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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志之所存,则求返其真而已”
——读虞集《非非子幽室志》

从李鼎、徐琰、王恽、李道谦的文章,我们已经看惯了以苏轼《上清储祥宫碑》里那段议论为模式的文字,现在请读者再看另一段类似的文字:

汉代所谓道家之言,盖以黄老为宗,清静无为为本。其流弊以长生不死为要。……其后变为禁祝祷祈、章醮、符箓之类,抑末之甚矣。昔者汴宋之将亡,而道士家之说,诡幻益甚。乃有豪杰之士,佯狂玩世,志之所存,则求返其真而已,谓之全真。士有识变乱之机者,往往从之。门户颇宽弘,杂出乎其间者,亦不可胜纪。而涧饮谷食,耐辛苦寒暑,坚忍人之所不能堪,力行人之所不能守,以自致于道,颇有所述于世者不无也。为其学者,常推一人为之主,自朝廷命之,势位甚尊重,而溯其立教之初意,同不同未可知也。

这是虞集(1272—1348)在顺帝至元五年(1339)为江西崇仁全真道士非非子余岫云(1280—1339)写的墓志中的一段。文中说的汴宋将亡时的道士家,无疑是指林灵素等人,而“豪杰之士”即王重阳。虞集是江西崇仁人,为元中叶大儒,历仕成、武、仁、泰定、文宗数朝,元统元年(1333)顺帝即位前谢病归乡里。《非非子幽室志》的撰写时间比王恽写《永昌观碑铭》晚了大约三四十年,但他们都认为全真道是北宋末年道教弊极(“诡幻益甚”)则变的产物。文中提到非非子力能致雨,也讲到非非子不赞成学道者必须出家:

郡中先有教人学道者,出妻子,破家产乃可。岫云曰:“非道也。复尔家室,治尔田畴,行人道之常,而不累于心可也。”

虞集引出余岫云此话,表明他是赞同的。

虞集出生于王重阳去世百年之后,此文又撰于丘处机去世一百一十年之后,他对早期全真道不可能有很深了解,所言无非蹈袭前人,只是在谈到他那个时期的全真道“势位甚尊重”时,感叹立教之初恐非如此(“同不同未可知也”)。过去陈铭珪引这段文字,止于“颇有所述于世”, 用以证明早期全真人物的作为。陈垣则自“昔者汴宋之将亡”引起,迄于“同不同未可知也”,对这段文字作了过分的解读。陈垣说:

道园(虞集)生较晚,目睹全真末流之贵盛,而疑其与立教之初意不同,洵称卓识!……立教之初,本为不仕新朝,抱东海西山之意,何期化民成俗,名动公卿,束帛蒲车,相将岩壑哉。道园之所怀疑者此也。

陈垣的话,前半部分无疑是对的,合乎虞集原意,后半部分则有傅会之嫌。我们已知,虞集此文写于1339年,距汴宋之亡已二百余年,距全真立教逾一百五十年,不仅时间距离甚远,而且朝代两经鼎革,虞集从何得知王重阳“抱东海西山之意”?虞集是宋丞相虞允文(1110—1174)五世孙,其父、祖都在宋朝为官。他本人生于南宋灭亡前七年,在与金同为异族统治的元朝当官三十多年。以自身这种情况,虞集怎么会去议论早期全真教徒仕不仕新朝的问题呢?

虞集这篇《非非子幽室志》,离本文主题比较远。我把它扯进来,一是因为过去陈铭珪、陈垣都引它,陈垣还作过那么牵强的引申,需要澄清;二是希望读者知道,中统元年(1260)李鼎在《宗圣宫记》里所说的那段话,七十年后虞集在《非非子幽室志》中重述了相似的意思,显然它已成为那时捧全真者习用的套话。这样的套话既不符合历史的真实情况,也不反映套用者本人的看法。上章我已讲了王恽的真实看法,虞集的看法同王恽是一样的。《道家金石略》共收虞集文三十余篇,其中讲全真的只有五篇,其他是讲真大、太乙、正一的,尤以讲正一的为多。不看这些文章也能料到,一个老给正一道撰文的人,是不会轻视章醮、符箓的。他在《非非子幽室志》中称“禁祝祷祈、章醮、符箓之类抑末之甚矣”,无非是句套话。而全真道徒要的也就是套话,并非真想照着做。没有别人比道徒更清楚,章醮、符箓之类是他们的衣食之源,称之为“末”可以,但绝不能丢弃。 懂得了这个道理,也就懂得了本文上两章中讲的徐琰、王恽陷入自我矛盾的原因。是全真道门既要抓老子之道的美名,又要取符箓、方术的实惠,把徐琰、王恽这两个代言人推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 KSmW9HZfZR4qE75Pk0fxHahJgLlOlYxFcOkRZ2WDFfgxRc0DfHe2YJz7ZzXny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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