谢你。若非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一回非亏血本不可。”

蒙元亨笑起来:“少亏也是赚。这顿饭我可不是无功受禄。”

“那是!”何瑞源充满感激。

蒙元亨落座后,问道:“如今保宁府的米价到多少了?”

何瑞源伸出两根手指头比画着,叹道:“一石米八钱,比寻常年景还低。”接着,他又说:“还是你眼光独到,早就料到今日。”

蒙元亨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又回忆起数日前的事。在广元县城的客栈内,蒙元亨拍桌惊呼“错了”,见众人不解,他解释道,商人逐利,见保宁府米价高企,无不想方设法将大米运往此地。然而物以稀为贵,米一多反而不值钱了。蒙元亨让何瑞源赶紧将手里的大米就地抛出,何瑞源依计而行,侥幸躲过一劫。

蒙元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如今就数保宁府米价最低,你们说,当初那位赵大人任由米价飞涨,究竟是深思熟虑,还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只不过运气好而已?”

“那谁知道。”何瑞源说,“不过当初那首‘来了赵明舟,家家户户要绝收’,唱的人倒少了。”

众人正聊着,伙计便开始上菜,一边上还一边报菜名:“这是干烧岩鲤,鱼是嘉陵江里刚捞上来的,掌勺师傅是川菜大厨,在京城王府给王爷们做过菜。这是河舒豆腐,从几十里外的散州运来的。”

这些熟悉的菜名,蒙元亨听着便觉亲切。端上桌的菜色香味俱佳,更让人馋得流口水。何瑞源却没动筷子,而是对伙计说:“昨日我交代了,今日有湖南来的客人。”

“小的明白。”伙计说,“本店准备了湖南菜,立刻端上来。小炒肉、剁椒鱼头,还有衡山的豆干、古丈的银耳。”

听到这些湘菜的名字,罗兵兄妹欢喜得不行。伙计又说:“各位客官,本店不仅做湘菜的食材好些个是从湖南运来,厨子更是长沙府人。”

何瑞源说:“保宁是出了名的水旱码头,各地商贾往来穿梭,不仅有陕商会馆、徽商会馆,还有回民的清真寺。因而便有一个好处,不出门就能品尝到天南海北的佳肴。”

蒙元亨若有所思道:“保宁府市面繁华,我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如今这样一个灾年,这里依旧歌舞升平。”

蒙元亨又说:“这几日我在保宁街头行走,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为何街上的饥民比别处少得多?”

何瑞源说:“我也一直纳闷。从广元回保宁的路上,到处听人说,如今市面萧条,就保宁府还算景气,许多饥民都奔这儿来了。可进城一看,又没见着几个饥民。”

送菜的伙计插话道:“饥民都到庙里去了,街上自然见不到。”

蒙元亨拉过伙计,追问:“饥民去庙里做什么?”

伙计答道:“知府赵大人诚心礼佛,大举修缮寺庙。工程需要人手,饥民全都上那儿讨生活去了。”

蒙元亨闻言又是一阵沉思,接着缓缓说道:“有意思,有意思!”

旁人问:“什么有意思?”

蒙元亨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抓住何瑞源,激动地说:“保宁府当真是个发财的好地方!我想到一门生意,你能否替我引见一下知府大人?”

何瑞源连忙问:“什么生意?”

当蒙元亨说出这桩生意后,何瑞源也是手舞足蹈:“若成了,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大买卖!不,哪里是一本万利,分明就是无本万利!”

兴奋过后,何瑞源却犯难起来:“知府的家丁我虽认识,却与赵大人素无往来。这种事,总不能让家丁带话吧!”

“没事,你不必为难。实在不行,我另想办法。”蒙元亨说。

何瑞源不愿放过这桩生意,忙说:“别急!有一个法子,能让咱们光明正大地走进知府衙门,只不过得出点血。”

五日过后,蒙元亨与何瑞源当真成了知府大人的座上宾。两人坐在府衙的偏厅,仆人端上茶,客气地说:“我家老爷正在批公文,忙完公事便来见你们。”

待仆人退下,何瑞源端起茶碗,猛地喝了一口。然则茶水太烫,简直难以咽下。蒙元亨说:“你没喝过茶呀!烫就赶紧吐出来。”

何瑞源将茶水含在口里转了几下,坚持吞了下去。放下茶碗,他说道:“茶虽没少喝,但真没喝过这么贵的。别说茶汤了,一会儿我连茶叶也嚼了,一丁点残渣也不剩。”

蒙元亨笑起来:“账不能照你那样算,一千两银子可不止换这两杯茶。”

何瑞源摇头说:“甭管怎么算,这茶也贵得吓人。”

何瑞源当初说过,想光明正大走进府衙,就得出点血。今日与赵明舟会面,正是拿一千两银子换来的。赵明舟号召保宁府富户出资修缮寺庙,并约定出银一千两以上的,他将亲笔题写功德碑碑文。何瑞源拜佛的心不诚,但为了见知府大人,只好掏出一千两银子。

半个时辰后仆人来报,说赵明舟处理完公事,在签押房召见。何瑞源头一回见知府大人,不免有些紧张,一路都在整理衣衫。蒙元亨是见过大场面的,态度坦然得多,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不卑不亢。

走进签押房,只见书桌后坐着一位年纪四十出头、皮肤白皙、体态微微发福的男子,正是保宁知府赵明舟。或是天气燥热,赵明舟未穿官服,粗黑的辫子绑在头顶,一身粗布衣服,脚蹬草鞋,一只手握着蒲扇。

赵明舟是浙江人,讲起话来一口吴侬软语。他淡淡地说:“贵客临门,却没来得及整理衣冠,失礼了。”说话时赵明舟坐在藤椅上,连屁股也没抬一下。显然这只是客套话,他并未觉得自己失礼,更没把来者当贵客。

何瑞源哪会计较这些,一个劲地恭维知府大人,接着说:“这位蒙元亨从泾阳来,是在下的朋友。他听闻大人修缮寺庙之善举,激动不已。一千两银子,我与他一人一半。”

“哦,原来是蒙先生。”赵明舟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他放下蒲扇,说:“碑文写什么,你们说吧。”

何瑞源原本背过台词,可此时一紧张,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蒙元亨见状,只得上前一步,说道:“区区一千两银子何足挂齿,又怎敢劳大人的如椽大笔。来之前,我们写好了一篇文章,只是不知遣词造句是否精当,请大人定夺。”说罢,蒙元亨从袖中取出自己写好的文章递了过去。

赵明舟本在提笔蘸墨的手停了下来:“你们的名堂可不少。”拿过纸瞟了一眼,又微笑道:“这字倒是工整。”不过接着看下去,赵明舟的脸色却凝重起来。

这篇文章是蒙元亨亲笔所写,他只字未提自己的功德,却是先抑后扬,将赵明舟大大褒奖一番。文章写道,川陕大旱,饥民流离失所。保宁知府赵明舟偏在此时热衷佛事,耗巨资修缮寺庙。乡间非议颇多,直言此乃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荒唐之举。然工程一开,所需人手众多,四方饥民有了讨生计的手段,以至于保宁府在荒年之中依旧景气繁华。赵明舟此举不计个人毁誉,以工代赈救民于水火,正是菩萨心肠。

放下文稿,赵明舟打量着蒙元亨:“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蒙元亨说,“遇到灾年,市面萧条,有钱人若捂紧钱袋子,穷人就更难谋生。大人号召富户修缮寺庙,实则是让饥民有活儿可干。”

赵明舟欣慰地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他见来者仍站着,赶紧请入座,又吩咐仆从上茶。

猛然间,赵明舟似乎想起什么事,问道:“刚才你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蒙元亨答道:“在下蒙元亨。”

“你就是蒙元亨?”赵明舟有些惊喜,“久仰大名!”

蒙元亨弄不清楚,赵明舟是客套还是真听说过自己,只是抱拳道:“大人过奖。”

见气氛融洽,何瑞源也不那么紧张了,之前忘掉的词重新记了起来。他说道:“以工代赈实在精妙,不过大人反其道而行平抑米价,更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听话总是谁都喜欢,赵明舟笑道:“这个你们也看出来了?”

何瑞源说:“今年是灾年,各地米价飞涨,大人却默许高价售粮。如此一来,各地粮食涌向保宁,米价立时跌下去。”顿了顿,他又说:“我差点中了大人的计,当初去广元购粮,打算运回保宁赚上一笔。幸亏碰到蒙元亨,让我赶紧出手。”

赵明舟哈哈大笑:“若不将粮食出手,恐怕你也捐不出这一千两银子。”

进门之前,衙役告诉过何瑞源,赵大人只有一刻钟工夫。可一聊得开心,不觉已快半个时辰。赵明舟跷起二郎腿:“你们今日来,想必不是让我写功德碑的,有什么事直说吧。”

蒙元亨正好切入正题,说道:“大人治下,保宁府愈发兴旺,各地饥民蜂拥而入,指望在此讨口饭吃。但人一多,麻烦事也跟着来了。”

“什么麻烦?”赵明舟坐直身子,诚心请教。

蒙元亨说:“如今身在保宁的外乡人不在少数,尤以附近府县的居多。他们在保宁既能讨生计,又能促进市面繁荣,可谓一举两得。然而,缴皇粮的日子就要到了。按朝廷惯例,百姓非得回户籍缴粮纳税不可。这么多人将粮食肩挑背扛、翻山越岭运回原籍,岂不麻烦!再者说,一大帮人忽地一下离开保宁,此处的许多工程难免延宕。”

赵明舟点了点头,说:“既然你看出了麻烦所在,如何去化解?”

蒙元亨说道:“说来这也是受大人启发。赵大人以工代赈的良策让我豁然开朗,并举一反三想出了以银代粮的法子。”这些年,蒙元亨总是立于风口浪尖,尽管锐气未减,但说话办事却老练多了。比如说出自己的想法前,还不忘夸奖赵明舟一番,并谦逊地表示自己是受其启发。

“怎么个以银代粮?”赵明舟追问。

蒙元亨说:“保宁市面景气,不缺银子。可否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必来回折腾,只消拿银子来抵了皇粮国税?保宁府收了银子,再派人采购粮食去各州府县,代百姓上缴国库。如此一来,国库能收到粮食,百姓免了奔波之苦,保宁市面也不至于萧条。”

赵明舟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以银代粮,好主意呀!困扰本官多日的难题,竟被你解开了。”

何瑞源见赵明舟已被说动,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这当真是利国利民之举。”

赵明舟思忖了一阵子,又抓起蒲扇,轻摇起来:“今日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们吃饭了,改日再来谢你们这道利国利民之策。”

没想到赵明舟突然下逐客令,蒙元亨颇为意外,一时坐着没有动。赵明舟问:“怎么,还有事吗?”

蒙元亨回过神来,说:“采购粮食代百姓上缴国库的事,官府不便亲力亲为,最好能委托给商号来做。”

“这是自然。”赵明舟说,“我会在保宁府物色有实力、有信誉的商号来操办。”

何瑞源立刻提议道:“鄙号在保宁经营多年,奉公守法,有口皆碑。元亨从泾阳来,更是操持过大买卖的。若大人不弃,可将这桩事交给我们来做。”

“你们?”赵明舟重新打量了二人一遍,说,“看来这法子不仅利国利民,更是利己。”

何瑞源笑着说:“替人跑腿,挣点辛苦费而已。”

赵明舟鼻孔里哼了一下,说:“这话要么言不由衷,要么就是戏弄本官。我是商铺伙计出身,生意上不外行。如今保宁府粮食充盈,粮价又低,你们在保宁采购粮食,再运往各府县缴粮,光这中间的差价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蒙元亨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大人这账算得不错。无利不起早,生意人想的自然是赚银子。不过,真有利国利民又能利己的生意,何尝不是美事一桩!”

赵明舟笑了笑:“你说的是实话。不过,既然这单生意获利颇丰,为何要独厚于你们?以银代粮的法子固然好,但说出来了也就不值钱了。”

赵明舟的讲法分明是翻脸不认账,但蒙元亨人在屋檐下,只能退一步:“不妨将这单生意交给几家商号同时操办,彼此间既分工协作,又能有个比较,谁也不敢懈怠。”

赵明舟依旧摇头:“纵使几家来做,你们凭什么成为其中之一,我仍是找不出理由来。”

气氛顿时尴尬,何瑞源求财心切,唯恐丢失这个机会,显得坐立不安。

“我还有公务在身,各位请便吧。”赵明舟又下了逐客令。

情急之下,何瑞源起身壮着胆子说道:“大人要的理由,小人自然会找出来。”

“什么理由?”赵明舟的目光咄咄逼人。

何瑞源低头思索片刻,说道:“赵大人,我们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只要能接下这单生意,咱们四六分成,你拿大头。”

赵明舟手中摇动的蒲扇停了下来,目光阴冷:“你把本官当什么人,竟敢公然行贿!”

“小的不敢。”何瑞源双腿发抖,但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在保宁府经营当铺,与大人的家丁打过交道,深知大人两袖清风,怎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只不过既然是生意,自然照规矩办。”

蒙元亨颇为讶异,没料到何瑞源竟会使出这一招。他更想不通的是,何瑞源此时搬出赵明舟的家丁是何用意?又是两袖清风,又是生意上的规矩,简直前后不通,奇谈怪论!

赵明舟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地缓和下来:“你小子倒有点意思。”

何瑞源自是毕恭毕敬:“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见蒙元亨始终没开口,赵明舟又把目光投过去:“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遭此一问,蒙元亨有些措手不及。行贿赵明舟之事完全是何瑞源临时起意,自己事前并不知晓。蒙元亨并非迂腐之人,更耳闻目睹过不少官场陋习。多少无德无才、贪得无厌之人身居高位,像赵明舟这样既不忘捞钱,还能做出政绩的,已算精明强干之辈。再说仅以生意而论,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点花销倒也可以承受。

然而,蒙元亨心中还有一个信条,那便是不去行贿。或许是因文盛合与父亲蒙顺惨痛的往事,当自己不得已投身商海时,便立志不靠着攀附官员发财。昔日在泾阳,对手只是文善达,与官场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今日面对赵明舟,真正的考验终于到来。

蒙元亨正在天人交战之际,何瑞源却拿手戳了他一下:“赵大人问你呢,快回话。”

正是何瑞源这声催促,让摇摆中的蒙元亨下意识说出:“这不是我的意思。”

何瑞源一脸慌张,赵明舟也好奇地盯住蒙元亨。话已出口,断难收回,蒙元亨索性直说:“大人是朝廷命官,吃的是皇粮,身份何等尊贵。士农工商,商人为四民之末,将我们手中的银子送给大人,实在怕辱没了大人。”

赵明舟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淡淡说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出了府衙,何瑞源顿时抱怨连连:“你犯糊涂了吧,大好生意就让你搅黄了。这一来,一千两银子真打水漂了。”

蒙元亨没有做出违心的事来,心里十分坦然:“能赚钱的生意多的是。假若非要行贿,这生意不做也罢。”

何瑞源气得说不出话来。蒙元亨劝道:“赵明舟也没把话说死,人家只说好好考虑。”

“考虑个屁!”何瑞源说,“他赵明舟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光在我家当铺,就放着上万两家当。你不给他吃肉,他怎么肯让咱们喝汤。”

当初在广元相逢,何瑞源就断定赵明舟是个贪官,今日又提到当铺与家丁之事,看来是有所本。蒙元亨问道:“当铺里什么东西,你倒说说。”

何瑞源铁青着脸,回忆起往事。年前,知府的家丁来到当铺,说要当东西。家丁抬来好几箱子货,全都贴着保宁府衙的封条。家丁说箱子里是大人收藏的上等景德镇瓷器,要当一万两现银。何瑞源说要开箱验货,家丁却脸一沉训道,知府大人的东西,你还怀疑真假吗?再说把东西送来当铺,只因要给姨太太过寿,家里缺现银,过几个月还要赎回去。你一个开当铺的,哪儿来那么多麻烦事。何瑞源不敢得罪知府的人,一切依了对方,只是好说歹说把价从一万砍到七千。

何瑞源说:“虽然我没撕封条,但还是敲了敲箱子,听了听里头的动静,真是瓷器不假。你想想,五大箱子景德镇上等瓷器,起码值两万两银子。赵明舟真要是规规矩矩吃皇粮,不去贪赃枉法,能有这么多银子吗?”

蒙元亨停住脚步,摇头叹道:“倘若真是如此,我们与那个赵明舟最好少打交道。” h3O3l81l5rRCeMTNY6lcU7LZy0EUsVTcHFwYHIGcSjEFL9GKQIvHLuUfXnJ2mev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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