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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孤梦

马蹄嗒嗒,水流潺潺,轻风习习……

林妹妹惬意地睁开眼,满天繁星,一轮皓月,天青得像丝绸一般。微微一嗅鼻,空气里有花草和树木的清香,还有湿润的水汽。她眨了眨眼,慢慢坐起,借着月光看到这是在一个湖边,湖水在月光下泛着鳞波,眼前是块广阔的草地,远处影影绰绰的,是起伏的山峦。

“导演换场景了?”林妹妹的心瞬间漏跳了半拍。楚君威那群人呢?采访包和相机呢?她慌乱地寻找,一扭头,不慎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吃痛地看过去,“啊”地惊呼出声。

草丛间,一个硕大的紫檀棺木映着月华,阴森森得令人汗毛直竖。

现代戏里有棺木?不对,这是个梦,一定是!她用力地闭上眼,再次躺了下来,梦中,依稀有马蹄声越来越近,眼睛感到一丝光亮在向这边移动。

“将军,棺木在那边!”有个人压着嗓音,气喘不定。

有人叫“将军”,看来是古装戏,她没做梦,是跑进人家的外景中了?林妹妹迅速地滚向湖边的草丛,屏息,怕挡了人家的镜头。

硕大的棺木里发出“咯”的一声轻响,黑漆漆的棺盖缓缓向上掀了开来—宁静的夜色中,这声响虽然轻微,却已足够夺人心神。

林妹妹偏偏在这时睁开眼睛,正巧看到一幅骇人的景象—一双莹白如玉的纤纤玉手,缓缓从棺中伸出。

每根头发丝都直直地竖了起来,林妹妹捂住嘴巴,身子抖得旁边的草丛都跟着颤动。

棺盖越升越高……接着出现的,是一缕如云的秀发,然后是一张绝丽的面庞,趴在棺盖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夫人!”几匹马来到棺木前,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高大男子跳下马来。老天,那男人竟然戴着张笑面面具。

她如被针刺,全身皮肤都收紧了,心头“突突”直跳,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脚底生出一阵寒意。这是部惊悚古装剧呀,好重的口味!

绝丽女子此刻已自棺中缓缓长身而起。她那纤弱而动人的美丽身躯,被裹在一件如她白皙肌肤一样白的长裙里。夜风吹拂,裙裾飘飘,她娇弱地歪向面具男子张开的怀抱中,“大将军,怎么到现在才来?”娇艳的语声如三月春风中的柳絮那么轻柔,那般令人沉醉。

面具男子恭敬地抱起女子,“夫人,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儿的,太阳突然不见了,然后刮起一阵大风,风沙阻住了眼。等兄弟们睁开眼,棺木就不见了。本将军和兄弟们分几路找寻,好不容易才找到夫人,不然,还不知如何向四王爷交差呢。”

女子皱起秀眉,“我说怎么头晕晕、晃悠悠的,原来是被风刮到这儿,真是闷坏我了。”

“让夫人受惊了。”面具男人抱起棺中女子。她轻盈如一根羽毛般。

“路上可有人碰到你们?”

“这个时候谁会到草原深处?再说,即使有人碰到,也没人猜得出是本将军。抱歉,让夫人久等了!”面具男子小心地把美丽女子放到马背上,自己也一跃上马。

女子轻轻一笑,秋波如水,“我知道四王爷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不会弃了我的。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白莲’这个人,君问天该开心了吧!”她突地娇笑起来,笑得娇躯差点滑落马下。

“他会喜极而泣的。”面具男子发出一声冷哼,侧身对跟着过来的家丁打扮的随从说,“去,把棺木推进湖中。”

“将军,棺木是空的,只会漂在水面,那样会很显目。”

“蠢货,搁几块石头不就沉下去了!”

两位随从跳下马,把火把递给面具男子,向棺木走来。

林妹妹把身子又往草丛中缩了缩。

随从没有注意,也不会想到湖边的草丛里有人,两人齐力把棺木推到湖边,搬了几块大石块放进棺中,盖实棺盖,再用力往水中一推。只见水面冒出一串水泡,棺木慢慢地没入湖水之中。

“飞天堡那边有人察觉吗?”女子问。

“不会,四王爷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夫人不要担心,没有后顾之忧的。我们赶快回驿馆,免得四王爷牵挂。”

马蹄声远去了,天地间又静了下来。

林妹妹自草与草之间的缝隙向外望,晚风把一切都吹走了。这场戏没有NG,似乎很顺利。那女子是国内哪位女星,以前怎么没见过?

她躺在那儿不大想动,很久之后,才慢慢坐起,太阳穴“突突”地跳得急速,口也干。她走到湖畔,清澈的湖水倒映出她的身影:微卷的长发,清秀的面容,一袭夹衫随风飘荡,像是被湖水所诱。她蹲下,拨弄着湖水嬉戏。

拨着,拨着,她整个人突然僵成了岩石,双目呆呆地望着湖水,竟似已望出了神—

大雪纷飞、砸开的冰、手冷得握不住录音笔……突然消失的太阳、楚君威冷然的俊眸……她后倾的身子……

林妹妹机械地翕动着双唇,目光挪动,手揪住夹衫的前襟……这么轻……这么薄……她记起了与楚君威配戏的女主角穿着风衣冻得青白的脸……

又一阵夜风吹过,茂盛的草叶婆娑起舞,湖水流得更加欢畅了。月色如沙,轻轻柔柔地洒下来……

这不是梦,不是戏……衣服可以更换,场景可以搭建,但这季节没办法改变……

她可怜的大脑飞速旋转:在数九寒冬,整个中国除了海南和福建,再没有什么地方会有这么暖的天气。可是、可是……海南和福建有草原吗?

浑身的血液全涌上了头顶,整个人石化了。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夜鸟,怪叫一声,掠过湖面。

林妹妹打了个冷战,折身疯狂地奔跑,觉得有无数个黑影在后面追着。她咬着牙,拼命地跑,到处都是草地,没有路,无边无际,她看不到一星灯光,听不见一句人声。

她一直往前跑着,不问方向,跑到气歇,跑到脱力,跑到眼前一黑,坠入一团无底的深渊之中。

晨雾薄凉,东方发白。一缕金光穿过云层,温柔地照射在广袤的草原上。

林妹妹的眼睛没有睁开,耳朵却抢先苏醒。

“姑娘,你还好吧?”

谁在问?声线清澈、柔和,托起她身子的手臂有力而又小心翼翼。

“噗!”

是什么打了个大大的响鼻?

林妹妹不大情愿地睁开眼,阳光太明亮,她慌忙又闭上,等眼睛适应了下,再次睁开。

好漂亮的一匹骏马,躯体出奇的高大俊伟,皮毛乌黑油亮,那双眼却赤红如宝石,澄净无比。那如拂尘的马尾悠闲地在身后摆来摆去,一团白气从鼻腔中呼了出来。

“哦,原来是你!”林妹妹喃喃道。

“还有我!”低低的轻笑,像是忍俊不禁。

林妹妹转过脸循声望去。

是位斯文、俊逸的男子,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目光温和亲切,浓密的头发在头顶束起,身穿银灰色圆领窄袖长袍,束黑色腰带,显得整个人体格修长、气宇轩昂。

“姑娘是否觉得我们似曾相识?”男子张大嘴巴打趣地问,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怀里的林妹妹,换了另一只手臂托住她。

林妹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肯定以及确定,有什么诡异的事让她撞上了。她强作镇定,借助男子的手臂,站起身。

阳光下,远远近近,如镜头的取景框一一拉到了眼前。

茫茫草原,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林海和青色的山峰,大大小小的湖泊像明珠一般缀在草原之中。山脚下,一座座毡房,雪白雪白,像刚刚露出地面的蘑菇。

“这是在哪里?”她脱口问道。

她长时间不说话,声音有点沙哑、颤抖,听在男子耳中,是惊吓过度后的可怜楚楚,男子不觉把语气放得更柔了,“飞天堡的草原。”

“飞天堡?”

“飞天堡是我国都城和林郊外最大的一块私人领地。”男子温声说明。

指尖生生掐进掌心,林妹妹告诉自己别怕、别慌,“你……你能……告诉我现在的领导人是谁?哦,就是谁掌权……”

男子纳闷儿地打量着她,说道:“去年七月,成吉思汗仙逝,贵族大会还没选举新汗,现在监国的是……”

该死的林仁兄,该死的乌鸦嘴,她真的来草原放羊了。林妹妹双手捂住脸,双肩急速耸动,大大的眼中水雾弥漫。

成吉思汗病逝于1227年,那么……现在是1228年,距离2013年……滔滔的岁月长河,奔流了七百多年……她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来?这是偶然事件,还是命运戏弄?有没有那一天,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了喧闹的帝都?谁来告诉她答案?从前,对于人生,她想怎么生活得精彩,现在,似乎生存都不容易。

压抑着的呜咽蓦地失控,草原上,突然响彻惊人的号啕。悠闲吃草的马儿停止了咀嚼,男子也是一愣,局促不安地搓着手,轻声道:“姑娘哪里不舒服?”

“这位先生,不,这位相公,不,这位公子……这位少爷……”林妹妹抬起泪容,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有可能是她溺亡后漂来的唯一一根稻草,“您怎么称呼?您要去哪里?”

男子忙拱手答道:“在下韩江流,正要去飞天堡。姑娘,你家在哪里,不必害怕,我可以先送你回家。”

“我也想知道呀!”哭声越发凄凉。

“呃?姑娘是被歹人掳到这草原上的?”

林妹妹摇头,“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以前的事全部不记得了。”只能这样讲,要是说实话,他会以为她疯了。

“那名字可还记得?”韩江流皱眉。

“好像是妹妹……”她嗫嚅地看着他,手抓住他腰间的丝绦,怕他突然转身而去。

韩江流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真是你的名字?”

林妹妹无力地低下眼帘,对于这个问题,她已经没有多余气力解释。

韩江流同情地一叹,以为她记不起来名字了,“姑娘若相信我,就请随我去飞天堡,那边人比较多,说不定有人认得姑娘呢!”

“如果没有人认得呢?”不会是又把她送回这里吧!

韩江流沉思了下,“若认不出,你就随我先回四海钱庄。日后,我再慢慢为你找寻家人。”

“四海钱庄是不是民办银行?”

“呃?”韩江流直眨眼。

林妹妹回过神,苦笑了下,她迷糊了,“就是人家把银子放进你家里,你付利息,然后你借给另一个人,收人家利息这一类的机构……不,是地方。”绞尽脑汁,林妹妹也不知有没有表达清楚。

“差不多,姑娘懂得可真不少。”韩江流暗暗心惊。

“那你说话要算数!如果没人认识我,你一定要对我负责。”林妹妹察觉这说法有点儿不正确,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虽然不大会做什么……但我读过书,可以辅导你家孩子功课,绝对不会误人子弟,不会白吃你家的饭。”虎落平阳,她没什么好选择的。好在,辅导高中水平以下的学生一定可以胜任。其他的,她没把握。

韩江流惊讶地一挑眉,然后笑了,“我还没成亲呢!”

林妹妹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以为这个朝代的男人成婚都比较早。”

韩江流不明白林妹妹的意思。

林妹妹吞了吞口水,“韩公子多金又俊帅,一定有许多千金小姐想嫁,你应该早就美人在怀!”

“可能美人们不喜欢我这个类型。”韩江流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明朗的神态像草原上满地的阳光,刹那间,整个世界都亮了。

“怎么会,一定是你眼光太高。”抹去眼角最后一滴泪,她努力朝他挤出一丝笑意。

她肯定知道自己有着一双迷人的双眸,才这样娇憨地笑着。在这样的笑容里,坚冰都会消融。韩江流不由得说道:“放心吧,找不到你的家人,我一定给你找个好的安身之处,对你负责。”

紧绷的身子骤然一松,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心头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安稳。也许命运并没有那么糟糕。

“姑娘,韩某冒犯了。”韩江流一作揖,扣住林妹妹的腰身,把她放到马背上,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

“韩公子去飞天堡谈生意吗?”马缓缓地在草原上漫步着,到处可见开满野花的小山坡。没有被污染过的空气,让视野清澈如镜。

韩江流很绅士地尽量不碰着她的身子,握住马缰的手臂张得开开的,“是去看位朋友,他的夫人过世了。”

“哦,真是不幸。那韩公子要多住几日,好好安慰他!”拨开被风吹散在额前的卷发,林妹妹忐忑地看着前方,像看着她吉凶未卜的命运。

“他不需要人安慰的,我只小住两日。”

“四海钱庄与飞天堡相隔多远?”

“骑快马,一天的路程。四海钱庄在和林。”

和林呀,史书上说,它是一座具有中原汉族建筑风格和北方游牧民族草原生活特色的城市。城内有两个居民区,一为回回区,内有市场;另一为汉人区,居民净是工匠。此外,还有许多官商的邸宅以及佛寺、道观、清真寺、基督教堂。七百多年前,它是世界著名城市之一。

林妹妹点点头,看着安静地在草原上吃草的羊群,牧羊的汉子潇洒地策马扬鞭。

“那现在的战场在哪儿?”成吉思汗是一代强主,草原上的部落在他手中统一,并实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但是,历史就是一部血淋淋的战争史。成吉思汗有一个梦想:蓝天之下都成为族人的牧场。所以,林妹妹有点儿担心,她已经够逊了,千万不能再撞进一场战争之中。

“哈,不会,战争都在边境一线,不会波及都城。你忧虑的事儿可真不少。”韩江流觉得自己今天遇到的这位头发卷卷的小姑娘很好玩,看上去稚气可爱,问的问题却古古怪怪。

“防患于未然呀!”她苦涩地把脸皱成一团。

韩江流微微一愣:“你年纪尚幼,为何口气这般苍老?”

林妹妹腾出手抚摸着自己的面容,话中充满了惊诧。古时的女子十多岁便嫁人生子,她都二十有二了,还“尚幼”?

这么直接谈论闺阁女子的芳龄,韩江流稍不自然,“你刚及笄不久?”

林妹妹昨晚在湖水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头发是卷卷的,脸还是那张脸—不对,应该是她读高中时的那张脸。读高中时很辛苦,脸瘦瘦的。大学毕业后,她稍胖了点儿。

难道……她不再是林妹妹?林妹妹震愕得忘了呼吸。

“姑娘……不会连自己的年岁也忘了吧?”韩江流用力握了握拳,克制着很想伸手揉揉那头卷发的冲动,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手感。

“如果是呢?”她可怜巴巴地问。

“哈哈!我今天运气好像不错!”韩江流大笑着,一拍马背。马飞快地向前奔去。

前方,视野之中出现了一个城镇。在城镇边上,密密的山林间,有一幢高大的建筑,巍然屹立。

“看到了吗,那就是飞天堡。”韩江流俯下身,对林妹妹说,“可以这样讲,那里是草原上最美的地方。”

林妹妹无心欣赏美景,整个人都被“我是谁”这个事实给击碎了。身子不由自主地蜷起来,瑟缩进韩江流的怀中,苍白的指尖把韩江流的袍角拽得更牢。

这孩子气的依附,让韩江流的心被一股不明所以然却温柔的波纹慢慢荡漾开来,一圈,一圈……

马缓缓地拐上一条大道,不一会儿,就进了城镇。集镇上人来马往,川流不息。街上的人像是很熟悉韩江流,纷纷敬重地颔首行礼,看到并骑的林妹妹后,则是一愣,目光迅速躲开。

这是什么反应?林妹妹狐疑地掉过头探询。

“我们到了!”韩江流的声音隐含着一缕不易察觉的留恋。

马转入弯道,前方出现两扇大铁门。铁门大开着,宽敞的车道向前延伸,车道两旁粗壮的松木高耸入云。大道漫漫,像是没有尽头,阳光穿不透树荫……林妹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韩江流嘴角微微翘起,“飞天堡很大吧!”

岂止一个“大”能形容,简直像森林公园。这个堡主是何方神圣,得多少钱置下这么大的家业。前面终于出现阔朗的天空,成团成簇的石南花映入眼帘,浓艳鲜烈。一幢雄伟的城堡跃然眼前,高雅、尊贵,草地如绒毯似的向四周铺展,庭院的平台倾斜着伸向花园,花园又通向后面的湖泊。

林妹妹半张着嘴,眼睛来不及看,仿佛置身于欧洲某处的风光明信片中。

把她拉回现实的是一阵呼天喊地的哭声,林妹妹透过一扇带竖框的窗子,看到大厅里黑压压跪着的都是人,大厅的外墙上挂着黑纱蒙着的白灯笼,木鱼声、诵经声不断。

站在外面守候的两个家仆看到他们,一个迎上来,接过马缰,另一个则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恭敬地向韩江流施礼。

“赵管家这几天辛苦了。”韩江流跳下马,拱手还礼。

林妹妹在马上睁大眼,这个赵管家是真瘦啊,走动起来,仿佛能听见他浑身上下的骨节摩擦的声响。

“你也下来吧!”韩江流回身朝林妹妹伸出手。

“她……她怎么会和韩少爷在一起?”赵管家难以置信地指着林妹妹。

“赵管家认识这位姑娘?”韩江流等林妹妹站稳,才放开自己的双臂。

“她……她就是……”赵管家的嘴巴张了两下,话没说完,一声直穿云霄的吼叫突地盖过了他的声音。

“碧儿!” XlUMk+CSB+QGQEDi7XKdbNzKZjYtIiY8WyioIJZcqIjxAfh5v6YK+l3iOyd32f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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