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支援小组和专案组开了个碰头会,就目前掌握的案件信息做一次初步的梳理和分析。
法证鉴定信息对查找无名尸源和身份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顾菲菲结合着投影仪播放的相关存证照片,首先发言:“三名受害者均系男性,从尸骨特征上推测,年龄大致相近,在22岁到24岁之间。不过由于每个人的机体骨骼发育不同,实际可能会存在1到2岁的误差,所以我建议把尸源查找的年龄范围圈定在20岁到25岁之间。
“三名受害者尸骨上均留有不同程度的刺创,具体分布是这样的:1号受害者,刺创出现在其尸骨第9节胸椎外侧,以及第4节腰椎外侧部位;2号受害者,刺创出现在其尸骨左侧第7节肋骨外侧,以及腰椎第10节内侧部位;3号受害者,刺创部位则分别出现在左侧第6节肋骨与胸骨的结合部位,第12节胸椎内侧,以及锁骨部位。综上所述:推测受害者均系被锐器刺死的,而且比对创痕显示,锐器种类相似,很可能来自同一把。当然,骨骼上的刺创,只是凶器刺穿受害者身体与骨骼接触造成的,实际的刺杀次数肯定要更多。
“至于死亡时间,我想大家一定尤为关注,我和李法医也深入讨论过。理论上尸体埋于土中2至3年会出现完全白骨化,不过山上水汽大,土地常年湿润,再加上各种昆虫噬咬,估计白骨化的时间还可以更早。所以单单从尸骨衍变特征上判断,只能说受害者至少已经死亡两年,但综合案发现场的实际情况,也就是说有个植物园扩建时间点的因素,那么死亡时间的考量范围,我建议追溯到2011年之前。另外,从尸体被掩埋时的衣着碎片上看,基本属于春夏秋装的范围,比较单薄,而且破碎腐烂程度也大致相同,推测掩埋三名受害者尸体的时间跨度不会太大,当然也不排除同时掩埋的可能性。
“三名受害者双臂的腕骨、尺骨、桡骨、肱骨部位均完好无损,表明既没有约束痕迹,也没有防御抵抗外力造成的骨折创伤。毒化检测方面,结果未显示出人为造成的毒化物成分;但有迹象表明凶手在杀死2号和3号受害者后,均附加了用布条蒙上尸体双眼的动作。我们做过比对,蒙眼用的布条应该是从受害者衣服上撕下来的。”
“这么说从刺杀迹征上看,所谓的1号受害者应该是被凶手从背后乱刀刺死的,2号和3号受害者是由正面遭到凶手的刺杀。”叶曦接下话道,“尸骨上没有约束和防御痕迹,估计凶手很可能采取的是偷袭或者出其不意的杀人方式。”
“我和李法医也倾向于这种观点。”顾菲菲颔首笑笑,显然叶曦说到点上了,这也正是她详细解读尸骨上刺创分布的用意。
“那蒙眼的动作会不会是某种仪式?”齐兵试着问,“有没有可能是黑社会暴力团伙或者邪教团伙集中处决叛道者?”
“可能性不大,如果真如您所说,恐怕犯罪团伙更愿意将尸体暴露,以彰显所谓团伙组织的惩戒力量。”杜英雄顿了顿,话锋一转,“我觉得从凶手的犯罪行为特征上看,倒是更符合由心理畸变导致的连环杀人案件。”
“就像齐队您刚刚解读的那样,凶手从背后偷袭转至正面攻击,显示出的正是凶手由生涩到逐步成熟、自信的犯罪递进过程。”艾小美紧跟着说道。
“不对,你们这有些想当然了,没有证据表明1号受害者是最先遇害的。”专案组一位侦查员反驳道。
“你别急,刚才我的同事小美只说了一方面,我来做另一点说明。”杜英雄解释说,“在已知凶手的三次作案中,处理尸体的方式大致相同,但只有1号受害者尸体上的双眼未被布条蒙住。为什么会有这个特例呢?从我们侦办过的多起类似案件的经验上看,1号受害者有可能是机遇型的受害对象,凶手刺杀他并未经过充分的预谋,只是在一种无法抑制的应激反应的心理状态下实施的犯罪。事实上那时候他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刺杀行为带给他的释放快感,于是在随后的作案中,他开始建立自己的杀人理论体系,而最终他通过自我认知反馈,选择借由杀人后蒙住尸体双眼这样一个动作,就是我们常称为犯罪标记性的动作,来彰显其杀人的合理性。综合犯罪手法和犯罪标记的形成,我们认定1号受害者为此次案件中首个遭到杀害的对象。”
“如果是变态连环杀人案件,那是不是意味着同类案件或许并不仅限于目前已知的3起?”专案组另一位侦查员内行地问道。
“确实,对连环杀手来说,杀人具有一定程度的成瘾性和强迫性,可能由于最初掩埋尸体的地点,被纳入植物园改造范围内,显现出一定的风险性,逼迫他不得不另寻地点埋尸;又或者出于某些原因,他决定改变犯罪手法,处理尸体的方式也相应改变了。我们有个思路:接下来在查找尸源和身份的同时,我们还需要调阅旧的恶性伤人案件卷宗档案,包括已结案的和未结案的都要,从中寻找有可能与本次连环杀人案相关联的案件。”韩印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冲艾小美和杜英雄笑了笑。经过几年的锤炼,两个年轻人终于可以独当一面,让韩印很是欣慰。
“这条线交给我和小美跟吧?”杜英雄和艾小美对了下眼,主动请缨道。
“可以。”组长叶曦点了下头,随即又嘱咐道,“时间跨度比较长,工作量应该不小,一定要细致,以防有疏漏。”
“明白。”杜英雄和艾小美异口同声说。
“行,回头我跟档案室打声招呼,全力配合你们。”齐兵使劲点点头,然后说,“对了,你们的小杜同志应该也汇报过那位植物园退休老工人反映的情况——他有个侄子叫孙阳,早在2009年便失踪了,至今杳无音信。我们查了下户籍信息,孙阳是1986年生人,失踪当年23岁,倒是很符合顾法医圈定的无名尸骨的年龄范围。”
“他直系亲属还在本市吗?”叶曦问。
“已经与他父母联系上了,稍后我会派人把他们接到队里来问话。”齐兵说。
“不,我们去他家里,看看孙阳的生活环境。”韩印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