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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凝情

三天后的下午,再次做完全身检查,林妹妹出院了。

方宛青女士和林书白先生一身正装,像出席什么盛会似的分别与医生、护士握手致谢,林仁兄则委屈做了个挑夫。

林妹妹的一头卷发编成两根长辫,一身清爽格子的背带裙,里面配一件粉蓝色的高领毛衣,脚上是同色的小皮靴。四月的北京,乍暖还寒,她清新得犹如园子里绽开的一朵铃兰,让人不禁驻足观赏。

邢辉和几位同学堵在医院门口,笑嘻嘻地和两位教授打过招呼,说要帮林妹妹庆祝新生。在众人的起哄下,邢辉一把抱起林妹妹,塞进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面包车,扬长而去。

一帮人先找了个川菜馆,点了一大桌子辣子鱼、辣子鸡之类看上去很喜庆的菜,要了两大箱冰啤酒,轮番祝贺林妹妹重回人间。几个女生说几个月前去医院看妹妹,见她一动不动睡在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让人心中凉凉的,能够看到妹妹再次活蹦乱跳,今天无论如何要疯狂畅饮,不醉不归。

女生们这样提议,男生们更不能落后。杯盏交错,一时辣,一时冰,纷纷灌进肚中。又是唱又是笑,吼得差点把餐馆掀了顶。

不知怎么,林妹妹觉得自己像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可能是她躺了太久,不然就是她已习惯与君问天执手相对的二人世界。以前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个活跃分子,虽然酒量不大,闹起来却不比他们差。

考虑到她刚病愈,虽然同学们不停向她敬酒,但没人对她有要求,她举杯浅抿就行。邢辉今晚化作护花使者,坐在她边上,实在推辞不了,邢辉就抢过她的杯子,替她喝了。

“你今晚喝太多了!”没人注意他们时,她凑过头,小声对邢辉说。认识邢辉五年,她从没见过邢辉喝这么多酒。端正的英俊男子现在成了红脸关公,衣袖挽着,领带歪着,衬衫皱巴巴的,对着她眯眼直笑。

“没事,我开心呢!你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值得庆祝。”邢辉拿过酒瓶,为她倒满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上,“妹妹,其他酒我都帮你喝,这杯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喝,为了我这颗心踏踏实实回到心窝,我们干!”

当—他重重地碰了下她的杯子。

她心头一震,端起酒杯。

“交杯酒,来个交杯酒!”杯子的碰击声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正豪饮的其他人转移目标,团团围住他们,起哄道。

同学们话中的调侃意味,令林妹妹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响应。这次,邢辉没有帮她,而是期待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特别的笑意。

“快呀,等什么呢!人家是孝子、孝女的,邢辉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孝夫,妾身未明地守了你大学四年,然后又陪你玩一年。你出了事,他衣不解带地陪着你。一肚子马列主义的人,居然跑到寺庙去敬香,为你祈祷。林妹妹,做人要讲良心,今天一定要给邢辉一个交代。来,来,不必用语言表达,亲亲热热喝个交杯酒。”以前和邢辉同一宿舍的男生叫得最起劲。

林妹妹虚弱一笑,瞄了眼邢辉:“你们……乱讲,邢辉那么优秀,怎么可能看上我?”

大学四年,邢辉年年都是新闻专业的一等奖学金得主,是学生会成员、社团的社长,人又长得俊,后面跟着一堆学妹。不像她,平凡得像根不起眼的草,虽说也拿过奖学金,但那是末等,四年里连封情书都没收到过。邢辉和她关系是不错,但只是同学。他总说她笨、迷糊,经常闯祸,参加什么活动都要他照顾,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可是记忆犹新。

几个男生很不给面子地取笑道:“邢辉,你这五年可是白努力了。”

“如果我看得上呢?”邢辉不理会男生们的嘲笑,灼灼地盯着林妹妹。

“开玩笑呢吧!”林妹妹咽了下口水,慌乱地躲闪着他的目光,“不过,这酒还是要喝的,我敬你。”

邢辉抢在她举杯之前,钩住了她的手臂,两臂交错,脸贴着脸,完成了一次神圣的交杯酒仪式。

男生们兴奋地吹起口哨,女生尖叫,闹洞房似的,一个个像打了鸡血。

邢辉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当着众人的面,环住林妹妹的腰。她一下跌进温暖坚实的胸膛,男子的阳刚之气和着一身的酒气紧密地包住了她。

林妹妹身子紧绷着,她搞不清这是不是男生们一个善意的玩笑。这种时候,不管玩笑怎么恶劣都是不能翻脸的,她也只得讪讪地笑着,由着邢辉一手搂着她,一手与男生们拼酒。

邢辉护着双颊晕红的她,一晚上都是来者不拒,直到散席,他都不曾放开她。

出了餐馆,这群已经疯魔的人觉得不够尽兴,建议K歌到天明。于是一帮人又直奔KTV。

对于这座城市的KTV,跑新闻的人可比谁都清楚。有个同学与一家KTV的老板烂熟,打了个电话。到达时,老板已经给他们腾出个大包间,水果、爆米花、开心果、奶茶什么的都备上了。

包间再大,也就两支麦。几个麦霸抢到就不松手,又是张学友,又是刘德华、周杰伦的,唱个没完没了。

林妹妹觉得头都快被他们轰成两半,但这是为自己举办的庆祝会,她再累也要撑到底。不过,手还是悄悄地揉了揉额角。

“如果觉得累,我找个理由送你回家。”

邢辉给她端了杯奶茶,包间内太吵,他说话不得不贴在她耳边。平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带了酒气,邢辉的气息格外滚烫,显得好亲昵,林妹妹的脸又红了。

“晚点没关系,我明天又不上班,可以尽情地睡,你不要紧吧?”她润湿干渴的唇,轻声问。

“明天周休!”邢辉在她腮边低喃。

“我躺了太久,都忘了还有周休这回事。我……去下洗手间。”这气氛太尴尬了,她有些坐不住,指指外面道。

“我陪你去。”邢辉跟着她站起来。

她瞪大了眼:“你疯了,我去的是女洗手间。”

邢辉倏地拉了拉她的辫子:“我又没说你去男洗手间,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她推了他一下,让他坐回沙发:“我现在全好了,不要像个保姆好不好?你看你走路都打飘,坐好,我马上回来。”

邢辉很庄严地行了个军礼:“遵命!”然后又笑着叮嘱,“看好包间的门,不要走错了。”

林妹妹挫败地摇摇头,还真把她当弱智了!

出了包间,她沿着墙壁上的指示牌找到洗手间,用水拍了拍额头,想起和邢辉的那杯交杯酒,发了会儿呆。

她凭着记忆,在这好像迷宫的KTV里寻找着他们的包间。光线有点暗,微晕的灯光照在暗花的地毯上,走上去悄无声息。每个包间都十分隐秘,所有的门都是面镜子,不过,外面的人只能看到镜中的自己,里面的人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的一切。

林妹妹抿了抿唇,觉得走得差不多了,深吸了两口气,推开镜子走进去。

迎接她的不是她以为的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而是一室冷清。冷清不代表包间里没人,只听得沙发上“叮”一声,金色的纽扣闪了闪光,一个男人一手支着沙发座,一手端着玻璃酒杯,不急不慢地晃着冰块。

灯光暗得看不清对方的脸,勉强能看到俊朗的轮廓,偏偏就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有那么一刻,她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还是在那时,清雅的庭院中,烛火淡晕,她推开厢房的门,抖着狐裘上的雪花,君问天抬起头,俊眉紧蹙:“天气这么冷,还在外面乱跑,冻着了怎么办?”

可错觉就是错觉,一掠而过,包间里太过于现代的音乐让她无法继续幻想下去。

楚君威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漠然地打量着她,杯中的酒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色彩。

没办法和楚君威装不认识,可是又说不上熟稔,迟疑了一会,林妹妹笑着打招呼:“好巧哦,你也来唱歌的吗,楚先生?”这人好奇怪,一个人来唱KTV。

他向她举起手中的酒杯,仍然没有说话。

“哦,你是来喝酒的。”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打哑谜,“呃,这里不是酒吧,你会不会走错地方了?呵,我也走错房间了,不打扰你了,你慢慢喝!”

不等他回应,她掉头就往外逃。

“林妹妹,你知道外面什么时辰了吗?”清清冷冷的质问让她顿住了脚步。

时辰?她缓缓转过身,愕然地看着他,正常人不是应该说外面几点了吗?

“你今天才出院,就这般疯玩,不怕家里人担心?”楚君威指着旁边的沙发,示意她坐下。

她很听话地走过去,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眼睛的焦距对在某个未知的点上。唉,她又产生幻觉了,这个剪刀手怎么会是君问天呢?

“我爸妈知道我和同学在一起,很放心的。”

“同学就都是善良之辈?他们就不会对你产生非分之想?”楚君威就像被点燃引线的炸药一样,火气很大。

林妹妹听得火大,口气也硬了起来:“这是和平年代,哪来那么多不法之徒?同学四年,谁不了解谁?你以为是你们演艺圈,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自大狂,仅凭本能做主,根本没有理智。”

“你有理智?身体初愈的人,深更半夜和一群男人在外面鬼混?”楚君威以怀疑的口吻说道。

“你跟踪我?”林妹妹脑中一亮,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外面疯玩,还和一帮男生一起?

“你们堂而皇之地在外面吵闹,我有眼睛可以看到。”他察觉她开始竖起的汗毛,漫不经心地说道。

林妹妹撤下防备:“同学一起聚会,说什么鬼混,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楚先生,听说我在医院的费用都是你付的,我会告诉我爸妈,过一阵凑齐了一并汇给你。”

“我的钱碍着你了?”楚君威来了火气,忍不住对她吼起来,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酒泼了半桌。

林妹妹迎视着他,眉头深锁,决定跟他把话说清楚:“那天虽然是你推了我一下,我才掉进冰湖,可是当时情况很特殊,我要是不那么好奇,不站在你附近,脚下没有冰的话,那件事就不会发生。所以说责任不在你,是我倒霉,你钱多可以捐给慈善机构,我家暂时不需要,也不想领你的恩惠。”

“你怕和我扯上关系?”他突然靠近她,扳起她的下巴,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达她的眼底。

“我……我们本来就没关系!”林妹妹脸上露出被戳穿心事的难堪。

是的,她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一点点都不要,她怕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自己的心,会不由自主地把他当作君问天。看着他,她就想扑进他的怀中,对他撒娇、窃取他的温暖、贪念他的温柔、想得到他的宠爱和怜惜。可是,他和君问天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她只能远远地躲开。

“我们的关系在你掉进冰湖时就扯不清了。林妹妹,记住,不管何时何地,你都是我的责任。”楚君威爆出一声怒吼,长臂一伸,将她捉到胸前,粗鲁地摇晃着她,“你……该死的什么时候才能清醒、才能懂?”

一阵天摇地晃,林妹妹猛然发现他闪着怒火的双眼和君问天好像,他震怒时爆发出来的力量是这么有威胁性,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缓缓抬起手,双眼迷蒙,忍不住想触摸他扭曲的俊容。

“你要我懂……什么?”樱唇微启,哑声低喃。

“林妹妹……”楚君威贴近她,灼热的气息吐在她的颊边。

她眩晕无力地应声:“嗯?”

他近乎失神地盯着她布满红晕的柔美脸颊,急促地喘息着,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穿透迷雾,进入他眼中的,只有她因紧张而微张的小巧唇瓣,这是他渴盼很久,让他欣喜若狂,以为在有生之年再也不会碰触的……

俊容慢慢压下,林妹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嗫嚅地问:“楚君威……你……你要做什么……”

楚君威如遇雷殛,俊脸愕然僵在半空。片刻后,他猛然回神,轻轻地放下她,含着依恋的痛楚眼神划过她紧闭的眼、轻颤的睫,低哑苦涩地道:“我舍不得对你做什么的,不要怕,好好保重身体。”

林妹妹眼睛看向地面,发觉自己竟两腿发软,听到楚君威低不可闻的低语,她讶异地抬头看他—

门却突然开了!

邢辉一脸惊慌地站在门口。

“你真的走错房间了?”邢辉扫视了一眼四周,询问地看着屋内表情不自然的林妹妹。

“我看着门都差不多,一推开,却跑进了楚先生的房间。”林妹妹恍惚地回答。

“打扰了,楚先生。妹妹,夜深了,我送你回家。”邢辉走进来,牵住她的手。

“楚先生,再见!”林妹妹回头,只见楚君威仍低着头,没有回应。

那身影,让她的心莫名地一阵酸疼。

其他人仍留在KTV嘶吼,邢辉拦了辆出租,送妹妹回家。

车上,邢辉扭头问林妹妹:“这个楚君威最近怎么阴魂不散似的,一转身就看到他,前两天在医院,今天在KTV,这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碰巧了呗!”林妹妹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夜晚的首都,霓虹闪烁,流光溢彩,车子川流不息,和林城是两种不同的风光。

“偶然太多就是刻意的必然,他对你不会有企图吧?”邢辉以男人敏锐的直觉猜测道。

林妹妹回过头白了他一眼,依然扭头看着窗外。

邢辉让出租车在离林妹妹家还有一站的街道停下,“我喝得太多,陪我吹吹风,好不好?”他问向林妹妹,一双眼亮得惊人。

“嗯,要我扶一把吗?”林妹妹点头,开门下了车。春夜的风吹在身上不是凉,而是一种薄寒,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挽着我就行了!”邢辉支起胳膊,示意道。

林妹妹迟疑了会儿,嫣然一笑,挽住他的手臂。

一辆黑色轿车不疾不徐地跟在他们后面,开车的老刘扭头看着楚君威,后者俊美的脸黑得像锅底。

树影幢幢,灯光寂静。两人走得很慢,邢辉拍着她的手背,似乎很开心。

“妹妹,那是真的!”走了一会儿,邢辉忽然天外飞来一句。

“真的什么?”林妹妹歪过头,问道。

“我喜欢你—很久了!”邢辉认真地说。

“怎么可能?”她和刚才的反应一样,瞪大眼,神情很茫然。

“四年大学,你身边的男生只有我,我身边也只允许你一人靠近,你以为这很正常吗?我很费心地把企图靠近你的其他男生赶走,让你专注我一人。毕业后,我单单和你密切联系,每个周末都和你一起过。是你笨还是我表现得不明显呢?”

林妹妹站住,路灯下,只见她眼睫毛忽闪忽闪,像是迷糊一团。

邢辉认真道:“你不要直眨眼,好好听我说。本来我想等你再开窍点,才点醒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你突然给我来了个四个月昏迷不醒,我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我很后悔为什么要那么犹豫,我应该早点向你告白,把你带在身边,你就不会出事了。妹妹,幸好你醒过来了,我真的怕来不及告诉你,我不是宝哥哥,可是我爱林妹妹!”

听完邢辉的话,她垂下眼帘……她已经爱上了那个叫君问天的男人,和他成了亲,有了两个孩子,虽然那似乎是一场梦,但感受太真实,真实到她的心填得满满的,找不出一丝缝隙放别人。

“不愿……接受我?”邢辉有一点慌乱。

她看着路灯下邢辉真实的脸,突然觉得很是感伤。就算穿越是真的,就算她能再一次穿越,但舒碧儿已死,没有了灵魂的载体,什么机会都没了。此生,她再也不会和君问天相遇了,再也感觉不到他真实的体温。

“别哭,别哭,我知道这很突然,你还没准备好,毕竟我们做同学太久了。但我不准你拒绝我。”邢辉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温温的唇贴上了她的脸颊,吻去她腮边的泪水。

林妹妹僵硬地立在那里,瞪大眼看着邢辉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像染上了蜜一样泛着晶莹的水光。

“楚先生?”不远处的车上,老刘突地发现楚君威搁在膝上的双手指尖发白,薄唇被咬出了一圈血印。

“通知她待的那家杂志社,我决定接受专访,但只接受她的采访。”楚君威目不转睛地看着树下相拥的那对男女,冷凝地说道。

老刘咂了咂嘴,看着楚君威森寒的表情,把讶异吞了下去。

说起来很委屈,演艺圈赫赫有名的经纪人,却每晚沦落成司机,专门玩些跟踪的游戏,这一切都拜大明星楚君威所赐。他猜楚君威可能是喜欢上林记者了,那就追啊,为什么总要站在暗处呢?

“林记者安全到家了!”良久,老刘抬起头,指着一幢公寓楼上亮起的灯光道。

“我等她睡下再走。”楚君威让老刘熄了火,一脸温柔地凝视着夜色里透出窗户的一束柔光。

老刘轻轻叹了口气。

林家随着林妹妹的痊愈,一切悄无声息地恢复到从前。

方宛青女士通常是家中起得最早的一位,做好早餐,把昨晚誊写的教案查看一番收进包中,她今天有堂大课。主卧室的门一开,林书白走了出来,他已经换好了上班的衣服,对妻子温柔一笑:“怎么,你还会紧张上大课?”

方宛青嗔怪地瞟了老公一眼:“我紧张很奇怪吗?”

“我以为紧张的应该是你的学生,你一声雷霆怒吼,地动山摇,就连小鬼都抖上三抖,你那些学生还敢不乖乖的?”林书白温柔地替妻子拉好拎包的拉链。

“要死了,敢取笑你老婆?”方宛青几下花拳不痛不痒地落在林书白身上,林书白儒雅的清眸突地一暖,握着方宛青的手加重了力道。

“妈,今天吃什么?”林仁兄揉着惺忪的眼,顶着个鸡窝头走进客厅。

林书白无奈地松开妻子,两人相视一笑。自从林妹妹清醒之后,这个家每天又充满了生气和温情。

“牛奶、鸡蛋和煎饼、小米粥,去看妹起来没有,她今天要上班,可别迟到了。”

林仁兄摸了摸鼻子,转过身,蹑手蹑脚地往林妹妹的房间走去,到了门口,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突地肩膀耷拉下来,吓唬妹妹的计划夭折。

林妹妹穿了件宽大的白衬衫、紧身的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卷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倚在窗边,不知看什么出了神。

林仁兄敲敲门走了进去,耸耸肩道:“你起这么早我还真不习惯呢!咦,你哭了?”他发现回过头来的林妹妹双眼通红,眼中涌满了泪水,不禁一怔。

林妹妹没有说话,闭上眼,突然环住他的腰,埋在他胸前,林仁兄吓得把两只手举在半空。他的妹妹对他从来没有这一类温情脉脉的行为,他们向来是死敌,谁都不让谁,有时恨不能拳脚相加,口舌交战那是家常便饭。今天可真有点让他受宠若惊。

“做噩梦了?”他挠挠头,想不出别的理由。

林妹妹轻轻点头,是梦,却不是噩梦。她梦见君问天了,抱着两个孩子在草原上拼命地呼喊她的名字,她想答应,却怎么也张不开嘴。一急,醒了。看着窗外一幢幢高大的楼房,感到草原的一切越来越远,好怕有一天连梦都没了。

林仁兄眨眨眼,哦哟,胸前有潮湿的感觉,这小妮子洪水泛滥了。

“别怕,别怕,天都亮了,大灰狼早跑了,小鬼钻地下了,天地万物没有什么敢伤害我妹的。”他非常不熟练地拍着林妹妹的后背,轻哄道。

林妹妹身子一颤,扑哧一声破涕为笑,推开他,不好意思地拭去眼角的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让你不哭就行,管他什么方式。”林仁兄低下头,凝视着林妹妹一片晶莹的清眸,皱皱眉头,“妹,你……怎么越变越小了,还越来越娇弱,恋爱中的女人都这么莫名其妙?”

林妹妹被他说得一愣。

林仁兄自以为是地继续说道:“那天妈妈让我出去接你,嘿嘿,我看到你和邢辉在树下接吻了,我可不是故意要看的,而且我立刻掉头了,回来也没向妈妈告状。怎么谢我?”

“林仁兄,你再说……”林妹妹脸一红,拿起桌上的包就摔过去,林仁兄闪开,大笑着跑向客厅:“妈妈,妹她打人……”

“林妹妹!”方宛青人在饭厅,狮吼先甩了出来。

林妹妹对林仁兄翻了翻白眼,林仁兄做了个鬼脸,两人乖乖地在餐桌边坐下。林书白从报纸后探出头,看看一对儿女,宠溺一笑。

每天早晨不来这一幕,就觉得这一天不完整。

“今天要不要出去采访?”方宛青给妹妹倒上牛奶,问道。

“我还不清楚,到了杂志社会知道的。我下午要去图书馆查点资料。”林妹妹抿了口牛奶,塞下一口煎饼,含混不清地回答。

“考研的资料吗?”林仁兄插嘴,“那个不要查了,我同学有,给你找点就行了,我们学院还有辅导班。妹妹,你改个专业吧,也考我们学院。”

“我对做个财迷没兴趣。”林仁兄读的是金融贸易,她是新闻传媒,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专业。

“这个不用你操心,邢辉都已经帮妹妹准备好了。妹,邢辉早晨来过电话,说找你有事,你一会儿回给他。”方宛青与老公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仁兄笑得坏坏的。

林妹妹把头埋在牛奶杯中,闷声说了句:“别硬把人凑成对,邢辉不是我的菜。”

“那你的菜是谁?”方宛青女士的嗓门响亮起来。

“不会是穿越时遇到的……唔……”一块鸡蛋猛地塞进林仁兄口中,成功地把他要说的话堵了回去。在林妹妹恶狠狠的瞪视下,他妥协地闭上了嘴。

“我去上班了。”林妹妹没好气地推开杯子,拿起包,“噔噔”跑出了门。

“老林,你看妹皮又痒痒了!”方宛青火大地跳了起来。

林书白微拧起眉,按住妻子:“妹已经长大了,我们要尊重她的想法。”

“邢辉不好吗?”

“好,可我们认为适合的,未必是妹喜欢的。宛青,你有没有发现妹变了许多?”

方宛青眨巴眨巴眼睛,一边的林仁兄忙不迭地直点头。

“什么?采访楚君威?”林妹妹捏着采访单,有点傻眼。现在她最怕见的人就是楚君威,自从她苏醒后,转过身、侧过头好像都和楚君威扯上了关系,“师父,换别人去吧,他是大明星,我怕我应付不了。”

她佯装可怜,苦着小脸,脚前脚后地跟着老娱记:“我都好几个月没工作了,派个轻松的吧!”

老娱记坐在转椅上慢悠悠地吃着早餐:“楚君威的新闻一直是你跟的,他现在好不容易同意采访,你不去谁去?林妹妹,我跟你说,这个采访绝对绝对是独家的,一登出来,你立刻会跃升为一线娱记。收拾收拾,快去吧,他好像约在丽园。”

林妹妹眉开眼笑地托着下巴,伏在桌上:“师父,是丽园的话我就去不了,那里是会员制的餐厅,我不是他们的会员,换将吧!”

老娱记转了下椅子,拿过一张卡:“喏,早帮你考虑好了,昨天办下来的,是杂志社出的钱,你可以在里面尽情地吃个饱。”

林妹妹不情不愿地接过:“师父,我要是搞砸了采访怎么办?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林妹妹,今天胆子变小了啊!你怕楚君威吃了你?”老娱记挑挑眉,好笑地摇了摇头。

楚君威当然不会吃了她,她是担心自己一时控制不住,会扑到他怀中喊“老公”,尤其现在她情绪极端不稳定。要是那样,就糗大了。

“我没经验啦,不知采访时该聊什么。”

老娱记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我给你列了个提纲,你按这个问就行了。”

“师父,你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林妹妹眼底泛出委屈。

老娱记乐呵呵地笑,不是他堵死了她的退路,而是根本没退路,人家楚君威点的就是她的名。这种大新闻,娱记们挤破了头想抢,但有机会吗?他凭自己老娱记敏锐的直觉,感到楚君威对林妹妹好像有那么一层意思,只是现在还在萌芽状态,没有证据。不过他相信楚君威的神秘感马上就会被击破了,因为有林妹妹呀!

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林妹妹还是打车来了丽园。

这次,楚君威选了个隐秘的雅间,日式风格,纸门、榻榻米、红木小案桌、仕女图的屏风、绣着山水的贡缎靠垫,一切在不经意间透着精致。

林妹妹进来的时候,楚君威已经到了,一个人独坐着饮茶。白色骨瓷茶杯里,泡着西湖边的雨前茶,清淡的茶香在小小的室内飘荡。

楚君威今天穿了件V领的墨绿羊绒衫,烟灰长裤,长发用同色的丝带束着,眼角飞扬,俊容冷酷。林妹妹深吸一口气,防止自己发出花痴似的尖叫。都说帅哥、美女看久了,会产生审美疲劳,楚君威和君问天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她朝朝暮暮看了一年,为什么就没疲劳感呢?

估计是中毒太深,无药可救。

她礼貌地露齿一笑,伸出手:“楚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楚君威深深地看着她,握住小手,俊眸里闪过短暂的爱怜,随即垂下眼帘,指着对面的垫椅:“请坐!”

林妹妹很不舒服地半跪下,瞧着楚君威优雅的坐姿,叹了口气:“楚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演古装剧?”她看着楚君威那一头墨黑的长发,突发奇想。

楚君威正在帮她沏茶,闻言手轻轻一颤,不小心把茶斟满了,水溢出了杯沿,林妹妹慌忙用纸巾去拭。

“我来,别烫着手。”楚君威白玉般的手指拿过纸巾,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举在空中。

这语气听着好亲切好温柔,林妹妹猛然摇了摇头,命令自己清醒。

收拾妥当,楚君威抬起头道:“古装?这是采访的内容,还是你想看我穿古装的样子?”

林妹妹咬了咬唇,谨慎地笑了笑:“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出道以来,除了拍广告,演的都是时尚剧,没演过古装剧,对吧?其实,你的气质亦古亦今,我建议你以后可以接个古装剧试试,一定不会破坏你的形象。”

楚君威瞪了她一眼,蓦地把头扭向雅间的门,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搁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像在拼命压制什么。

林妹妹瑟缩地低下头,打岔地从包包中摸出采访本和采访提纲,撇下嘴,心中嘀咕,她是不是说错什么惹楚大明星生气了?

“楚先生,如果你觉得方便,我们可不可以开始采访?”房间里的气氛缄默得让人窒息,她额头都冒冷汗了,犹豫了半天,还是壮着胆开口。

楚君威好像平静下来了,转过脸道:“今天有没有吃早餐?”现在是上午十点左右,离吃午餐还有点早他看着她瘦削的小脸,很是心疼。

“我妈妈态度很强悍的,不吃早餐不准出门。你呢?”楚君威这么温和地和她讲话,让她不禁放松下来,脸上的笑也自如许多。

楚君威微微一笑:“一会儿午餐想吃什么?”

林妹妹愣了下,这语气怎么听着和君问天的那么相似呢?她心头不禁涌上一丝酸楚,眨了下眼,苦涩轻笑:“我和朋友约好一起去吃农家菜。我们一个小时就可以完成采访,我不会打扰楚先生太久。”

“和你哪位同学?”楚君威怒气冲顶地发问。

她含含混混地应着,无意多说明,只想早点结束这个快要让她崩溃的采访。她实在是个定力不够的人,再和楚君威待下去,她不知自己还会产生多少错觉。

“楚先生,我们开始吧!”

楚君威指控般瞪着她,俊脸紧绷,冷冰冰道:“好,先采访。”他会把采访拖到午餐时间,看她还能不能约成会!

林妹妹看着采访提纲,无奈地皱皱眉,疯了,师父给的这是什么东西呀!

“开始啊!”楚君威等得有点不耐烦。

林妹妹不自然地抬起头问道:“楚先生,请问你的初吻对象是谁?”

楚君威两眼瞪大如铜铃,半晌,才迸出一句话:“你说什么?”

“你的初吻对象是谁?你第一次和女人上床是多大?你的梦中情人是哪一类女人?在你所演的电影中,你最渴望和哪一位女主角共度良宵?你玩过一夜情吗?你有没有吸过大麻?”她直望进楚君威惊讶的眼底说道。

楚君威的下巴猛地落下,眼睛眨了好几下仍说不出话。林妹妹心里开始发毛,挣扎了许久,小心地把采访提纲缓缓推到他那边,“你如果觉得不好用语言表达,可以书面解答。”她非常体贴地建议。

“你给我继续念!”楚君威咬牙切齿地吼道。

林妹妹惊骇地抽回提纲,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念道:“楚先生,你真的没有读过大学吗?外界说你很少有绯闻,是不是你不喜欢女人,实际上你是个Gay?哦,Gay就是同性恋,同性相吸,男人喜欢男人……”

“我不是白痴,听得懂!”楚君威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子,“我是不是同性恋,你该死的不知道吗?”

“楚先生,别生气。”这个人气得已经语无伦次,她和他又没见过几次面,怎么可能知道他是不是同性恋,“不是就不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不要急……”

“还有没有了?”

她扫了眼密密麻麻的提纲,安全起见,跳过一条条让人脸红的问题,确保这一条比较保险,坚起食指道“最后一条,你所有的女性影迷都非常想知道,你穿什么牌子的内裤?”

楚君威重重地闭了下眼,呼吸加重,良久,睁开,直直瞪着林妹妹。这迫人的视线,盯得林妹妹想拔腿就逃,她小心地吞了吞口水:“楚先生,问什么问题是我的自由,愿不愿意回答是你的自由……楚先生,你干吗?”

看到楚君威突然站起身,手放在腰间的皮带上,她吓了一跳。

“不是想知道我穿什么牌子的内裤吗,我给你看呀!”楚君威慢条斯理地说完,解开裤扣,皮带一点点松开,他的手慢慢移向拉链。

林妹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没有捂着脸冲出雅间,也没有大大方方地观赏脱衣秀,而是猛地跃起身,隔着桌子抱住了楚君威,紧紧揪住他的裤带,哭出声来:“我不要知道,不要知道。”

“你那么多年的书读哪儿去了,净问这些幼稚的问题!”楚君威疼惜地抚着她哭得动个不停的马尾,把她从桌子那边拉过来,温柔地抱在怀中。整个过程中,林妹妹的小手就没敢放开他的裤带。

“娱乐记者都这样,我也没办法。”她委屈地哽咽。

楚君威抬起她的脸,深邃的黑眸阴霾地注视着她:“那不要做了。”

“不做怎么行,总是份工作,不然真的要做米虫了,那还得先找一个米仓。”她低下头,小手笨拙地替他扣上裤扣,拉上拉链,动作非常自然、坦荡。

“妹妹……”楚君威重重地叹了一声,头埋在她的脖颈中,“我做你的米仓,好吗?”不等了,记不得他也罢了,他什么都不计较,只要能在一起就好。

纤细的身子在他怀中震了下,她突地跳开,警觉地盯着他:“楚君威,你是不是要追我?”

“不可以?”他霸道地扣住她的手腕,灼灼地锁住她的视线。

“当然不可以,我还要念书呢,还有……我心里面有人了。”她不想把对君问天的爱寄托在他身上。在她心中,君问天是独一无二的。

“是那个邢辉?”他火大地问。

“不是,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人。虽然你是什么少奶、少妇杀手,赚的钱也很多,可是我不会喜欢上你的。放手,我想今天的采访该结束了!”

还有另一个人?楚君威俊眉蹙起:“我们的采访还没结束。”

“你不必回答,我帮你随便填个答案交差。楚君威,放手!”

“用过午餐我再放。”他强硬地按下她,理所当然地环住她的腰,“你最近又认识了谁?”他白着脸凝视着她。

“你啊!”她拭去泪,俏皮地笑道,放任自己贪恋与他的靠近,“自从我苏醒之后,除了以前认识的人,现在就是你在我身边出现的频率最高。和四个月前相比,你对我的态度变了许多,是不是愧疚感在作怪?记得那时为了跟你的新闻,我在丽园外面差点冻成冰棍,饿得前心贴后背。”

“我让人给你送晚餐了,是你自己不领情。”他难捺惆怅地叹了口气。

她瞪大眼,指着他:“那个纸袋就是你送的呀,那你为什么不喊我进来暖和暖和呢?”

“我喊了你会进来吗?你两只眼瞪得溜圆,整天巴不得我和别的女人闹什么绯闻,真不是一点的笨。”他戳戳她的额头,口吻纵容、宠溺。

“呵,是有点笨。”她笑得幽幽的。在她太过于显摆时,君问天也曾这样对她说过。

他看着她瞬间黯淡下来的小脸,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结果,他成功地把她留了下来,两人在和平的气氛下一起吃了个午餐。林妹妹抢着埋单时,在楚君威凌厉的眼神下,乖乖地把会员卡收了回去。

然后,他还和老刘一起开车送她去了图书馆。他问她要干吗,她说要查考研的资料,其实她想细细地重温一下一千年前的历史。按理,君问天那样的显贵人物,历史上会有记载的,就像沈万山和胡雪岩。

下车时,楚君威当着老刘的面,抱了抱她,还亲了下她的额头。害她进图书馆时,脸红得像颗灿烂的番茄。 N8XoO25AMyUq6QcT+xuz+De75V7g+p4ItDw/WOuuvL6xMLuCU08+8f5CVlwXJCy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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