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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棉花收购大战,或许会以一种出人意料的结局收场?

一连数日,蒙元亨既要应付棉花抢购大战,又要暗中抛售药材,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又是一天从头忙到晚,眼看天色渐暗,蒙元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商号。棉花抢购依旧难分难解,所幸手里的药材大多找到了下家,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蒙元亨刚坐下,茶都没来得及喝,苏定河便匆匆地走进来:“蒙掌柜,咱们手里没银子了。”

蒙元亨一下站起来:“昨晚算账,你不说银子还能撑个三五天吗?”

苏定河走太急,额头渗着汗滴:“今早一开市,文盛合又提价了。整整一个上午,棉农全去了他们那儿。我急得不行,却又找不到你。”

“白天我去谈其他生意了。”出手药材的事,蒙元亨办得很谨慎,难怪商号的人找不到他。

苏定河说:“寻不到你,我只能自作主张了,跟着提价。这一来,银子自然告急。”

蒙元亨点了点头:“临机应变,你做得没错。”

苏定河叹了口气:“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旦银子见底,咱们还拿什么去拼?”停顿一下,他又问:“东家那边有什么进展?”

蒙元亨也焦急地等着岳江南的消息,却始终没有音讯传回,只好摇着头说:“还没有呀。”

苏定河搓着手,在屋里不停踱步:“再没援兵,这仗可打不下去了。”蒙元亨心中焦躁丝毫不亚于苏定河,他双眉紧锁,不时用手揉着太阳穴。

正在这时,一名伙计跑了进来,禀报道:“东家从河南传信回来了。”

蒙元亨与苏定河愣了一下,接着同时飞奔出去。送信之人等候在大厅,旁边已聚了不少广诚德的伙计,众人翘首以盼岳江南能从河南带回及时雨。

“信呢?”蒙元亨人还在厅外,声音便传了进来。

送信之人迎在门口:“掌柜,信在这里。”

蒙元亨撕信封的动作太快,把里面的信都撕破了一角。掏出信,他赶紧看起来。伙计们纷纷围拢过来,想瞟上几眼。苏定河挥了挥手,吼道:“懂不懂规矩!这是东家写给掌柜的信,轮得着你们看?有什么事,掌柜自然会吩咐。”

岳江南的信不长,只有一页纸,蒙元亨却看了好一阵子。见蒙元亨始终盯着信纸,连头也不抬,苏定河禁不住问道:“信上说什么?”

被苏定河一问,蒙元亨的手不禁抖了抖。周围伙计无不望眼欲穿:“对呀,东家说什么?”

“东家,东家说……”蒙元亨刚开了话头,却又打住。

“到底说什么?”众人更急了。

猛然,蒙元亨把信一举,大声说道:“东家传来一则天大的好消息,具体是什么,一时半会儿我还不能说。接下来,大伙心里不可有杂念,一心一意把手头的事办好。”

没想到蒙元亨卖起关子,众人不免失望。苏定河说:“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掌柜自然会说。都回去干活儿吧!”

蒙元亨把信揣入怀中,挥了挥手说:“散了吧。”

苏定河叫别人不要打听,自己却忍不住。见蒙元亨抬脚往屋里走,他追上去问:“东家的信上说了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棉花还收不收?”

蒙元亨并未停下脚步,边走边说:“棉花当然还得收。对了,小段在哪儿?”

苏定河说:“既然他不在商号,应当在货场吧。”

蒙元亨说:“赶紧找他回来,我要见他。”

“好!”苏定河答应道。

蒙元亨回到屋里,慢悠悠地品上一口茶,嘴角露出笑容。连日来,一连串的事搞得他焦头烂额,没想到方才急中生智,将所有难题一并解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棉花收购大战,或许将以一种出人意料的结局收场?

蒙元亨凝神聚气,认真谋划起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一番深思熟虑后,蒙元亨将岳江南的信直接烧掉,接着又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信差连夜奔赴河南,务必亲手交给岳江南。

段运鹏回到商号,与苏定河一同走了进来。蒙元亨抬起头,问道:“货场那边情况如何?”

段运鹏说:“白天收的棉花,晚上正在入库。”

蒙元亨站起来,拍了拍段运鹏的肩膀:“听老苏说,这几日你格外卖力。”

“没错。”苏定河附和道,“派出去的人里,就数小段收的棉花最多。”

蒙元亨重新坐下,说:“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东家来信说,他在河南大有斩获。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堆成山的粮食,如今正在码头装运。他让咱们赶紧派几个押运的人过去。”

苏定河与段运鹏格外兴奋,苏定河拍着手掌说:“有钱有粮,咱们还怕谁!”接着,他又说:“这种好消息,刚才你干吗不说,正好鼓舞一下士气嘛!”

蒙元亨摆了摆手:“这是咱们的撒手锏,别轻易亮出来。”

“也对!”苏定河点点头,“万一走漏了风声,倒让对手有了防备。”

蒙元亨说:“如今看来,好戏还在后头。因此,许多事得重新布置一番。”

“你吩咐吧。”苏定河与段运鹏异口同声道。

蒙元亨说:“今年关中棉花丰收,加之东家搬来救兵,先前准备的仓库与货场,看来不够用了。我在琢磨,干脆把收上来的棉花先运走一批,腾出地方来。”

苏定河思忖了一下,说:“货场不够用,的确麻烦。但分批运输的话,开销可就大了。”

蒙元亨说:“我也想把银子省着花,问题是不腾出地方,新收的棉花根本没处放!”

见蒙元亨心意已定,苏定河说:“按你说的办吧!”

蒙元亨说:“老苏,这件事交给你去做。赶紧联系货船,越快越好。”

蒙元亨又把目光投向段运鹏:“你把手头的活儿交给其他人,接下来,有件更重要的差事交给你。”

“何事?”段运鹏紧张起来。

“去河南。东家那边急需人手,其他人我不放心,还得你去。”

段运鹏问:“是让我去押运银子与粮食吗?”

“棉花大战拼到这会儿,就看谁能咬牙坚持到最后了。把银子与粮食安全运抵泾阳,乃是此战胜败之关键,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

段运鹏点头道:“我一定打起精神。”

蒙元亨用一种欣慰的目光看着段运鹏:“当初蒙家遭难,唯你不离不弃。后来无论去京师,还是远赴蒙古,都是你跟随左右。”

见蒙元亨话中饱含真情,段运鹏颇为激动,脸色也泛红:“蒙老掌柜有恩于我,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

“说得好!”蒙元亨说,“时穷节乃见,说的便是你这般的忠义之人。”

段运鹏问:“何时动身?”

蒙元亨说:“今晚好好休整,明日一早动身。此行还有几人,我挑选好了,皆是商号中办事得力的伙计。这一行由你领头,所有人听你号令。”

“明白!”段运鹏朗声答道。

第二天一早,蒙元亨、苏定河亲自送段运鹏启程赴河南。接着去货场巡视,下午又在账房对账,忙碌一日,蒙元亨回到家时已是掌灯时分。罗世英熬了热粥,蒙元亨端起碗,大口喝着。这时,敲门声传来,罗世英说:“这么晚了,会是谁呀?”

蒙元亨担心商号里出了什么事,吩咐蒙佩文:“快去开门。”

蒙佩文快步出去,推开门,却没了动静。罗世英在屋里问道:“佩文,谁来了?”

外头还是没有答话,蒙元亨又大声问道:“谁呀?”

“是我。”外头传来声音,却不是蒙佩文的。不过蒙元亨一听便知道,文知雪来了。

蒙元亨呆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好些日子没见文知雪了,她来做什么?罗世英却站起来,拉了蒙元亨一把说:“怎么,人家敢上门,你却不敢见了?”

蒙元亨与罗世英一起从屋里走了出来。蒙元亨望着文知雪,不知说什么。罗世英白了他一眼,说:“原来是文小姐,快,屋里请吧。”

“好啊!”文知雪点头微笑。

文知雪进屋后坐下,瞟了眼屋内陈设,与之前已大不相同。蒙元亨既然娶了新娘,家中自是重新布置过一番。她心头顿时涌起一阵酸涩,却绝不愿被人看出来,反而挤出笑容,说:“你们可不够意思,成亲这样的大喜事,居然连一张请帖也不发。你俩能在一起,说来我可是媒人。”

罗世英笑盈盈地回道:“是呀,我和元亨能在一起,多亏了文小姐。”

文知雪重新看着蒙元亨问:“怎么,蒙掌柜不欢迎我?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

“不,不!”蒙元亨连忙摆手,脸上颇为尴尬。

“文小姐错怪我家相公了。”罗世英说,“成亲时,我就和他定了规矩,男主外,女主内。今日文小姐是到家里做客,我说欢迎便欢迎,哪轮得上他说话!相公,我说得对吧?”

成亲以来,罗世英对蒙元亨都是直呼其名,从没叫过相公。蒙元亨一时不适应,愣住了。这一来,罗世英更来气,板着脸又问:“到底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蒙元亨终于答道。

眼看着两个女人针锋相对,哥哥夹在中间难受,蒙佩文出来打圆场:“文小姐,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煮碗面。”

文知雪笑了笑说:“佩文妹妹的手艺,我好久没尝过了,心里一直惦记。不过今晚我已吃过饭,不麻烦你了。”

蒙佩文又说:“那你们坐,我去沏壶茶来。”

“不用了。”文知雪说,“今日登门,是有事向蒙掌柜请教。”

文知雪站起身,对蒙元亨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哦。”蒙元亨嘴上答应,眼睛却瞅着罗世英。

“瞅我干吗!”罗世英说,“人家找你谈事情,脚长在自己腿上!”

蒙元亨出门后,罗世英气呼呼地坐到凳子上。一旁的蒙佩文笑道:“怎么,吃醋了?”

罗世英说:“他要跟谁走,我才懒得管。”

蒙佩文说:“你瞧你多威风,若不是你点头,我哥都不敢出门了。”

罗世英哼了一声:“那是他做贼心虚。”顿了顿,她又说:“你说这姓文的上门找元亨有什么事?”

蒙佩文笑起来:“一会儿回来你自个问我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可没有那工夫!”罗世英噘起嘴。

出了蒙家宅子,文知雪走在前面,蒙元亨跟在身后,两人走了好一阵子,连一句话也没有。

“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事情吗?”文知雪打破沉默。

“没……没什么。”蒙元亨不愿吐露实情,结结巴巴回道。其实,他脑海中的确浮现出当初的情境——那一日大雪纷飞,文知雪非要送蒙元亨回家。到家后,蒙元亨又不放心,执意要送文知雪。就这样,两人不知在雪地里走了多少趟。

当日所经历的一切,对蒙元亨来说太过刻骨铭心。那不仅是自己与文知雪一生中最甜蜜的时光,更是一切不幸的开始。正是在那一天,蒙元亨救出了文善达,文善达也保证会想尽办法营救蒙顺,然而事与愿违……

文知雪知道蒙元亨在敷衍,也不计较,而是说:“这次来不是找你叙旧,是为了棉花的事。如今整个泾阳都在议论,说文盛合与广诚德为了棉花抢得不可开交。”

蒙元亨问:“是文善达让你来的?”

“不。”文知雪摇头说,“生意上的事,爹不许我过问。就连这次来找你,也是瞒着他。”

蒙元亨皱着眉头说:“既然文善达不让你过问,最好你就别管。生意上的事,你没必要掺和进来。”

文知雪说:“生意我未必清楚,但有件事却知道:你恨我爹,恨整个文家。当然,我爹也恨你投靠外人,引狼入室。夹杂着这些仇怨,做生意就变成了争强斗气。”

“你说得不全对。”蒙元亨说,“双方是有仇怨,但在商言商,谁也不会和银子怄气。拼到这种地步,是因为大家都明白,只有抢到棉花来年才有生意做。”

“生意非得做到你死我活的份上吗?”文知雪说,“这么拼下去,文盛合与广诚德中,必有一家会血本无归。”

“这话没错。”蒙元亨说,“但事已至此,我要做的便是不让自己成为血本无归的那一家。”

“你有十足把握吗?”文知雪追问道。

蒙元亨说:“商场瞬息万变,不到最后时刻,谁敢说十足把握。”

“但你想过没有,生意还有另一种做法——”文知雪说,“双方就此偃旗息鼓,谁也不惦记着吃独食,但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蒙元亨笑了笑,摇头说:“文善达不会答应的。”

文知雪盯住蒙元亨:“你会答应吗?”

蒙元亨沉默了一阵,说:“这种事情,一方答应是没用的。这一趟你是瞒着文善达来的,因此咱俩谈这些毫无意义。”

文知雪说:“没错,这一趟我是瞒着爹,更知道即便你同意了,他也未必答应,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蒙元亨仍在摇头:“生意上的事,你干吗搅和进来!”

文知雪投来殷切的目光:“我实在不想看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最后输得一败涂地。只要你答应了,我就去跟爹说。许多事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没有机会!”

“蒙大哥,就当看在我的情分上!”蒙元亨犹豫不决,文知雪又在催促。

蒙元亨看着文知雪的脸颊,内心深处响起一声深深的叹息。他终于点头道:“我答应你。”

“真的?”文知雪惊喜道。

蒙元亨却连再看文知雪一眼的勇气也没有,而是把目光移开,说道:“五日之内,广诚德不会再涨价收购棉花,也希望文盛合不要挑起战火。”

“我这就去跟爹说,尽量说服他。”文知雪说。

文知雪这就要赶回府中,但她刚迈出几步,身后的蒙元亨又唤道:“知雪!”

“怎么了?”文知雪回过头。

“没……没什么。”蒙元亨又说出了与开头相同的话,同样是结结巴巴。 EeIiAWaMzKZB5YfgJS8j/AC3IroPZQXaiSFHPbC8affqio4hzjCDppI5yUtkiki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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