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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地上地下

刑事侦查总局,重案支援部。

顾菲菲带着杜英雄和艾小美走进会议室时,看到里面除了坐着老领导吴国庆外,还有一张他们非常熟悉的面孔——叶曦。

待众人坐定,吴国庆冲坐在身边的叶曦扬了扬手,说道:“这位是原古都市刑警支队支队长叶曦,在座的几位和叶队都合作过,彼此都不陌生,我就不多介绍了。至于今天把你们召集到一起,是要代表总局宣布两个任命:首先,叶曦同志自即日起正式调入咱们支援部,接任顾菲菲同志原来的职务,担任你们小组的组长;顾菲菲同志则调至总局物证鉴定中心法医病理损伤鉴定处,担任副处长。当然,我要特别说明一点,目前的工作调动完全是局领导出于优化组合的考虑,大家不要多想。而且我和鉴定中心那边沟通过,如果有需要的话,顾菲菲同志工作也有空当,她仍然会参与咱们小组的支援办案。”

吴国庆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掌声,留着一头齐肩直发、穿着灰色格纹休闲西装和蓝色牛仔裤的叶曦,随之落落大方地站起身,向众人点头致意。目光触碰到顾菲菲时,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还轻轻地眨了下眼睛,显得尤为亲切。

事实上,顾菲菲对叶曦的到来并不意外,而且眼前的这一幕,正是她极力促成的。由于总局物证鉴定中心人员方面出现变动,急需一位工作能力全面、出众,且经验丰富的法医补充办案力量,所以一直觉得在顾菲菲的任用上有些大材小用的总局领导,便把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经过一系列的沟通和思想工作,不仅是顾菲菲本人,还包括不舍放手的吴国庆,总局领导都相继多次找他们谈话。最终,出于尊重顾菲菲本人意愿,也考虑到新岗位会让顾菲菲的前途更加广阔,吴国庆只能忍痛割爱。

至于支援小组新组长的人选,吴国庆特意征询了顾菲菲的意见,顾菲菲第一时间想起叶曦,并将她推荐给吴国庆。随后,经过一系列综合评定,吴国庆亲自办好叶曦的征调手续,才有了今天的见面会。

叶曦简短的亮相仪式之后,吴国庆接着便开始布置新的支援任务。

案情简报:2017年4月1日,一场特大风灾席卷了东苏省江平市。次日下午3时许,江平市北部一座植物园内,工人们在扶植歪斜的树木时,意外挖出一颗人类头骨,随即园方紧急报警。

警方到达现场后,组织人力深入挖掘,试图搜寻尸骨的其他残骸。未料,在大致10平方米的范围内,竟然陆续挖掘出3具人体尸骨。经法医初步鉴定:死者皆为成年男性,尸骨上皆留有锐器创痕,谋杀迹征明显。

会议最后,吴国庆指示:由于时下江平市社会氛围比较敏感,风灾不仅打乱了城市正常的生活秩序,更造成多起意外伤亡事故和人员失踪,老百姓心里恐怕再也经不起骇人听闻的事件。为了不引起社会成员大范围恐慌和动荡,从稳定社会治安大局工作出发,总局对支援小组本次的办案要求是四个字——低调、迅速!

另外,叶曦虽然在古都市工作多年,但她本身是江平市人,现阶段江平警力尤为吃紧,支援小组里有个熟门熟路的人,也省去地方同人的一些麻烦。

北方,初春的4月。

荒草间绿意隐现,花丛中亦泛出点点晕红,街边的树木不再是光秃秃的,而是萌发出一个个新鲜的嫩芽,仿佛一切都充满希冀。只是微微的春风中还带着几分凉意,衣服穿多了燥,穿少了冷,气温不尴不尬,一如此时坐在出租车上正赶往机场的韩印的心境。

顾菲菲是在正式向吴国庆推荐叶曦担任支援小组新组长后,才跟韩印交代了职务变动情况。于公来说,韩印当然相信以叶曦丰富的办案经验和组织能力,是完全能够胜任这个岗位的;于私来说,由于多次邀请韩印合作办案,导致叶曦和局领导之间产生一定的分歧和隔阂,因此逐步被边缘化,为此韩印心里很过意不去,一直想找个机会帮她脱离窘境,如果她真能调到总局支援部,也算了了韩印的一桩牵挂。

当然,他并未想到这么快便要与顾菲菲和叶曦一同办案。尽管他不愿承认,但其实很多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关切叶曦的生活,以至于对于他和叶曦之间的情感,他心里也是模糊不定的,所以此时的韩印,心绪陷入少有的纠结和烦乱,甚至有一点点胆怯。对于自己的专业能力,他从来都是信心百倍,也总能让他预见案件的真相,但对于情感归宿,他似乎很难看清结局。

江平市。

各路人马会合,一番寒暄,随之又兵分三路:顾菲菲和艾小美前往法医科了解尸骨鉴定信息,杜英雄随专案组侦查员排查嫌疑对象,韩印和叶曦随江平市刑警支队支队长,也是侦办本次案件的专案组组长齐兵,前往埋尸现场实地勘查。

江平市植物园始建于20世纪50年代,最初园林倚靠一座名为“成山”的山峦而建,后来二期扩建又圈进一座“南山”,一度更名为“南成山公园”。但不久之后,因市政园林事业的总体规划,又改回原来的“植物园”命名。

掩埋尸骨现场系在二期扩建后才圈进植物园的南山上。紧靠着一条绕山路,路旁分布着几株瘦高的树,当中一棵被绳子和木方固定的高树旁,拦着一圈黄白相间的警戒线。警戒线内有三个两尺多深的土坑,其中两个坑是横向并排排列的,剩下一个土坑则布在前两个土坑右上方的中间位置。

韩印和叶曦在尸坑边观察一阵,又望了望四下的环境,须臾,韩印向齐兵问道:“这园林是全天候开放吗?”

“不,只从早上6点到傍晚6点。”齐兵应道,跟着又补充说,“园区四周的围挡很高,凶手若是带着尸体翻进来有一定困难。”

“也就是说风险很大,而且是连续性的埋尸,凶手为什么会这么执着?”韩印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若有所思地说。

“也许凶手自认为对这里非常熟悉,是他的心理舒适区?”叶曦试着说。

“我们也这样认为,目前正在有序排查园区工作人员和他们的社会关系。”齐兵接下话道。

“对了,我印象里这南山是2011年之后才并入植物园的吧?”叶曦微微仰了下头,对齐兵说,“如果凶手是在那之前埋的尸,很可能与园林内部工作人员就没什么关系了。”

“精确点说是2011年8月初开始施工,年尾正式并入,你怎么……”齐兵愣了下,使劲拍了下额头,“你看我这脑袋,忘了小叶是咱江平人,自然知道植物园的情况啊!”齐兵是老资格刑警队长,虽然没叶曦级别高,但年纪放在那儿,再加上又是老乡,所以称呼起叶曦来也没见外:“你爸妈还在这边住吗?”

“我一直在古都工作,爸妈退休后也都跟着过去了,在那边安了家,有三四年没回来过。说实话我对这南山还真有点印象,小时候学校组织爬山总来,不过我记忆中这里都是土路,现在的青石路应该是后来修建的吧?”叶曦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一棵树,感叹道,“还有这些树,也不算粗,看起来也是近几年才种的。如果真是2011年之前埋的尸,那修路加上植树总会挖挖铲铲的,竟然都未挖到尸骨,凶手运气未免太好了!”

“不,这些都是楠树,本来就是生长极慢的树种,别看现在只有碗口粗细,那也得有个三四十年的光景才能长成这样。”齐兵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幸亏没当着外人说,不然太丢脸了。”叶曦也干笑两声说。

叶曦和齐兵说话间,韩印正蹲着身子凑近一个尸坑仔细观察着。他看了看尸坑的四壁,又伸手捏了捏里面的土,愣了会儿神才站起身来。他好像得到什么启示,快步走到林边的绕山路上,俯瞰向三个尸坑,旋即打破沉默道:“你们觉不觉得这几个尸坑挖掘得好像是有讲究的?”

“什么意思?”顾菲菲走过来,顺着韩印视线望着,不明就里。

“你们看,从咱这绕山路的角度正向纵观,三个尸坑的分布是一个在上两个在下,像不像一个字?”韩印道。

“是吗?”齐兵也走到两人身边后,远远地观察着,“经你这么说,三个尸坑看起来有点像三个扁扁的‘口’字。”

“这应该是勘查挖掘造成的吧?”叶曦犹疑着说,“原先凶手挖的尸坑未必这么规矩。”

“不,我刚刚仔细看过,尸坑四壁的土有色差,”韩印解释道,“上深下浅,浅色的部分应该是凶手原先挖掘的部分,就已经很方正了。”

“那这三个尸坑形成的是一个‘品’字?”齐兵试着问。

“三个口字形的坑加一具尸体,应该是三个‘日’字的叠加,会不会是一个‘晶’字?”叶曦凝着神说,“是凶手故意为之,还是咱们的解读有些夸张?”

“不知道,也许是我瞎想,先记着有这么个细节吧。”韩印耸耸肩道。

法医科,解剖室。

三具尸骨并排摆放在三张解剖床上,全身软组织、内脏已完全液化消失,除了被老工人铲断的那具,其余两具头骨和躯干都是连着的,骨骼基本完整。

主检法医是个微胖的女子,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自我介绍姓李,眼睛红红的,头发稍有些凌乱,看起来这段时间也是通宵达旦地工作。

顾菲菲和艾小美简单与她打声招呼,便进入正题。李法医介绍道:“三名受害者颅骨前额均呈弧线状,骨盆高而狭窄,耻骨角度相对狭小,男性特征明显;上额磨牙损耗度均大约在一级,套用公式计算之后,以及观察耻骨联合面北侧已经形成高嵴,出现骨化结节连接的特征,可见受害者年龄应该很接近,大致在22岁到24岁之间;测量尸骨长度,再以填充5厘米的软组织厚度综合计算,受害者大致身高分别为1.81米、1.72米、1.78米;至于死亡原因,未见外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颅脑损伤等迹象,而在受害者多处骨骼部位发现明显的刺创痕迹,推测受害者均系遭锐器刺死的;由于尸体均已白骨化,相关外部因素也比较复杂,受害者具体的死亡时间比较难以判断。”

或许知道顾菲菲是行家,李法医汇报得格外细致,顾菲菲耐着性子听完,然后问道:“毒化检测有发现吗?”

“只在骨骼中检测到少量的砷成分,没有其余的发现。”李法医紧跟着解释,“为谨慎起见,我们提取尸坑中的泥土进行过检测,证明是土壤中含有的砷质渗入到尸骨中的。”

“除了常规的鉴定信息,还有没有进一步的线索?”顾菲菲又问。

“尸骨上未有约束痕迹,出土的时候衣物都还在骨骼上,只不过基本都烂掉了,手机和钱包都未找到,现场未发现任何能证实受害者身份的相关线索。”李法医回应说。

顾菲菲点点头,把视线投向解剖床,看起来她还是要亲自对尸骨做一番检验。李法医也很有眼力见儿,殷勤地把一副无菌手套和一支放大镜递到她手上。

从左至右,暂且用1号、2号、3号,来命名无名尸骨。顾菲菲在1号尸骨前驻留一阵,从头到脚细致地观察着,似乎一再确认尸骨上并未有什么值得深入追查的,才把身子挪到2号尸骨前。仍旧从头骨开始观察,但这一次她的视线很快定住了,紧跟着手上比画了个夹东西的动作,心领神会的李法医赶紧从工具箱中取出一把弯头镊子递到她手中。随即,顾菲菲将镊子相继伸进2号尸骨头骨上的两个眼窝中,竟接连夹出几块微小的有些泛白的布片,放到李法医举过来的玻璃碟中。

三个人同时把视线凑近李法医手上的玻璃碟,片刻之后,李法医先开口说:“这应该就是普通的布。”

顾菲菲“嗯”了一声,直起身子,把镊子伸到2号尸骨的口腔部位,撬开微闭的牙齿,来回打量一阵,然后迅速走到3号尸骨前。同样,也从头骨的眼窝部位夹出几块碎布片。

“眼窝中有碎布片,说明这两名受害者曾经被布条蒙过眼睛,但嘴里却没有……”顾菲菲用手指点着2号和3号尸骨,思索着说。

“噢,我明白了。”艾小美眉头一挑,抢着说道,“受害者没有遭到捆绑,嘴巴也没有被封住,单单只被布条蒙住双眼,说明当时受害者毫无抗争之力或者已经死亡,那么布条蒙眼便是凶手杀人之后附加的犯罪标记性动作。”

“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李法医问。

“凶手或许具有一定的变态心理。”顾菲菲声音沉沉地说。

与此同时,杜英雄随专案组侦查员敲开了一名植物园退休工人的家门。

进得老工人客厅,刚一坐定,未等侦查员问话,老工人便着急忙慌抢着说:“园里的事我听说了,我有一个侄子失踪七八年了,会不会跟南山上挖出的尸骨有关?”

“您侄子失踪时多大年纪?”

“20多岁。”

“他叫什么?”

“孙阳。” imlYVRzrzGVjLTtz/G+IcAbzZAhMMKPw9jp1gfF1/GK79VUZ3VDlHjs8Kp3TD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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